就因为这个,安安他最近对奶娘很是反感,因为奶娘总盯着他,他不乐意表现出自己的笨拙来,不知哪里养出来的强烈的自尊心和薄脸皮。
“喵嗷……”
雪球过来蹭了蹭戴玥姝,黄桃也想来,被乐乐抓住了尾巴,黄桃也不挣扎,对乐乐这样的小朋友的态度好得出奇。
乐乐用带着点泥土灰的手摸了摸猫毛,黄桃无奈地用尾巴一扫,轻轻地就转到了一边去,然后跑到青石板台阶上一躺,就开始舔毛,刚给抓乱抓脏了,它立马要清理自己。
乐乐就在一边笑嘻嘻的,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安安:“阿娘……弟、弟。跳!”
“……乐,不。”
安安这是表示他不想跳。
“跳,安、跳!”乐乐挥挥手,指了指前面的线,想让他过来。
“……”安安低下头,故意往亲娘怀里躲。
“不行哦。”戴玥姝道,“不能因为跳得不太好就不肯跳了,我们安安肯定可以克服这点小困难的,对不对?”
戴玥姝鼓励了他好一会,那头乐乐已经又一个来回了,旁边娜良娣一直护着,两个人互动得很开心。
安安果然被声音吸引,他私心里是想玩的,但他老摔,姐姐不摔,他心里就会有想法,特别敏感,比乐乐要细腻不少。
戴玥姝原本还疑心是不是随了她自个儿,后来反应过来,乐乐应该是像她,性子粗疏些,又或者是像她的曾外祖母,戴老夫人尉迟氏也是粗犷的性格,但乐乐又没有真的粗心到那个程度,只是比较宽容,不太在意、不愿计较。
至于安安,那大概是随了他爹,卫卿珩其实也心思细腻,特别敏感,对情绪也好对其他也好,再加上人聪明,其实心里门儿清,但宫里环境比较特殊,所以他藏得很严实,其实很计较,连感情都喜欢算个一二三四,非得排排坐编个号,他得在头一个才行。
目前看,安安没有他爹那么夸张,戴玥姝觉得他可不能全随了他爹那样,会不讨女孩子喜欢还会让自己过得很辛苦的。
戴玥姝和他爹,她自己觉得是比较特别的有一些巧合在里面的情况。
“……好不好?”
“嗯。”安安慢吞吞地应了。
终于,他重新从怀里出来,跳一个看她一眼,确定哪怕是他摔着了,她也不会做出特别夸张、慌乱或者是不安的样子,也不会因此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他听不懂的话,就是那种最平常的语气和神色,鼓励他重新爬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蹦蹦跳跳。
几次下来,安安已经一头汗了。
他终于玩出来了点乐趣。
和乐乐一道,两个人比赛了三轮了,互有输赢,都很开心。
见此,戴玥姝才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叫奶娘等人带着有好有坏,只是奴才毕竟是奴才,周围人的态度会影响小孩子,她就猜安安不该这么好面子,果然还是有周围伺候的人看他摔了十分惶恐的情绪在,多重影响下才引得他不肯活动了。
因为太子妃的事情耽搁了一通,戴玥姝是上周才忙完了选拔的事情,女官等重新任命上岗了,她看着一切顺利,又安排好了太妃们在新院子里的新生活,差不多基本无恙了之后,才多了点功夫去再看看孩子们的情况。
这一下,就叫她感觉到了不太好的地方。
好在现在她这个亲娘带着,两个小孩都是一样养着,总能一点点扭过来的。
“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着的好。”
她终于有点明白当年祖母说这话的意思,也有些领悟自己亲娘戴夫人当时那复杂的神色了。
当年看她这么皮一个孩子,她娘可能是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后面才不得不改了作风,冷硬下性子,硬是要把她掰过来。
好在最后她性子终于算是养好了,她随着祖母也没有学到什么太坏的脾性,顶多就是粗疏了些,性子不太争抢了些。毕竟是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了,年轻时候可能性子冲些,又争又抢又好强的,但大半辈子过去,什么没有见过,自然少了几分“锐利”。
“来,已经晚了,看,天空的晚霞。”
她领着两个娃娃看天空,三个一道观察了一会,分辨了下颜色,又教他们表达几个新颜色“红”还可以用“赭”、“赤”、“朱”等等表示,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全记住,差不多时间就带他们进屋擦洗换衣裳。
夏天时候,天黑得很慢,晚霞的时间也格外长。
他们避开了大太阳的时候,都是在接近傍晚才出屋子门在院子里阴凉处玩耍一会,也让他们晒晒温和的太阳,接着膳点前进屋,擦洗之后换好衣服,中途喝几次温水,差不多就该准备吃饭了。
不敢让小娃娃们喝茶,从来都是山泉水煮了,温水拿给他们。
两个人一人一个小杯子,一个上面是兰花,一个上面是墨竹,除非他们兴起互换,否则就是姐姐兰花弟弟竹子,高高兴兴地吨吨吨小三杯,接着等待开饭。
“子璟今儿不过来,你留下一道用了,我叫人做了凉拌菜,今天晚上用冷面,舒服着呢。”戴玥姝对娜图雅道。
“好。”都熟悉了,两边也不用客气。
另一边,紧赶慢赶,大热天都不敢休息,安沛宁等人自京城逃离出来,花了半个月左右时间才差不多跟上了禄王这边的大部队。
安沛宁都硬让晒出了一身的痱子,浑身痒到说不出话,遭罪的还有面孔,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脱皮,连出汗流眼泪都是火辣辣的疼,但他们出行在外,是叛贼在逃亡,压根不敢去寻什么大夫,怕给发现行踪。
卫卿域一路就让她忍着,药材里准备得也不多,他自己用着祛暑的就差不多了,根本没有给安沛宁治疗的剩余。
安沛宁心里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咬牙切齿许久,最终控制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她这个模样属实“惨不忍睹”,又红又白还长疙瘩,卫卿域都怀疑是不是会传染,更加不想接触了。
等上了驿站,他才勉强肯松口气。
“这里距离杭胥州三大府就百里路程,父王的人马很快会过来,我们先在这里驿站休息休息。”
控制了驿站,卫卿域才肯松口气,他也疲惫,心里慌张,但不敢表露出来,安沛宁亦是。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是被逼到造反的。
再不动作,新帝卫卿珩就打算首先拿他们开刀了,各方面调查来的都是如此,既然横竖都落不得好,还不如先揭竿而起,谋求一线生机。
他们本身也其实是有这方面心思的,先帝忌惮他们,新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卫卿珩在行伍一事上并没有明显展现出特殊才能来。
虽然当年他便是被夸赞了文武双全,习武一事上的个人能力也不差,但实际上他领兵统帅的能力并未完全证实。不论是红河州剿匪还是十二乌历练,他们大都调查过,揣测结果来是他用的手下人,他们更相信是他套了名头,先帝需要宣传一下才有这么个结果。
相比,禄王的天生神力是肉眼可见的,完全超越寻常人。再有,先帝时期几次出兵讨伐的结果都很好,军功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是弘扬了士气,叫大魏军事实力彰显和增加的。众人知道禄王在这方面的才能,认为他是继承自高祖皇帝的能干武将。
不像是先帝,早年时候他是吃过败仗的,最高统帅就是先帝本人,不然大家也不至于说先帝是真的武略不行,多多少少会描补一二。
后面彻底没希望了,先帝才转而练兵发掘将士,但本质上仍然是重文轻武,先帝朝最厉害的将领估计就是禄王了。
卫卿域是觉得,他是禄王之子,自然继承有禄王的才能,不论是领兵打仗还是自身武力,都不差的,虽然比不上前头大哥那种大块头,但他是君子。
而卫卿珩,是占着身份的便宜,蹭到了个新帝的位置,但他是先帝的种,先帝在将帅方面才能着实一般,卫卿珩是这种级别货色之人的儿子,多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当年一道读书练武的时候,还不都是大家看在他太子的面子上,让着他的。
真要比起来,卫卿珩那种被吹捧出来的水平,还不是立马就漏了陷。
禄王的想法也差不多,就算卫卿珩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他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要多。
一下打下整个大魏也不现实,他目前想的是先把旁边两城打下来,借着这里的地势方便,和大魏一分南北,占地为王。
有安沛宁所说之后的许多大灾在,到时候百姓自然能看出谁的王朝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等养精蓄锐之后,他们再北伐而上,将卫卿珩的地盘一网打尽。
安沛宁揉着手脚,还不知道卫卿域已经瞧瞧离开了驿站,先去和禄王那头过来的小支队伍汇合打算先过去了。
“烦死了,连倒个水都要自己……”
安沛宁脸上火辣辣的疼,掉了皮的地方一阵阵刺痛,她甚至担心留疤,但目前看着,似乎皮肤落得颜色差距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便更加烦躁了,心里头一把火烧得比脸上的火还疼,她根本静不下心,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
把客房里一屋子的东西打砸得差不多了,安沛宁还不算解气,她心里邪火又起。
“红杏!?烦死了烦死了,来人啊!”
红杏当然没有跟来,她不过顺口一喊,留下的孩子她也是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还心心念念肚子里再怀一个儿子,稳住她的地位。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帮贱人,都是懒蹄子,回头一个个都砍头——”
话音还没落下,她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有股怪味的毛巾蒙着鼻子,晕乎乎的味道吸进去,还没等她升起其他的念头,就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带走!”
“是。”
“都处理干净了吗?”
“没问题了。”
“好,走!”
安沛宁被抓回来的消息才传到卫卿珩的案前,另一边他的队伍和禄王的人马对上的案子也落了下来。
“首战告捷!”
“不错。”
比起大臣们的喜色,卫卿珩看起来很平静。
毕竟,他了解的比任何一个前线将领报上来的情况都要详细,他的锦衣卫早已经潜入了行军的队伍里头。
现在,整个大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先帝当年给他锦衣卫管理的时候,兴许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但经过了多年他的培养,再加上锦衣卫的多次清洗和成长,卫卿珩对京城内外的掌控力已经到了一个新高,更不用说,禄王一系又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盯着的了。
“燕氏那边也在动作?”他问,“还有其他家跟着动静吗?”
“南谢给了方便,但北谢因此和南谢划清了范围。”
“哦?”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看来南谢是打算谋个‘从龙之功’再更上一层了。”
下面人低下头不敢回答。
“其他呢?”
“还在观察中。”
燕氏的动作,不是为禄王,南谢倒是私底下投了禄王一系。
只是云扬燕氏牵扯众多,还和宫中太皇太后有关,他们犯下的事情牵扯不到,只怕到时候世家们会联合起来,要是他们全都投了禄王叛党一系,这事情可就复杂了。
“这样吧,这事情……”卫卿珩心里早有算计,一番吩咐下来,下面人恍然大悟,随即领命去办。
这时候,徐有德才进来,把今天宫里的情况和卫卿珩汇报一番,他处理好了政务,这就往后宫里去。
后宫里各处都在修建,大部分宫殿都要重新修缮,等入秋之后,陆陆续续后宫里的人都会搬进去。
卫卿珩给戴玥姝安排的是延禧宫,里外都吩咐了重新修缮安排,做了最豪华的处理。
估计戴玥姝的贵妃晋封典礼会在十月左右,后面其他那些基本都会简单办了,左右卫卿珩也不是很在意,新年前全能处理好就是了。
时候不早了,早过了宫里忙活的点,负责的工匠们全都已经离开了,只有几个值守的小太监在,仍守着这边。
到处都架着木框架,看着还是修建当中的样子,也就卫卿珩的脑海里清晰地映着完成后应该有的模样。
他在延禧宫外站了一会,突然来了一句:“还是就一年吧,你觉得呢?”
徐有德低下头,没有回话。
卫卿珩笑了笑。
“三年大臣们是不会答应的,不会我倒是可以借此把另一事情忙起来,总不能叫人觉得我对先帝的孝心有了折损抵扣。”
“陛下圣明。”
“当了大总管,你倒是越发话少了。”卫卿珩看他。
“陛下圣明,不过奴才这是想随着陛下的威严一二,若还是像从前那样,可不就是叫人笑话了吗?”
“呵。”卫卿珩笑了一声,面对他谄媚的脸孔也不说肯定或否定,“起吧,往你们贵妃娘娘那去。”
“是。”
卫卿珩进来的时候,戴玥姝正就这灯火写着什么。
他刚想凑过来看,就被她避开了。
“嗯?!”他提起了音调,“是什么东西?”
“惊喜,”她笑眯眯地回答,一点不惧他,“可不能叫你先看见了。”
卫卿珩眨眨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她好像是写了一长条的什么内容,但好像纸张又和一般的画了格纹的信纸不太一样。
他有点好奇,但见她确实不肯先让他看见,勉强忍耐了下来。
“好吧。”他背手靠过来,“那我先不知道好了。”
“不可以偷偷问哦。”戴玥姝微笑着,自然知道以他如今的威严和地位,他一皱眉头就有身边人把真相噼里啪啦地吐露完给他。
“毕竟是惊喜嘛。”
“这样……”卫卿珩若有所思。
“正好,我也很久没有练字了,也来写一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