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头微微松了口气,她包裹里没有不合规制的东西,金银的携带也在数额之内。
“小玉,领了衣服后,带姑娘去钟粹宫的屋子。”
“是。”
名为小玉的宫女应声,把已经收拾好的包裹还给她,又领她去拿了秀女规制的衣裳,当然是她们自己花钱的。
她顺手摸了摸料子,又扫了眼绣工,只觉得一般,八两银子一套衣服,里头的水分可太多了,换在外头一两大概都用不到。
“就到这里了。”小玉将她安排给了钟粹宫负责的宫嬷便走人了,戴玥姝连忙把又一个荷包递给宫嬷,只盼着给个正常点的床铺。
宫嬷都是人精,通常什么数额给安排什么档次。
她也不想着什么一等一的好位置,尤其这届秀女人数众多,往年一宫便住下了,今年开了储秀宫和钟粹宫两宫还要一屋子挤上四五人。
“就在这里了,里头已住了两人。”宫嬷在一张表单上面一记,戴玥姝签名按了手印,嬷嬷在最上头打了个勾,似是这间就已经住满了。
她有点意外,但不等她问什么,人已经走了。
这屋子不算大,但位置尚可,最重要的是只安排了三个人同住,是少有的待遇级别了。
她寻思自己给的钱大约还达不到这个待遇,但不知为何宫嬷给了她这个方便——
莫不是舍友难相处?
已经住下的两个是外地来的秀女同乡,天然的同盟,共同点是容色姣好,待她也不冷不热。
戴玥姝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想法,收拾好了东西,便坐在窗口发呆。
一日之内,所有的秀女都要进齐全,没有在规定时间来的都算是选秀失败。
来来往往,天完全黑了,才轮上了秀女们用膳。
一人一食盒,没有汤,一饭三菜,味道一般。
戴玥姝吃得很没意思,好在是她瞧见了好友段云烟,两人竟都在钟粹宫里。
“安沛宁也在呢。”
“怎么不见?”
“她去找梁姑娘了,世家贵女们吃的和我们不一样。”
“哦。”
戴玥姝这就懂了。
秀女的伙食也有小灶之分,除了自己给钱,就是宫里世家出身的高位妃嫔给娘家小辈们的“方便”。
总归轮不上她们。
戴玥姝和段云烟都能将就。
段云烟在距离她不远的屋子里,同屋还有三人,和她一样都是已经被宗室预定的秀女,但要么是当继妻、要么是做侧室,不比预备嫡妻的那一拨,说的正是元配正妻的热门人选孙玲珑、何妮、井素芳、梁欣、上官怡等。
这次世家贵女来的不少,除了一早就以侍奉太后为名入宫的云扬燕氏嫡女燕端蓉,还有华西孙氏嫡女孙玲珑,冀北何氏的何妮,江南谢氏的谢绛婉,六门世家里除了尉迟氏的,基本都来了。
家世傲然的言情书网之女比如井素芳,两者兼具的,比如母亲出自六门世家的孙氏,父亲是朝廷大官的梁欣。
又有后族、外戚之后,比如出自先皇后孝廉皇后娘家的太子表妹上官怡等。
“花样多的很,让安沛宁去跳吧。”段云烟告诉她,“她还一直指望着梁欣带着她进世家贵女的圈子呢。”
“她真有意思。”戴玥姝眨眨眼睛,不置可否。
段云烟没说的是,她头一回见齐了这么多贵女美人,但在这些人里头,确实只有她好友戴玥姝一个足以用“傲然群芳”来形容。
她早知好友貌美动人,但这般装扮起来,即使框在了秀女规制里,也让她恍惚不已。
夜幕朦胧下,戴玥姝周身一片月华,简单的衣衫却好似笼上了一层最上等的薄纱,整个人更像是天上仙落入凡尘了。
她若是男子,定会溺死在那双干净又惑人的双眸里,只看着她,才知道真正的“美人乡”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云烟?云烟?你刚刚怎么发呆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恍然回神。
“我听她们嘀咕呢,原来都是瞧着太子去的。”
“可不是,”段云烟立马接上话头,“如今太子第二次监国了,眼见圣上是愈发器重。前儿就听说他发落了好几个官员,只不过……”
“水灾一贯难处理,也不知道太子从何处得知‘小黄河水患’,还真查出来了东西……”戴玥姝很小声地道,“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可不是呢,世家啊、皇族的。”段云烟很快结束这个危险话题,“这可不是我们该聊的,便是你祖父告诉你了,你也该谨慎些,往后别说了。”
“我知道的。”她点点头。
选秀流程虽紧,但越是倒了后面反而越是不急了。
十日过去,她们已经历了四轮,宫妃已看过了两轮,下一轮据说是在御花园,当今亲选。
她们身处宫内,除了这些事情,远的是一点不知了。
“太子这是监国第五日了,只听说情况不是很好。”段云烟和她说小话。
“就算是第二次监国了,也还是新手。”戴玥姝十分理解。
世家女们都在悄然议论呢,她们有些信息源,传的大头内容都是从那来的。
到底还是“阵营不同”,世家女理所当然维护世家的利益,即使是嫁了人,到了皇家,哪怕是当了皇后太后,也依然是向着娘家的。
太子监国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彻查小黄河水患。
有第一次被推出来的几个替死鬼是不够的,他卯足了劲头往后追究,从世家女们的态度来看,这可能和世家背后的利益有关,太子显然犯了众怒。
但偏偏——
太子就是太子,他手里抓了证据,由不得世家还想遮掩,反是被他发落,满门抄斩了好几家党羽爪牙。
从根本结果看,世家元气大伤。
但也因此,太子最近名声变得极差。
从曾经的敏锐仁慈,变为了如今的贪慕权力、性情残暴,夸张点的还有说他想趁着当今生病自己监国的时候,欺、君、误、国。
戴玥姝有祖父的教导,又有天生的直觉和通透的视野,反而能察觉暗波涌动下那两方角逐之后的高低成绩。
“云烟,别说啦。”她有心提醒思路偏了的好友,但不能明谈国事,只能让她别再往歪了的路子想下去。
“我知道了。”段云烟眨眨眼睛,“这方面我是素来不及你聪明的。看你态度我便知道,太子大略还是不差的,虽如今看起来是不妙。”
“哪有什么妙不妙的,他到底是天定的太子。”
戴玥姝摇摇头。
段云烟也就凑着最近的热门话题和好友聊一聊,她本质上对这些家国大事并不感兴趣,但也知道以后做了禧王世孙妃,这些事情还是要了解的,这才强迫自己去学一点。
她家没人会教她这些,指望她父亲提点她还不如等她自己瞎捉摸。
戴玥姝不能教她,但能把自己的理解和思路告诉她,却反而成了她思路最为打开、心觉敞亮明事的时候。
“说起来,你的生辰要到了啊。”
“就是明日了。”戴玥姝点头。
“要是在宫外头,我就能给你庆祝了,如今却是……”
“别折腾了,你的心意我都懂的,但在宫里诸事不便,又是临近五选,做什么都会让人几番联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因人多,前头几轮选拔,慎之又慎,直到了当今亲临,才基本是最后结果的时候。
过了的,大都会被安排出路,赐婚的赐婚,留下的则多半会被安排在宫里。
“我想办法让人明天上一碗长寿面来。”段云烟这点上不想妥协。
“那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戴玥姝看着高兴极了,明艳的阳光洒在她面庞上,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也多了点灿灿的金。
隔日,戴玥姝才起不久,按照宫嬷的要求把规定的绣工作品上交,才听闻段云烟的屋子里出了点事情。
前段时间她同屋的两个秀女闹了口角,结果今日“交作业”的时候,有个姑娘才发现绣好的东西给人泼了脏污,完全不能用了,这姑娘一口咬定是另一个人害她。
若是其他秀女,那管事嬷嬷会立马把两个人都拉出去,直接落选一了百了。
偏偏两个人都是宗室已经内定好的侧室,一个禄王府的、一个祁王府的,原本她们过了后天的五选,该直接贵妃赐人了。
这样一来,管事们为了省事少麻烦直接轰走她们的法子是不行了,还必须要调查清楚,把事情报上去,由上头贵妃和四妃们抉择。
一屋四个人,一个人坚持是另一个作恶,剩下两个也落不着好,眼下这都一道控制起来了。
段云烟直到五选前都不能出屋子,得由着嬷嬷们调查了。
“……”
好友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她明白之后只能无奈点头。
下午,钟粹宫其他秀女们都在议论此事。
原本还有储秀宫的秀女过来“串门”——有世家贵女在,特权自然多多,方便之路不少,但现在因着事情又是临近五选,大家就只在一宫内说说话了。
“好好一个生辰,可真是……”
戴玥姝倍感无奈,讨好地递了荷包给宫嬷。
“不是奴婢说,如今谁手上都有事情,可是忙得很,姑娘这……”
“麻烦嬷嬷行个方便,已经与尚食局的宫女说好了,就在钟粹宫外不远,拿个食盒就回来的功夫,只是一碗寿面,”戴玥姝拉着她手撒娇,“嬷嬷就行个好吧。”
折腾了好半晌,花出去五两银子,才得来了一茶盏的功夫,料想实际也花不了那么多的时间。
人是段云烟想办法联络的,只知道是个叫桃花的尚食局小宫女会过来,来拿了定好了的六两银子的寿面钱,没问题的话到了晚上时候连同其他饭菜一道送了来。
钟粹宫旁边是承乾宫,另一边是淑妃的景阳宫,再往北一点就是北五所。
皇宫很大,她在这里等候的小半会,只看到几个采扫太监过去,也没人对她怀疑,行了个就没了。
“姑娘安好。”来人脸嫩得很,模样周正,只一双提溜转的眼睛很显精明,“奴婢桃花。”
戴玥姝利索给钱。
其实本来该是段云烟来的,但意外先来。
好友只坚持一定要花她的钱,不能用戴玥姝的钱给她自己过生辰,其他事情便只能戴玥姝代劳了。
“姑娘不急的话,便等我一会吧,左右提过来一碗面的功夫,与统一的食盒一道反而是显得特殊了,多了一盒子东西呢。”
她都说到这里了,语气也是那么不容拒绝,戴玥姝无奈点头,只能继续忍着不安等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这种‘好心态’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她长叹一声。
“什么心态?做坏事的心态吗?”
背后突然响起了声音。
戴玥姝一个机灵。
作者有话说:
某人:神出鬼没.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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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好好看啊!】
-完-
第10章
◎他是锦衣卫?◎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其实,戴玥姝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世家女们各种优待看着让人眼热,她自己花钱,想要加一碗长寿面,情理上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可是,她也确实是头一回在宫里做小动作,难免有点心里发虚。
这正提心吊胆呢,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可不就是差点把她魂都吓飞了。
戴玥姝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戳了一下的刺猬,一边蜷缩起来藏起柔软的肚子,一边竖起满身的尖刺,企图威胁突如其来的敌人。
接着,她就满脸惊恐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大概是这种“意外”太多次了,她已经有些生不起最开始那种怕得要死的心情了——
当然,要说完全不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凡是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眼前神出鬼没的家伙吓到,她竟然也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惊惧交加。
“我没做坏事。”她一字一顿。
“做了坏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他冷笑一声。
“你是哪里受了气来找我这个小虾米麻烦?”戴玥姝惊讶。
结果没想到那人表现得比她还震惊,像是愣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过他回神很快,态度倒是稍微软了一二。
“你刚给那宫女银子是要做什么?”
他企图用若无其事的态度掩饰方才瞬间的失态,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只声音还有几分冷硬,若不是用来打探她的,她听来大概还会觉得悦耳。
戴玥姝打量他一番。
他头戴鎏金白玉冠,墨发束起,穿了件看不出身份的延维色长衫,绣得是碧翠的青竹,竹枝挺拔坚毅,衬得他人也格外颀长韶伟,英姿不凡。
他逆着光而站,背后是暮色夕阳,绚烂的色彩泼洒在天空的浅蓝色上,晚霞满天,却只让他看起来愈发深沉英伟。
挺拔身姿仿佛是天地间的唯一,更像是什么神话里面才有的旷世神明。
她被自己的想法震到了,呆滞片刻后因为他不耐的挑眉而回神。
想到他先前做的事情,那点子激荡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