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巴子吃力地粘缠过来,一爬动,那副惹人厌的蠢相益发明显,后半个身子几乎拖在地上,留下一道不知为何的脓黄痕迹。
却锲而不舍,直到趴上一见钟情的靴头,好像从前在上头留过记号,认窝。
梅鹤庭心麻了,也没有动脚,低头漠漠地瞅着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也被人扔了?”
“说,是不是因你惹主子生气了。你是不是活该。”
小狗傻傻的,眼睛被沾泥打绺的长毛遮在后头,连最后一点讨喜之处也失去。
后腿流脓,腹中无食,叫声咽弱,验惯尸的人搭眼便瞧出,这狗活不长了。
梅鹤庭轻撤足尖向后,垂眼便走。
十步之后,男子腮骨棱起,目光冷湛地掏出一条雪白丝帕。
位于崇仁里新置的梅家宅子,与长公主府所在的永兴坊只间隔一道坊门。姜瑾捡了那血人参回到新宅,正乌眉灶眼担心着公子,听到大门响动,急忙走去。
——脚步戛然而止在门口。
但见门槛外,生来不许猫狗毛絮沾身的公子,冷脸拎着一只土狗崽,的一条腿。
那丑脏丑脏的小东西落到大理少卿掌心,仿佛倒沥的泔水一般,难受得直哼唧。
“您,您不是追长公主去了吗——”
姜瑾心头陡然悲凉,“公子,再大的坎儿有属下等陪着您一块想办法,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第31章 咎由自取
梅鹤庭进门,将呜呜咽咽的小东西随手撂在地上,丢下句“不必管”。
丝帕落下,正覆住小癞狗崽的伤腿,梅鹤庭枯眉搓弄着掌心皮肤,径往内舍的盥室去。
这座宅院,被梅鹤庭买下后,山水布局皆改成与长公主府一般模样。
无论影壁天井,还是流水假山,皆如同一个微缩的往昔,也有旧亭台,也有旧池塘,也为宝鸦辟留出一个雏凤小院,方便她来时休憩。
西面也有一园,无梅无鹤,被他改为了“一簇园”。
桃花一簇开无主,花开,只待主。
处处熟悉,落在眼里,处处蚀心销魂。
只因无旧人。
连那寝舍中大到梳台屏风,小到窗纱珠帘,也是姜瑾奉令一样一样踅摸齐的。当他看着一如复刻般的屋子,头皮不禁发麻,觉得公子是在故意给自己找罪受。
每夜都睡在物是人非里,心里头得是什么滋味?
如今又莫名拎了条小脏狗回来,这等行为更不能用常理揣度了。
姜瑾唏嘘,带都带回来了,公子说不管,他也不能当真。有点嫌弃地捞起那小东西,跟苍头要了个脚盆,给这只土黄狗崽清洗一番,又给伤腿裹上了药。
剩下的能活不能活,全看它命数。
他抱着小土狗找到公子时,清洁一新的梅鹤庭正站在西园池塘边。
未束的湿发披散着,水珠从发梢落在池面,惊起一小圈涟漪。
池中有红尾锦鲤出没荷叶间,他抛下鱼食,出神地看。
姜瑾暗叹一声,过去道:“公子头发没擦干,站在风口当心头疼。”
梅鹤庭没应,姜瑾凑趣地将怀中物向前递了递,“听说起了名的猫狗好养活,公子要不要……”
“九尾。”
九尾?姜瑾心道,把狐狸的名字给一只狗也太奇怪了,抬眼却见公子的目光根本没在这儿。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狗轻哦一声,“是有九尾了……属下无能,当初晋明皇帝为柔嘉娘娘放生的点砂锦鲤,共有九十九尾。只是已过去二十几年,这鱼,怕也讲个寿禄。”
“辛苦了。”梅鹤庭默了一阵,“宝鸦也许会喜欢,我具了帖搁在书房,你去投到那府里吧。”
姜瑾一愣,领命。忽听“呜”地一声,一错眼功夫,那只小狗子已经拱着身蹭到了梅大人脚边,还胆大包天想把爪子搭到人家新换的靴子上。
梅鹤庭垂眸瞥它一眼,向旁挪开半步。
姜瑾连忙弯腰把狗子捞起告退。走到随墙门洞处,他不禁回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