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言抱着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现在的形象一点也不美观。可阿烛看他一眼,他就好像得到救赎一样的喜悦。
阿烛不解他这又哭又笑是什么意思,缓缓闭上眼睛……
醒来时,身边守着的依旧是意泠,她难得的红了眼眶。一见她醒来,眼泪登时流了下来。
她扭过脸去擦泪,阿烛注意到她的一只手被包扎的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你怎么样?”
意泠哽咽着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但还是回答了她:“没事,那大夫和她有仇,故意包扎的很严重的样子。”
“你的也是一样。”
阿烛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好像动不了了。
知道她想问什么,意泠不等她问,先就答道:“你脸上的伤上过药了,身上也有几处磕碰的伤口,没事儿,都是包扎的看着严重而已。”
“大夫还看了一下你的旧伤,他说,他说不止是烫伤,应该是伤后被不干净的东西反复污染导致发炎溃烂,才弄成了这样。”
“王爷问他能不能去掉,他说…”意泠摇摇头:“他说很难。不过王爷说了,你若是想去掉这块疤,他可以请御医给你看。”
虽然希望也很渺茫。
这个大夫虽然不是御医,却也是京都有名的大夫。他都摇着头叹息不已,还有几个人能拍着胸口说可以?
“还有就是手上…你两只手的指甲都裂了,要养很久。”
阿烛并没有特意养指甲,她的指甲一直都不长,可饶是这样,也生生的坠裂开了指缝。
光是听着,便叫人疼的厉害。
“贺听言一直都很担心你。”
“以前是怕她,现在不必怕她了,贺听言……”
“她呢?”阿烛打断她的话,问道:“她,如何?”
意泠道:“她……王爷亲自向宫里请旨,废了她的侧妃之位。上午圣旨下来之后,便叫人扭送她去了官府。说是要以杀人罪论处。”
“应该的。”教导姑姑以前说过,以她这等的身份地位,对付人,就必然要一击致命。若是不能一击毙命,便是只给人留下半分的喘息之机就等于是把自己往黄泉路上推。
侧妃的废立不是寻常小事,一般便是犯了大错,也只会像周清清开始那样,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一直关到死。但不会被废,因为废侧妃,就说明要把本来应该烂在王府内部的事情闹到外面去,到最后丢的还是王府的脸。
而别说王府,便是寻常大户人家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可是周清清的行为已经到了让詹王宁可丢一次大脸也绝不容忍的地步,自从看见阿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周清清一把推下楼,詹王便知道他决不能和这个人再生活在同一片空气中。
她让他觉得恶心。
一想到如果不废了她,日后族谱里,她的名字还是会和他绑在一处,他就无比窒息。
所以才会有詹王亲自亲旨废弃了刚娶还不到一年的侧妃一事。
阿烛躺在床上,轻轻扯了下嘴角。
目光再次落在意泠身上,道了句:“恭喜。”
意泠微微一愣,随即歪着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给你名分?”
“他要即刻就纳。”意泠嘲讽似的勾起了唇角,道:“反正不过一个侍妾,又不必像娶妃一样还要挑个良辰吉日,迎征纳彩。”
阿烛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不过,我才不要。”意泠的眼中闪过和当年的周清清一样的充满了野心的光芒:“这种有等于没有的名分,我才不稀罕。”
“你比我聪明,我想,你所愿的,你都有能力做到。”
“但我还是想说,不管你想做侧妃…还是王妃,都记着好好活着。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意泠一向比她聪明,从人牙子口中头等伶俐的女孩到周清清眼里话都传不利索的蠢货,她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想了个通透。而阿烛却是在经历了一壶滚水的教训之后才悟到:无论如何,一个丫鬟,都是不可以比自己的主人更出色。
“我可不想那天千里迢迢的回来给你奔丧。”阿烛温和的笑着,最后扎一扎她的心,却一点都没有被她的野心惊讶到——从她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说自己看上詹王了开始,她便知道,意泠要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不归路了。
意泠轻抚鬓边詹王亲手给她戴上的素银簪,微微笑了。
她知道,阿烛以为她想做詹王的王妃,詹王的妻子。
可是,她想错了呢!
她要做的,是那个男人的——主、人。
.
对周清清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论罪当死——没有侧妃的身份做保护,那个她本不在意的、连名姓都不知道的、认为死了就死了,都是在她自己活该的婆子,成了她的最大的罪名。
皇帝念在她曾是詹王侧妃的缘故,没赐斩立决,而是在牢里赏了一壶鹤顶红,尸体赐还本家收敛。
可是已经是周二少做主的周家也不愿意收留这等气死亲父的恶女,便也只是叫人去买了一口薄棺收殓,并不停灵,直接抬去城外随处找了个地方草草埋了。
说来也可笑,周清清怕失宠于詹王所以不愿开口帮父亲请御医,活活气死老父。结果她本人倒比停灵七日的老爹还早入土些。
阿烛也是在这一日收拾了包袱离开王府的。
周清清已死,詹王本想留她和意泠都在府里的。
他动心于意泠为了姐妹舍生忘死的纯粹,本想日后纳了意泠便让阿烛伺候左右。可阿烛自己请命,要为自己赎身,找自己的父母去。
她说自己幼年流离,都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了。她想回去找一找自己的父母。
这样蹩脚的借口,詹王竟也允了。只是叫阿烛养好了伤再走,日后若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这是他对这个苦命的姑娘的一点仁慈。他已经不能将她看做一个有着优越样貌却惨遭毁容的美人了,她只是一个苦命的、可怜的姑娘。
阿烛笑了笑,没有拒绝詹王的好意。
她走的时候,是个细雨迷蒙的清晨。
意泠已经不和她一起住了,她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贺听言。
不知站在这里多久了,他见阿烛出来,道:“知你今日走,来送一送你。”
阿烛莞尔一笑:“多谢。”
“对不起。”
阿烛没说话。
他掏出一本书,道:“那日你说,习武不是侍女该做的事情,可我知道,你很羡慕。这书上的招式适合女子学习,也注了解,不怕你练错。”
“招式虽然粗浅,可你好好练着,一人孤身在外,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阿烛翻开书看了看,里面的图示是个女子身形,注解小字几乎写满了整本书。
她挑眉道:“赔礼?”
“不,”贺听言摇摇头:“虽然很对不起,但是这份礼物,只是想送给你。”
阿烛有一瞬的愕然,后道:“谢谢你。”
送她出了后门,贺听言忍不住道:“你的家乡在哪?或者,或者日后王爷出门游玩,我们都还能去看看你。”
阿烛顿了顿,忆起那个充满愚昧,没有给她留下一点点快乐回忆的小山沟。
她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不过我想,应该是一个有着燕语莺啼,明媚阳光的地方吧。”
“日后…有空可以回来看看。”
阿烛笑着,没做答。
寒风裹挟着细雨,阿烛背着简单的行囊,撑着油纸伞,缓缓走出了詹王府。
她不会再回来了。
至少只要意泠还在詹王身边一日,她就不可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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