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兀的哼笑一声,好个楚相,竟是糊弄到了他的头上来,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么!
身边人的气压骤然低了许多,阿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越发小心翼翼地问:“您生气了?”
孟行渊静静地看着眼前如小兔子一般的姑娘。
好吧,他果然是舍不得治罪的。
于是握着小姑娘纤细胳膊的大掌力道稍松,而后轻轻下滑,改牵起小姑娘柔若无骨的小手,慢慢地抓紧,不许她挣脱半分。哪怕小姑娘这会儿目不能视,但他依旧一脸认真,声音似冬雪初融、春水初生,含着脉脉情意,缱绻而问。
“某心悦阿鸾姑娘,愿娶阿鸾姑娘为妻,”街市的熙攘声、人流如潮声,甚至满目花灯尽皆远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双人。孟行渊的语气愈发虔诚,“阿鸾姑娘可愿垂青?”
大结局
上元灯会结束后的第二日,这一日早朝毕,毫不意外的,楚相再次被单独留了下来。
只他站在御书房内大半个时辰,那端坐于龙案之后的主儿却并不见有开口的意思,且瞧着不像是故意晾着人,反而更似真真地忘了屋内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在。
终于,楚相忍不住轻咳一声,果然引来了孟行渊的视线。
这一回楚相揣摩不清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顶着那道迫人的目光,颤颤然道:“不知陛下特意留住老臣有何吩咐?”
孟行渊搁下朱笔,向来淡无波澜的眸中竟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只这笑沁着寒意,教人心头一凛。孟行渊的视线落在楚相的身上,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日灯会上那小姑娘茫然的神情来。
所谓婚约,不过虚妄。
是楚相并着那沈安秋一处想出来的拒亲法子。
竟为此,半点不顾欺君罔上的罪名,孟行渊心中哼笑一声。
孟行渊心想,若非阿鸾姑娘在,明岁此时,楚相坟头草该与其一般高了。
但想到华灯下小姑娘嫣然绯红的小脸,一副不胜羞怯的模样,孟行渊牵了牵唇角,而后抬眼看了一眼伺候在侧的大监,后者心领神会,立即将捧在手中的锦盒送到了楚相的跟前。
“打开看看。”
孟行渊淡声道。
楚相看着大监打开锦匣,视线触及那明黄的卷轴时,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孟行渊,见其俊面含霜,顿时心头一个咯噔。
好端端的怎地直接给了他一道圣旨?
孟行渊道:“打开看看。”
话说两遍,楚相可不敢耽搁,忙恭恭敬敬地取出卷轴,缓缓展开,几乎是一目三行地看完,然后整个人就傻在了那儿。
这是一道赐婚的旨意,点名要迎娶楚相之外孙女、神医沈安秋之女沈阿鸾入主栖凤殿,授皇后宝印。
明明先前已经答应免了婚事,还说要为他家阿鸾添妆,怎的就突然更改了主意呢?
楚相有心问上一句,可还未及开口,孟行渊便先提了林青河已然娶妻一事,反问起楚相来,“朕竟不知楚相如此开明,不舍阿鸾姑娘入宫为后,倒舍得教她明珠蒙尘,与一介草民为妾?”
“……”我没有,陛下您可不能瞎说。
楚相心中苦闷,又不好开口直言,所谓婚约不过权宜之计,只得道:“臣惶恐。”
孟行渊道:“这道旨意是朕的心意,亦是阿鸾姑娘的心意。”
“这……”
“楚相不信?”
楚相默然。
今日上朝前,他已然知道阿鸾昨夜上街看灯的事,后又听户部侍郎无意提及昨夜曾在灯会上撞见皇帝的事儿,心下细细计较,也知道他们这位年轻的帝王到底不是好糊弄的。
或许阿鸾当日所言,并不如沈安秋说的那样,是委曲求全。
楚相捧了圣旨出宫后,皇帝要娶楚相的外孙女儿为后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京城。不提旁家几多猜测与艳羡,单单相府里,沈安秋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楚相这会儿已经看开了,对沈安秋道:“短短数月林家小子就娶了妻,可见你当初是看走了眼。”沈安秋敢提那样的主意,本是拿准了林青河待阿鸾的心意,可孰料人家转头就娶了亲事。“陛下那里不曾治下欺君之罪,俨然是看在了阿鸾的面子上。阿鸾此番入宫,亦是板上钉钉,更改不得了。”
沈安秋道:“皇宫那样的地方,如何能教阿鸾去?”天子恩情,朝如暖阳暮同雷雨,他的阿鸾如何能经受得住?他宁愿阿鸾嫁一简单人家,过清淡日子。
楚相见他冥顽不灵,哼声道:“你还真以为老夫是为权势迷眼,狠心要将阿鸾往火坑里退不成?”
“若非阿鸾有意,老夫便是舍了官位性命不要,也不会将圣旨带回府中。”楚相叹了口气,道,“安秋,没有人比老夫更知道,棒打鸳鸯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