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奚听到他这番话,心下了然,泛起一阵暖意,应道:“是,将军,我会记住的。”
不多时,伴随着几声叫唤的驾马声,车夫驾马而去。
许明奚正襟危坐,如今穿着繁复,亦不敢有丝毫怠慢。
随即余光瞄了眼沈淮宁,身着蟒纹重紫官服,腰佩玲珑玉佩,玉带勾勒着他紧实有致的身材,只是他如今正慵懒地倚在的鹿皮壁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车马喧嚣,熹微的日光打在他的五官上,多了几分柔和。
“将军?”
沈淮宁应声抬眸。
许明奚:“此次宫中的盛宴,可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叮嘱?
沈淮宁剑眉稍抬,“你只要记住我在许府和你说过的就行。”
许明奚一怔,扯了下嘴角。
他当时让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思索想来,这皇宫重地,来往都是身份尊贵又显赫的贵人,怎么能做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可她依旧乖乖应着。
待她稍稍放松下来,长舒一气,却听沈淮宁又幽幽说着。
“以后,不准在外面喝酒。”
“嗯?”
“嗯什么!”沈淮宁睨了她一眼,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沉声道:“也不准和别人喝,这是命令。”
许明奚只好应着,想来是在说那日和颜烟喝酒那日,第二日醒来才发现自己是被热醒的,身上就裹着像粽子一样的被褥,对昨晚发生什么完全不记得。
这么说来,难不成是那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思及此,她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忍下腹中隐痛,百思不得其解。
沈淮宁继续阖眼小憩,微微睁开一只眼,将许明奚的神思变化尽收眼底,下意识地唇角勾了下。
阳光越过锦帘,偷偷攥紧马车内,错落溅洒到软塌上,多了几分温和。
车夫架着马车稳当前行,及时绕开了路面上细碎的小坑洼,细雪消融,逐渐化成雪水如墨花似的撒落地面,倒映着车马匆匆。
不过半柱香时间,马车来到了南宫门处。
两人下了马车,抬头一望,便是朱门城楼,廊檐宫阙层叠错落,青砖瓦黛相拥而抱,天际的檐兽正肆无忌惮地沐浴阳光,几乎可做吞日之象,伴随着旌旗猎飞作响,来往皆是守门的禁军,宫外亦是有无数辆金银乌木宝盖马车,外头挂着各世家官员的名号,似乎就连马车也要比个高下,时常熟络地打招呼,各自引荐熟人,再一同进宫。
可谓是在宫门外难得大型巴结现场,引得御街外的百姓都忍不住在茶摊上争相而望,讨论着这些名门风流。
一时间,沈淮宁这边倒是显得冷清许多,瑟瑟无人,倒是平添几分清静。
沈淮宁冷笑一声,敛回神色。
以往他和沈敬臣回宫述职,不知多少官员前来巴结说好话,只为求他们能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
今时不同往日,倒是令人唏嘘。
倏地,肩膀一紧,他偏头看去。
小手正拂落他肩上的细雪,以手帕擦干净些许雪渍,随即搭在他的轮椅扶手上。
许明奚稍稍俯身,步摇流苏轻轻拂过他的耳边,柔声道:“将军,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就怕他们到时看见你,又得缠着你脱不开身。”
沈淮宁眸中一怔,微不可见地,嘴角似是扬起了弧度。
他倚在椅背上,懒声道:“反正到时都丢给你去处理。”
“你!”许明奚顿时语塞,耸了下肩,自知说不过他,就推着轮椅进到皇宫内。
放眼望去,宫城自天井中观坐拥而立,对上前方的金明殿便是来往朝臣上朝议事之处,前面有汉白玉阶堆砌,金玉龙纹雕刻巧夺天工,以三百三十三阶预示着希望北朝来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许明奚不禁微微惊叹,如同原本沈阳在村里小溪的一尾游鱼,不甚掉入汪洋大海,既欣赏好奇,又是未知心忧。
沈淮宁余光瞥了眼,再熟悉不过这小姑娘的小心思,也没催着她走,任由她再看多会儿。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唤声。
许明奚转身一看,却见一位穿着玄紫成黑的道服,身前画有八卦阵的老者出现在眼前,手持浮沉和舌头手杖,微微眯的单缝眼中几乎是眼纹相间交叠,瞧不清内里的腌臜情绪。
一见沈淮宁身旁多了许明奚,便缕着须白的胡子幽幽笑起来,道:“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这不近美色的上将军居然多了位小娇妻。”
说罢,稍稍颔首道:“在下是当朝国师,见过上将军和夫人了。”
许明奚恍然大悟,眼前这位便是当朝红人玉门道长,当今皇帝苦心追求沉迷于炼制长生不死的丹药,便时常唤各方道士巫师进宫,其中这位道长最为出挑,这二十多年来常居皇宫,陪伴陛下左右,还听闻当年因丹药一事和太医署闹得十分不愉快,而陛下也因对道法和巫术多于宽容,以至于这上京城明里暗里地都多了许多巫师,上次秦懿徳一事也是被京兆府尹得过且过,并未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