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奚一见他要走,匆匆过来道:“等等,将军,还要守岁呢!”
话落,远处传来一阵庄重的钟声,幽幽回荡在上京各处,自山间的大相国寺而来,盘坐在佛龛间金佛正慈悲地凝视着苍生,伴随着新年第一刻的到来,一束银花直上云霄,在沉沉夜幕绽放着五彩斑斓的烟花,爆竹声中掩映着孩童的嬉闹。
烟花的火光照拂在许明奚脸上,盈盈瞳水几乎暖化了雪渍,禁不住笑意,可回过神来,看向沈淮宁,说道:“将军,按照习俗,今晚要留下来守岁。”
守岁?
他竟一时忘了,新年还要守岁这事,这三年来好像都是他自己待在松别馆里,毒发醒来已是第二天一早。
沈淮宁回复道:“我不需要守岁。”
家中无长亲,又守的哪门子岁。
他说着,就继续往前走。
“那!”许明奚上前一步,“那我为将军守岁吧!”
“嗯?”沈淮宁一回头。
许明奚福了福,“我阿娘说过,‘圣容映之,永寿于万’,我想为将军抄写椒花颂来守岁,保佑你长命百岁。”
以前她守岁都是为了怀南娘子,如今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许其琛这样的爹,不过想来他也不需要她来守岁。
沈淮宁稍愣,这椒花颂时常被上京内的官家娘子在年前抄写,于新年说祝贺给夫君。
长命百岁......
她之前醉得糊里糊涂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沉默了片刻,许明奚见他仍没有回应,忍不住有点失落,不料眼前虚影渐动,只见沈淮宁转过身来,淡声道:“好啊!那我盯着你抄。”
言下之意,他留下来一块守岁。
许明奚面上一喜,“那我让厨房做点果脯和糕点来给你解解闷。”
小姑娘说着,就兴冲冲转身而去,不料刚走几步就被侍女揽着,其中还是杨碧桃领着的,个个穿着官家发的新衣的,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抱着拳,嘻嘻笑着。
“普天同庆盛世传,五湖四海好运连。”
“金龙摆尾欢笑去,骏马翘首正欢腾。”
“从今把定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
......
祝福语纷纷砸来,宛如村门口搭台子唱戏般,孩童走街串巷地表演,其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逢年过节,院子里当家的都理应要准备好红钱发给下人,有些还会给假让父母离得近的人回家探亲。
许明奚颇为无奈,从袖间掏着,说道:“没想到你们那么心急,本来想明日一早再给你们的。”
众人搓手手,翘首以盼。
不料轻轻的咳嗽声响起,似在提醒他的存在。
众人瞬间提了口气上来,连忙福了福身子,行着万福礼。
沈淮宁随手从轮椅下的暗格取出一袋锦囊,顺势抛给许明奚,说道:“发这个。”
许明奚一看,又是一袋金子。
有些院里“老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可是能抵上这十几年来发的红钱!
“将军,这也太!”
“就发这个。”他温声说着,又看向他们,沉沉道:“这新的一年,谁敢胳膊肘往外拐的,就砍掉那只拿钱的手。”
此话一出,小厮正拿着红钱的手一顿,笑容凝滞。
许明奚小声嗔道:“将军!”
还是老样子喜欢吓唬人,还是在这喜庆大过年的。
沈淮宁突然觉着这还挺好玩的,幽幽笑着就到了亭苑去,看来心情真的不错。
大家都松了口气,一口口嘴甜的“谢谢夫人”,接过红钱,却还是心下忍不住腹诽。
没想到这伺候在院子里多年的邪魔也有这样人性的一面。
守岁一夜,大家也难得在他面前自在地玩起来,院子越是热闹。
杨碧桃带着大家打双陆,玩叶子牌,大多都被她赢去了银钱,其中输得最惨的当属袁青木,回回都栽栽她手里,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兰青仍在亭苑下练功打坐,离许明奚最为相近,时时护着。
奈何众乐乐却独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