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明奚揉搓着衣角。
她来这,也可以说是躲避,当时沈淮宁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自然心里头气不过,回到这山村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能感觉到,他心里压着事,总是不说,她也不好问,有时心情好了,就莫名其妙地与她亲近,有时心情不好了,还会赶她走,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位上将军的心情。
可现在他到这里来,好像也有几分要带她回去的因素......
“跟我回家。”
那晚在枯林的话仍萦绕在耳畔。
沈淮宁见她迟迟不回应,漆墨的眸光点点碎裂。
“嗯,回去吧!”轻柔的声音响起,浇灭了他心头逐渐燃起的火气,顿时只余袅袅残烟,湮灭其中。
“可是,我想回我家看看。”
这几日,许明奚一直不敢再回以前的家中看看,害怕且不愿面对,仍有些恍惚,这个新年,竟然是没有阿娘的新年。
末了,温润的嗓音而至,应道:“好。”
随即又拉起许明奚的手腕,说道:“早该去见见岳母大人了。”
说罢,就拉着她从后门出去,好像已经很熟悉这里的路似的。
许明奚愣是没反应过来刚刚那声“岳母大人”......
第65章 纳妾
两进两出的厅堂院落, 以夏布制成的布帘隔开了两间居室,门口对间是母女俩开辟的小药庐,入眼尽是镶嵌在土灰墙的箱柜,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药草和医书, 分门别类, 规整完好。
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眼前是一张梨花小茶几, 还是从集市上旧货淘来的, 如今用了几十年, 早就被磨得看不出原有的花纹, 怀南娘子就是坐在这里,为村里的病人诊治抓药。
许明奚轻抚着茶几, 依旧是一尘不染,看来杨大娘照料的很好, 还是以前的样子。
打眼一看,正中的厅堂还有一块牌位, 跟前正是香炉,时时有人祭拜。
“怀南娘子之灵位。”
没有像许家祠堂那般前头还要挂着许氏的名号, 只是简简单单独属于她一人的名字, 祭拜的蔬果时换时新, 墙上还有许多村里人写来的祈福文,甚至不乏刚上学堂的小孩,虽然写得歪七八扭,但也看得出来认真的很。
许明奚跪坐在蒲团上, 点香作揖。
“阿娘, 女儿来晚了, 是女儿不孝。”
沈淮宁在身后瞧着, 纤瘦的身板挺得笔直,好像自在山中见到她那一刻就是如此,总是不合时宜地倔强,又让人无可奈何。
思及此,他的目光落到角落处的一张祈福文。
字迹遒劲有力,延锋流体,不似山村众人所书,正是他今早来这写的,让杨大娘带他过来,在小姑娘住的地方呆了许久,上柱香。
沈淮宁收回目光,转着轮椅在墙边逡巡,上面的破旧箱柜多是些看不懂的医家写写画画,他儿时也时常看到母亲在写天书般的药方子,如今他拿下来端详着,到底不是名贵的澄心纸,许多地方泛黄被虫蛀,只能依稀瞧见所画所写之人的风骨犹存。
“这是?”
“将军,怎么了?”许明奚走过来,俯身瞧着,“这是我阿娘随手画的杂记。”
“杂记?”沈淮宁心下生疑,张开这些竹纸,“这些山水墨画都是江南风光,岳母可是去过淮扬那处?”
“没有啊!”许明奚摇摇头,“我阿娘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士,自战乱流落到这,就一直在这里了,怎么可能去过淮扬,不过我阿娘的确很喜欢看游记和食谱,上面那一排都是有关南方风土人情的书,她可喜欢了。”
沈淮宁应了声,看着这与许明奚神似的笔迹,泛上一丝犹豫和思虑。
按理来说也不可能,自平康之乱后,这十几年来南北两朝都井水不犯河水,互看对方不顺眼,他曾经在两国边线戍守过,那山高水长,正是此等江南风光,平日两朝互不往来,严禁自己的国民踏入他朝国土,又怎么可能去过淮扬?
只是最近好像李烟芷有意与南朝重修旧好,进行贸易往来,互通互利,但都被代理国政的赵维桢太子一一驳回,还挑了几本撰写南朝民俗民生的杂记送给她,表示无需也不想和北朝恢复往来,气得满朝文武写诗暗讽,还有些武官直接开口骂“南蛮之地的宵小之徒”。
毕竟当年南朝被西南攻打,还需要向北朝求助,甚至还派了皇子赵燕绥来做质子,只是平康之乱后,北朝国力式微,赵燕绥逃出上京,回南朝当了皇帝,和他那过继而来的太子赵维桢进行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新政改革,才有了今日这番两朝分庭抗礼的局面。
沈淮宁凝了下神,这位怀南娘子的眼界确是不同寻常村妇,倒是有点可惜并未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