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碧桃干脆用衣袖一擦,抱着这怀里沉甸甸的银两,耷拉着耳朵,“明奚, 这可是一百五十两, 你不会真的要借给那个家伙, 他用袁青木爱吃的糕点发誓, 这家伙绝对不会还的。”
许明奚没忍住笑了几声,幽幽说道:“这不是我借他的,是我欠他们家的,本来就打算将来开了医馆要按照利息还给他们,只是没想到掌事大人急需要钱,既然如此,我就先给他也无妨,等会我会和他说的。”
“啊?”杨碧桃着实没懂她这番话,更不知她这银子是从哪来的,只好沉沉应了声,“那你约他见面就不怕他使什么坏,而且你定的还不是厢房,若是让别人知道你与他有联系,知道你在天宁山村的事该怎么办?”
“无妨。”许明奚拉着她走入后巷,身后不远正是兰青在紧紧跟着,继而道,“我特意让人订了春意园旁边茶楼的大堂位置,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不会有人瞧见的。”
待二人随着后街入口行至角门,从小道上顺着木梯走上了茶楼大堂,杨碧桃放眼望去,才知道这大堂到处都是来此处喝茶听曲的官宦人家,多数为新官上任互相笼络人脉交换信息之处,其中不乏深处闺中的夫人小姐作陪,不方便在人多处露面,皆戴着幕篱,只能在饮茶吃点时才能依稀瞧见一方尊荣。
杨碧桃恍然大悟,混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人在意,若是在隐秘的厢房反而会引人猜忌。
思及此,葡萄大的黑眼珠子转悠着,落到许明奚身上,心道:“还真是有长进了。”
坐在靠木栏一侧的黎闻天却是有点坐立不安,紧紧低着头,老实说他绝对没想到许明奚会定在这,这离春意园近,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熟人。
“黎大人。”
熟悉的唤声响起,只见许明奚持着团扇而来,朝他稍稍颔首示意,薄薄的面纱横在二人间,垂到纤细匀称的肩颈上,遮掩着若有若无的锁骨,一袭平日的玉色银罗齐胸襦裙,初春后夜里仍是有些凉,披上镜花绫披帛,虽看不到面容,却愈发的端庄动人。
“奚儿。”黎闻天一骨碌从玫瑰圈椅上站起,目光落到杨碧桃那一袋沉甸甸的包袱,眸光顿时亮起来,“你来了......”
可话一止,察觉到了她的踌躇,只好先行作揖行礼,请她入座。
许明奚落座在圈椅上,示意杨碧桃将包袱放到檀木桌上。
黎闻天脸上仍挂着笑意,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倒着茶,引得茶水四溅,说道:“我真的没想到,你真的回来。”
“不用了。”许明奚柔声止住了他的动作,将包袱推到他面前,“这是一百五十两,还是尽快收下,去带掌事大人看病去吧!还有这个......”
她从腰间取出一张竹纸,继而道:“这是中风病患日常需要注意的,之前我写过,怕你忘了就给你再写一次。”
黎闻天默默听着,他在闷热的茶楼内,面上漫上阵阵羞臊,面颊微红。
许明奚徐徐说着,发觉他的异样,顿了下,说道:“黎大人,这钱你不用还了。”
黎闻天一怔,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其实这是!”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敢当我们小姐的路!”
尖刺的声音打断了许明奚,一听这声音,黎闻天整个人如芒在背,趔趄地走到围栏上,才发现这凌华和她的侍卫已然走到二楼大堂门口,身边正是她忠心护主的刁蛮丫头。
丫头一路疏散人群,大喊道:“让掌柜的过来,你们有没有看到七品朝议郎黎成谨!”
黎闻天不由得倒吸口冷气,转眸一看凌华,面容沉肃,手里攥着几张路引文牒,还有模糊的人面画像。
霎时间,黎闻天腿软地倚在雕花木栏上,僵住不敢动,如临大祸。
还在座上的许明奚完全没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本想起身去看,不料手腕一紧,就被屏风后的人拉走,一路从后门出去,吓得杨碧桃立刻跟上,吹着口哨叫兰青。
不料行至后街,兰青仍未出现,拐走许明奚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只听到小姑娘气喘吁吁的呼吸声,掀开幕篱来喘气。
奈何抬眸一看,瞧见眼前人转身。
“袁统领?”
杨碧桃松了口气,“怎么是你啊?害得我还以为是哪个坏家伙。”
“怎么?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
突然冷不丁的声音响起,三人一看,身旁的小巷子正迎面走来人,借着月光错落切割下,逐渐隐现着沈淮宁冷峻的面容,兰青正推着轮椅而来。
许明奚喉咙微动,无措地挠了下头,“将军,你怎么来了?”
沈淮宁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傻乎乎的还要被人骗多久,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嘛?”
到底是吃亏,许明奚紧着脚步跟上,两手搓着衣裳,和他并排走出巷子口,走在这御街上,一一说明这来龙去脉。
沈淮宁眉眼一挑,“一百五十两也亏你借得出去,从哪里凑够这些钱来的?”
许明奚思忖一番,苦恼道:“其实这不是借的,是我阿娘原本欠掌事大人的,当年阿娘初到村里,掌事大人帮了我们很多,后来阿娘还完了本金,但还差利息还未还,二两利息就估摸着就是这么多,至于这钱从哪里来的,很久之前有个荆州老字号的药铺掌柜想要买我的清心丸方子,但我有点犹豫,就没答应,如今正好急需钱,我就和掌柜约法三章,不得私自改良,不得夸大其药效诓骗病患,更不得高价卖出,他起初不愿意,这一百五十两也是议定后的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