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宁松了口气,“这寻常买断方子可不止这个价钱,不觉得亏吗?”
母亲既是做药商出身,他对这些事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小小的桂花油方子买断都需要上千两,更何况还是精心研制多年的清心丸。
许明奚在身后推着轮椅,淡笑道:“无妨,我提的要求也很多,钱这种东西,以后总会有的,还是先解决当下燃眉之急的好,掌事大人的中风不能多耽搁了。”
前面的沈淮宁突然一顿,眸中闪过复杂之色,有些犹豫。
“将军,你怎么了?”
“没什么。”
沈淮宁瞧着光怪陆离的灯会渐散,打更人走到街头吆喝,不由得摇了摇头,转眸神色一变,“总之,以后不准有事别再自作主张,要是敢不说,就罚你抄家规。”
“啊!别呀!上次我抄的手都软了!”许明奚在身后跟着,左右开弓,“要不过几天我陪将军逛灯会吧!给你猜谜赢个你喜欢的灯笼回来......”
细软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引得后面的袁青木捂嘴掩笑。
沈淮宁的思绪游离在另一番,心道:“罢了,这掌事大人已身故一事,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茶楼内。
几个胡须大汉将黎闻天一把钳住肩背,重压到地上,害得他面部扭曲到变形挤在地缝上,几近面红耳赤,眼珠子不停转悠着,艰难说道:“凌华,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听到了别人说什么,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信,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的,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凌华神色淡漠,捻着蔻丹玉手一张张细看手里的信件,随即又抿了口茶,茶瓯重重落下,叹道:“谨郎以为,我不知你在春意园花天酒地的习性?”
黎闻天一怔,拼命挣扎又被摁了回去,“你!原来你一早就知道!那又为何?”
“男人嘛?不就是那点本事,管不住心里的那点邪念,在正常不过。”她夺声叹着,依旧是和以往面容焕发,明媚动人,却生出几番睥睨鄙视的滋味,继而说,“但这些都是小事,你的把柄越多,就更好受我控制,可是!”
她缓缓站起,将手上的澄心纸一把甩到他脸上,厉声喊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连你的身世都瞒着我,还有你的官位,居然也是假的!徐闻天!这你该如何同我解释!”
澄心纸散落,哗啦啦飘落。
第73章 花灯
周遭看热闹的小官侍从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不乏指指点点,暗声谩骂。
科举舞弊乃是大忌,北朝创立伊始,人才辈出, 不被关陇门阀垄断侵蚀, 靠的就是科举提拔士族和寒门, 让其能够与世家分庭抗礼, 好让皇权平衡在两者中间, 而如今李烟芷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进到朝局中, 就从这科举入手。
如今新官上任过于冒尖, 科举舞弊一事败露,国子监和礼部涉案等一干人等早已被查处, 同黎闻天同期科考学子也要求重新核验考卷,一一查抄官员府邸。
凌华得知其中有黎闻天后差点气晕过去, 恰逢不知谁派人送来其伪造的户籍文牒,更是连晚膳都未用就赶来了茶楼。
势必要兴师问罪。
黎闻天趴在地上将这些澄心纸上的内容一览无余, 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不停翻找, 抬头道:“不是, 不是这样的, 凌华,你听我说。”
说着,他拽住凌华的衣角,却被她一脚踢开, 吓得周遭的人往后退, 护住自己的身旁之人。
凌华捻着玉手撕下他扯过的衣角, 丢到地上。
精致纹路的雪浪牡丹被撕裂一半, 残花败枝。
“凌华......”黎闻天喃喃唤着。
凌华冷笑一声,扬言道:“今日,我凌家与黎成谨割袍断义,取消婚约,从此以后,无论你是姓徐还是姓黎,都与我凌家再无瓜葛!”
丢下这句话,她扬长而去,身后的侍女嬷嬷还顺便啐了口唾沫给他,骂了几句官话,侍卫将手上的樟木箱丢到地上,这都是他住在凌家别院的行头,如今可谓是如过街老鼠,扫地出门,引得周遭经历十年寒窗苦读才上任官员颇为不满,纷纷指责其科考舞弊之举。
黎闻天颤颤巍巍地爬起,将从樟木箱散落出来的书信收拾好,残败不堪,皆是父亲写给他的信,字字皆是倾注对其高中的希冀,却偏偏他不争气,书院夫子断言他不会上榜有仕途,更何况还需要通过户籍核验,于是他铤而走险,通过李烟芷的卖官鬻爵才有了今日。
终究是昙花一现。
忽地,门外银甲铮铮作响,铁骑驰骋于御街上,黑夜沉寂,如同山雨欲来。
“奉旨捉拿黎成谨朝议郎!”
话落,持图画一对比,沉肃目光对上正趴在地上的黎闻天,他吓得退后几步,满脸惊恐,顾不得多想,攥着信纸重开人群,从后窗逃去。
一时间,士兵应声而去,鱼贯而出,茶楼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