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摊开掌心,欲扶他起身。
沈淮宁一怔,对上她的眸子,并无丝毫不自在之意,此举几乎是下意识,理所应当,习以为常的。
“将军?”她轻声唤着。
沈淮宁敛回神色,拂开她的手,独自拉轮椅过来,自己用手撑着起身,坐到轮椅。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十分娴熟。
许明奚讪讪地收回手,难掩失色。
不过回想以往,他即使救她,也是抓住兜帽衣襟,把她拎起来,不会有接触。
“昨晚的饭菜吃完了吗?”
问声响起,拉回许明奚的思绪,只见他正盘问着昨晚来侍奉的侍女。
侍女相看一眼,答着都吃完了。
许明奚松了口气,抚着心口。
昨晚厨娘和侍女终是耐不住她求饶的眼神,便趁着沈淮宁入睡,一人一口地替她解决了所有菜肴。
沈淮宁眉眼一挑,“哦......”
看着她们这般心虚,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心下了然。
侍女布好早膳,就应着吩咐下去,其中主食为南瓜粥,金黄饱满的南瓜碎浸在粥里,轻轻一勺,饱含着大米和南瓜碎,弥漫着清新诱人的香甜,唤醒人的食欲,拭去初醒的困乏。
可这落在沈淮宁眼里却觉着奇怪。
“怎么突然早膳忽然换成南瓜粥了?”
府内皆知,沈淮宁忌甜,不忌苦,时常喝的百合莲子糖水要没去莲子心,可谓是苦汤之最,早膳也是饮用苦丁茶,平日用药也无须加蜜枣蜜饯。
好像自小都是如此,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喜欢苦的东西,怪小孩般。
许明奚忙解释道:“将军,这是我做主的,长此以往早膳用苦丁茶,容易造成脾胃不适,食欲不振,对身体不好,而且.......而且您不是怕苦喜甜吗?”
天宁山初见,沈淮宁昏迷中抱怨着药丸苦,要糖,她便认为他怕苦,一直记在心里。
在小雪时节去成衣铺时,她被分到奶糕也想着给他尝尝。
可现在看样子好像会错意了。
沈淮宁眉眼染上一抹不悦,冷声道:“多管闲事。”
话落,他将玉著放到筷托上,转身就走,却又忍不住抚着心口,只觉隐隐作痛。
许明奚深觉不妙,颔首道:“将军,是我多管闲事了,我现在就让她们准备您平日的吃食。”
她低头认错,却久久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看,沈淮宁微微弓着身子,双肩暗暗发颤,极力压制从齿缝跳出来的闷哼。
“将军!”
许明奚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他面色惨白,嘴唇青紫,毒素自筋脉蔓延至脖颈,颤颤抽搐着,几乎要刺破筋脉,乃是毒发的蚀骨焚心之痛。
她想替他上前把脉,不料刚触及滚烫的皮肤却被他甩开,整个人身子偏过去,不让她看。
“走开,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许明奚一愣,伸出的手仍悬在半空,脑海里回想起许思蓁的话,她也是不喜欢自己身上这般浸润药草多年的苦味。
可也没有继续多想,她匆匆走到箱柜旁,俯身在地上,取出放在暗格抽屉的药瓶。
这还是今早袁青木带人来巡视时,她问了些有关沈淮宁的日常起居和药物常备所在,至于这压制石骨草的药,听说沈淮宁的舅舅曾是成宁军的军医,如今成了游历四处的散医,这两年一直想办法拔除他身上的石骨草,可依旧无果,为今之计也只能暂时压制。
许是对毒物了解甚少,许明奚凭借着味道和色样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看出其成分所在,更不敢妄动这珍贵的药丸。
拿到手后,她一路小跑,中途差点被台阶绊倒,将药瓶塞到沈淮宁手中。
可一对上他怔然的目光,许明奚便乖乖到十尺之远候着,怕他闻到身上的苦药味。
沈淮宁清楚这药并未动手脚,便服下一颗,稍稍调理内息。
一盏茶过后,屋内粗重的喘.息渐渐平息,渗着毒血的筋脉慢慢隐下,心口抽搐疼痛之意消散,他也终于缓过神来。
转眸一看,正好迎上许明奚关切凝重的目光,眸中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有什么好看的,我再狼狈的样子,你不也是看过?”
许明奚连忙敛回眼神,沉沉低下了头。
随即注意到如今已时至日升,清早沈老夫人那边来了女使,叮嘱她这个时辰要去暮尘斋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