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一看,又是他的一张小人图,是有关上次让她去摘黄香梅还笑话了她一顿,自然还还包括后面耍她塞雪团的事。
忽地,空气似是凝滞一番。
许明奚嘴角颤了下,苦笑道:“将军,我画得像吗?”
沈淮宁冷笑一声,一手拍下竹纸到桌上,“像!像极了!”
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顺着侧门回到了厢房,翻身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身前。
许明奚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眼睛眨巴着,劝道:“将军别生气,晚上睡觉前生气,容易造成心气郁结,心血不畅,寝时夜梦......”
“停!”他一手挥下,“收声。”
许明奚的脑袋悄悄缩了回去,只露出半张脸,眸光微亮的杏眼又眨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把那枝茶花捡回来了,不如我给将军煮些花茶喝,如何?”
糯糯的声音响起,沉寂了一刻,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好敛回目光,告退下去。
不料欲走之际,远远传来一句。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命令你的。”
许明奚心下一喜,朗声应道:“好!”
一炷香后,沈淮宁躺在床上,阖眼冥想。
许明奚则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用青泥小火炉煮着茶,一边还盛着清洗花瓣的木盆。
不多时,伴随着水炭的刺裂声响,水烧开得咕噜咕噜叫,可也不会觉着吵,清幽淡淡的茶香渐渐蔓延开来,似是在心里的古井泛起几个小泡,还多了几分静谧安宁,神思放松。
许明奚持着茶缶在茶汤上轻轻搅拌,茶沫亦是逐渐化开,归为浓香。
她回想刚刚沈淮宁的反应,心下生疑,问道:“将军,您怎么知道白苏就是紫苏子的,我总感觉,您好像......对药理也是有所涉猎的。”
沈淮宁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瞧不出如今的神情。
许明奚忙解释道:“是我多话了,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她搪塞着,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听到突然砸向沉寂的声音。
“因为我的母亲生前,也是个大夫。”
“嗯?”
许明奚手中的动作一顿,看向床上的他。
只听见沈淮宁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是济州药商之首的女儿,后来济州突逢寇匪作乱,父帅前去镇压,两人便在战乱中相遇,后来也结了亲,可侯府那帮人都看不起商户和医卜,对母亲百般刁难,可她都忍了下来,也没有告诉领兵在外的父帅,再到后来,上京突发瘟疫,府里那几个旁支的老家伙不慎感染,京城人人自危,母亲就自请相助,日夜照顾着他们,探寻解决之法,最后终于觅得良方,瘟疫解除,可母亲也因为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等我和父帅赶到时,只看到一座牌位。”
徐徐道来,语气平缓,听不出一丝异样。
廊檐下的青铃叮当作响,伴随着咕噜泡冒出,回荡在听者心泉。
倏地,风炉边上的水点子迸溅到许明奚的手背上。
回神之际,沈淮宁转过身来,两人目光汇集,他沉声道:“就是这样,所以我自小都多多少少懂点药理,懂了吗?”
许明奚颔首应道:“是!我明白了。”
一如既往的安分谦恭,这一幕落在沈淮宁眼里又是一阵不悦,竟还有隐隐的气闷。
他双手交叠在脑后,说道:“许明奚,这后院里的那点伎俩你也看个遍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道理连个小屁孩都懂,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我......可是!”许明奚一时无言,舀了杯茶呈到他面前,暗暗垂下眸子,“可是从小到大,越是反抗他们就会被欺负得越厉害,而且很多时候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忍忍也就过去了,没什大碍的。”
这还是她在天宁山村时,从潘玲上得到的经验,不过几句拈酸话语,又或者推搡一下,她想办法躲过就是,也从未发生过正面冲突。
淮宁冷笑几声,“那现在把这臭毛病给我改掉,以后人家要是捅你一刀你就必须得捅回十刀,要是敢打你,就断他的手。”
“那那那怎么行!”许明奚顿时口吃,已然想到这血腥恐怖的画面。
沈淮宁起身喝茶,“这是命令,要是有人找你寻仇,就让他来找我,这可是旁人都没有的待遇。”
“那......那还真是感谢将军。”
许明奚苦笑一声,又舀了杯茶给他,不过细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种种,他也从来没有逼迫她要做什么,反而都是......
“将军,我听府里的人说,四姑娘到大相国寺祈福,而且还是去一年这么久,这难不成......”
沈淮宁瞥了她一眼,“只是因为我看她在府里叽叽喳喳的,十分厌烦才寻个理由赶她走的,你要是再敢多话,就让你去大相国寺旁边的尼姑庵当尼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