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太远,加上尸首披头散发,面容模糊,分辨不出是谁。
从衣袍靴履上看,确实是下崖小分队所穿的衣物,而且衣袍上血迹斑斑,看得出生前便已受尽折磨。
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瞭远镜,祁楚枫不得不放下,深吸口气,复抬起再望去。
双目已经睁到最大,却被不受控的水泽模糊,她不得不放下手,头也跟着低垂下去,半晌没有说话,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
身旁的云甲玄骑们已然按捺不住,此番下崖小分队之中有四名是云甲玄骑,昔日里同起居共生死的弟兄,他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被高悬于城墙之上曝尸示众。
“将军,你放心,我们去把尸首抢回来!”
目中有泪,泪中有血,他们的眼睛红得令人不忍直视。
“不可以!”祁楚枫哑声道。
“将军!”云甲玄骑们不解,手直指向城墙,“不能让他们挂在那里啊!说不定里面也有军师……”
听到末尾两个字,仿佛被一柄薄如蝉翼的刀狠厉地插进心口,一股森森凉意从心脏最深处往外漫,祁楚枫强撑着打断他们,沉声道:“全部回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出营地半步,违令者斩。”
“将军!”他们还想争取。
“这是东魉人的激将法,意在激我们出兵,想要耗损我们的兵力,绝不能中计。”她道
“将军……”
祁楚枫未再说话,转身往回走,才行出几步,只觉得胸口闷疼,实在受不住,连呕了几口血,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最新评论:
【写得非常好,引人入胜!加油加油】
【看得我心里揪揪的疼,哎】
【等更】
【哭了? 不要虐呀】
【战场的描写堪比《魔戒》中的中土之战!壮烈!惨烈!激烈!视角广袤而又聚焦一隅曹文达!他也一样,勇猛顽强,他说的对,人啊这辈子不能欠东西,特别是情感和道义上的,要不老记着要还,而有的时候,命都搭上还是还不清还不起!也是悲凉绝望背负内疚啊!狮子笔下就是这样,让人讨厌的人也都会成长和悔过,弥补和改正!正能量!正方向!
月臣啊,楚枫的梦啊,担心吧!但是那城墙上一定没有月臣!城墙上的是衡军的英雄!也一定有东魉人鱼目混珠的激将!楚枫在最痛苦和悲伤的时候,仍能保持清醒看穿东魉人的诡计,完成将军该做的!这才是豪杰!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是,做不成这样的女人!月臣一定在城中藏好了!等待着再更新!】
【这么惨烈的攻城,都还是没有占领到这个古鸦城。】
【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
【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嘤嘤嘤嘤嘤嘤嘤,月臣宝宝一定要好好的回来。致敬历朝历代、由古至今,保家卫国的英雄。】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日更日更不是梦,地雷来一发!】
-完-
第106章
◎再醒来时,她身处营帐之中,身遭围了一大群人,除了邢医长,赵暮云,还有周云和霍泽。
见她睁开眼……◎
再醒来时, 她身处营帐之中,身遭围了一大群人,除了邢医长,赵暮云, 还有周云和霍泽。
见她睁开眼睛, 众人似都松了口气。
“将军, 你没事了吧?”赵暮云关切地望着她。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周云本是太监, 也不避嫌,上前扶她坐起,又扯过旁边的斗篷严严密密地帮她披上, 口中叹道, “可别再受风了,将军, 你要保重身体才是。”
甫刚醒了,脑中尚是一片空白,祁楚枫看向邢医长, 问道:“出什么事了?”
邢医长道:“您……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将军,悲伤心脉, 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他这么一说,祁楚枫全想起来了——
远远的、灰白的城墙。
东魉守军的兵刃反射着寒光。
悬吊着的五具尸首。
尸首上, 血迹斑驳的衣袍。
……
思及此处, 她的喉头又是一甜, 硬是忍住, 生生把一口血咽了下去。裴月臣温和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你稳住了, 他们才会稳住。”
她缓了口气, 然后慢慢道:“粮仓被毁,东魉人在城里躲不了多久,他们此举就是为了激我们去攻城,所以我们绝不能中计。”
“对对对!”周云忙道,“将军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
祁楚枫点点头,看向赵暮云和霍泽,缓声道:“霍将军,你守住南城;云儿,带兵埋伏到北城外的河边;东城我来守。”
“围城必缺。”周云抚掌赞同,“全围上是逼他们做困兽之斗,反而会令他们坚守不出。不过我担心,被他们看穿怎么办?”
“城中粮草被烧,此时必定人心惶惶,就算看穿了,他们也会拼一把出城。”祁楚枫道,“南城是霍将军的霍家军,阵法精妙,一旦困于阵内,短时难以脱身。他们想突围,就不会选霍家军作为对手。东城有我亲自坐镇,一旦交手,南城和北城的兵力很快就能前来支援,他们也不会选东城。”
不仅周云,连霍泽也听得连连点头。
“祁将军果然思虑周全。”在她醒之前,霍泽见她因急火攻心而吐血,便暗暗担心裴月臣的生死未卜会令她方寸大乱,没想到她竟这般冷静。
祁楚枫倦道:“你们且先去准备吧,东魉人应该在近日就会有所动作。”
众将领命而去。
邢医长重新又替她把了一次脉,皱眉劝道:“忧虑伤神,将军还是要将养着些……”
祁楚枫眉头微皱,也不想说话。
邢医长只得道:“我去开个方子,煎好药再送来。”说罢,也退了出去。
帐中只余下周云,他倒了杯茶水,递到祁楚枫手中。
“周公公,我没事,不用担心,您也回去歇着吧。”祁楚枫接了谢过,又道。
周云诚恳地望着她:“裴将军如今生死难料,我也甚是忧心,今日将军急得吐了血,在下感同身受……可你终究是一军之帅,仗打到现下这个时候,咱们节节胜利,收复失地,一步步地把东魉人逼进了古鸦城,靠的是您的果断决策,靠的是全军上下一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日走到这步。”
祁楚枫道:“公公,你我不必见外,有话直说便是。”
周云字斟句酌半晌才道:“圣上对您十分看重,此战之后,必有重重封赏,还望将军千万保重身体才是。”有些话他不便直说,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
祁楚枫心里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倘若裴月臣出了事,切莫因为儿女私情耽误战事,万事须以国事为重。
“公公放心。”她淡淡一笑,“楚枫职责在身,不敢懈怠。”
“将军不愧是女中豪杰,剑胆琴心,在下感佩至深。”周云起身,深鞠一礼,这才退出帐去。
帐中再无旁人,祁楚枫放下茶水,死死咬住嘴唇,直咬得唇色发白。
接下来的每一日,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时如年。
城墙上的五具尸首,被风吹、被日晒、被雪淋……每一个时辰,都像一把钝钝的锉刀,在祁楚枫的心头伤处血淋淋地来回拉锯。
直至三日之后,天将明,寒风之中,古鸦城的北门被悄悄地打开,大批东魉人在夜色的掩护中出了城门……赵暮云率军埋伏在河边,三日不生明火,一直在啃干粮,总算等到东魉人出来,憋了几日的气,一股倾泻而出,手起刀落间,对敌军毫不手软。
知晓赵暮云得手,祁楚枫随即下令攻城。此时城内守军得知首领已逃,将他们弃之不顾,早已无心守城。与上次攻城相比,衡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了古鸦城。
此时,天已大亮。
城墙上的五具尸首已被放下来。
尸首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面目冻得僵硬,附着一层白霜,与生前容貌差别甚大。
祁楚枫远远地站着,目光死死盯着尸首们,却始终不敢近前……周云知晓她的心思,亲自过去,一个个细看,过了半晌回来低声禀道:“裴将军并不在其中。”
“当真?”祁楚枫抬眼看向他,目光紧张而不确定。
“当真。”周云重重点了点头。
祁楚枫深吸口气,这才终于鼓起勇气,亲自走过去,俯下身子细看——月臣果真不在里面,但认出其中一人是云甲玄骑里的兄弟。
云甲玄骑,都是伴在她身边数年的好兄弟,此时见到他冰冷坚硬地躺在城墙之上,她心里难受异常,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扶壁方才站稳,沉声道:“他们都是立下奇功之人,好好厚葬。”
月臣既然不在其中,说不定他还活着,祁楚枫猜测他可能会藏身于粮仓附近,遂往城西去。沿途,衡军兵士们一间间进屋搜索,防止还有东魉余孽藏身于此。
祁楚枫走过栖鸦台,上面传来乌鸦粗嘎的叫声,在冬日里愈发显得寒意森森。
她皱了皱眉头,仰头望去……
一道亮光闪过。
看清上面的那张脸,她的瞳仁瞬间紧缩——是青木哉!
几只乌鸦被利器破空之声惊得飞起,盘旋在古鸦城的上空。
一柄利箭射入祁楚枫体内,旁边的兵士大惊失色,赶忙护着她躲入旁边的屋舍之中,又有人赶忙去找医官。
祁楚枫却还清醒,看清自己是腹部中箭,冷静吩咐道:“他在高台,不要冲进去硬拼,下面架上火,烧!把他熏出来。”
兵士领命而去。
邢医长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身后还跟着脸白如纸的周云。
“将军!将军!”周云紧张万分,此前他担心裴月臣万一殉国,祁楚枫会一蹶不振,好不容易验证裴月臣不在那五具尸首之中,才稍稍松了口气,又突然听见了祁楚枫中箭的消息。
邢医长一看中箭的部位,脸色便很难看,转头低声吩咐医童一些话。
“公公来得正好。”祁楚枫忍着疼痛,朝周云勉强一笑,“请公公代我传令,由霍泽将军暂代主帅一职,云儿全领烈爝军,听从霍将军的调派。”
周云连连点头,又不放心道:“主帅一事,恐怕还得请示圣上。”
疼得身子直想蜷起来,祁楚枫强撑着道:“好,还请公公多为霍将军美言几句。霍将军在南境对敌多年,经验丰富,我相信他能一鼓作气,将东魉人赶下海去……”
她说话时,气息不稳,连带着伤口周遭不停地有血涌出来,邢医长看得心焦不已:“将军,不能再说话了,要调匀气息。我马上准备为您拔箭。”
周云闻言,连忙起身,预备退至一旁。
“还有……”祁楚枫情急之下,起身牢牢抓住周云的手,切切叮嘱道,“找到月臣!”她这一下起身过度,箭矢往体内又深了寸许,疼痛难当,冷汗直冒。
“好,好!”周云忙道。
听见他应了,祁楚枫这才稍松口气,浑身失力,眼睛也不受控地合上,整个身子慢慢地往下沉去,意识逐渐消散……
“将军!”
“将军、将军……”
“……”
她能听见他们一叠声地在喊她,然而这些声音却距离她愈来愈遥远,愈来愈模糊。
“楚枫!”
远远的,隐隐约约似乎有个声音夹杂在其中,熟悉得令人想要落泪。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回应,却怎么也睁不开。
仿佛进入了一条幽长的梦境游廊,她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沉沉浮浮,亦真亦幻……
看见高高的骆驼排着队,鱼贯走进归鹿城的城门。
看见荒原上的树,枝丫朝天际伸展,将月亮囚禁其中。
看见北境的风,卷起烈爝军的旗帜,雪花乱飞。
看见阿勒抱着腾腾在草地上打滚。
看见月臣,他立于荒原之上,他的眼睛望着她,温柔,关切,悲伤……
“月臣!”她骑在一匹高高的白骆驼上,俯身朝他伸出手去。
白骆驼的脚步一刻不停地朝前行去。
“你去哪里?”他问。
去哪里?她也不知晓,只能道:“你等我!”
“好,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他道。
他的话音转瞬消失在风中,紧接着又有一阵风,他整个人便都不见了。祁楚枫骑着白骆驼继续往前奔去,茫茫然地想,他的话似有些耳熟……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隐约之间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浸润在雨声之中。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目,看见头顶处华丽的帐顶,陌生得很,转头看向旁边,有两名侍女正倚着桌子打盹,也都是陌生的面孔。
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像是宫里的人。
祁楚枫微微拧眉,暗自心想:这又是一个什么梦?
看来一时半会儿这个梦也醒不过来,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掀开被衾,趿了鞋,朝外行去。
门是半掩着的,轻轻推开,雨声骤然变大了许多。
一股清凉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甚是舒服。
“祁、祁将军……您醒了!”
两名侍女被雨声和推门声惊醒,抬首看去,惊喜莫名。矮个侍女赶忙上前扶她,高个侍女取来柔软的披风为她披上。
“你们……”祁楚枫仔细端详两人,“认得我?”
高个侍女道:“您是朝廷里的大将军,我们自然认得。您已经睡了两个多月了,可算醒来了。我得赶紧去告诉高医官才对。”说罢,她便急急地告退,连伞都顾不得拿,径直奔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