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日,他们的粮草什么时候送到便不好说了,与其送粮助他们恢复,不如就此放着,只有死了人、没了名声、伤了元气他们才懂得消停。
但消停几年便不是他要管的了。
收兵回营,一路骑马寒风刺骨,若是以前,他早就咳出眼泪了,但姬恪此时却只是觉得肺有些不舒服,偶尔轻咳几声。
自从离京以来,姬恪每天都和姜宁在一起,不说别的,光是心情就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倍。
心中没了郁气,身体也跟着好了不少。
大军一路踏进玉城,胜利的号角和鼓声响起,战胜的消息顷刻间传开,爆发出一阵更为高昂的欢呼声。
姬恪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弯着腰在一旁咳了许久,这声音被欢呼掩盖,周围人只能看到他红起的耳廓和越发苍白的面容。
姬恪身体确实好了一些,但到底还是底子差,初初不觉得有什么,但骑得久了便有些撑不住。
风雪像是要从喉口灌入一般,他此时只觉得肺里有如刀割,咳嗽许久过后仍旧不舒服。
身旁副将急忙上前扶住他,大声问道:“大人,属下带您去找军医……”
他刚要带着姬恪往演武场方向走,便见姬恪抬手制止了他。
“从营帐后绕便好。”
许是刚才使劲咳嗽了一番,他的声音现在太过沙哑,副将有些听不清,只能大声地问一句。
“您说什么?”
姬恪沉默一瞬,随后指了指右边,示意他往那里走。
这个副将明白了,但走这个方向就是特意绕远,说不定还得再吃几口风。
“大人,这条路远了,走演武场这边才近。”
姬恪轻叹口气,捂着胸口自己往营帐方向走去。
他自然不可能解释说姜宁在演武场踢蹴鞠,他怕自己这个状态引她担忧,所以才要绕远走。
“我送姬大人去军医那里,你们给我留些酒啊。”副将匆匆和身旁人解释后快步跟了上去。
“大人,等等属下。”
副将从没有和姬恪单独呆过,此时下了些细雪,他打着伞,目光时不时瞟向姬恪。
他还是那般病弱,似乎确实被之前骑马灌风给伤到了,现在时不时就要咳嗽几声,虽没再捂着胸口,走得也挺直从容,但副将很确定姬恪现在不好受。
再看一眼时,他对上了姬恪那双清冷的眸子,立刻干笑两声然后转回视线。
姬恪的眼睛总让人觉得像这玉城的雪,看起来纯白无垢,却带着说不出的孤冷,任谁见了都要怵一下。
记得姬恪刚来的时候,他在他们心中还是一个恶名远扬的奸宦,觉得他身子这么弱都是报应,不少人想着要监视他,怕他突然起兵造反,或是会在战役中捣乱。
但打了三仗后,姬恪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就变了,由原来的奸人、潜在反贼姬恪成了用兵如神的姬大人。
除了许小将军,军营里的副将看到他都是紧张又敬佩的,没有谁敢单独待在一处。
“伞歪了。”
此时营帐后方无人,他能很清楚地听到姬恪这沙哑的声音。
“抱歉抱歉。”他赶快把伞扶正,心中顿时涌起尴尬、紧张的情绪,生怕自己给姬恪留下什么愚笨的印象。
从营帐后方绕到军医处确实不用经过演武场,但能远远看到,正在这位副将愁着要不要拉话题的时候,姬恪停了脚步。
他顺着姬恪的视线看去,玉城中原本在踢蹴鞠的女子们此时正围在一处攀柱子插旗,但仔细一看还有几个男子加在其中。
这是打了胜仗后的惯例,谁插的旗高,谁就能沾到这次的胜仗的运势。
副将举着伞,看到后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
“我们玉城的女儿不输男子,以前赢的都是她们。”
此时领先的是一个挽着辫子、穿着鹿皮靴的小姑娘,远远看去都能看见她那笑出的白牙。
“这个小姑娘倒是笑得开心,看来能插第一面旗的就是她了。”
副将在这里唠唠叨叨地解说,转头看向姬恪时却发现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现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人,甚至隐隐带了些紧张。
等到插好旗,上面的人平安落地后他才眨了眼,转头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副将舔舔唇:“属下说她们很厉害。”
姬恪听到这话时微微扬起眉,唇角也勾起一点,眉宇间透出一种不自觉的自豪,整个人都生动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