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樱樱见金嬷嬷快要急得冒冷汗,心里想着许姨太太也怕是不会这般轻易就范,便打圆场道:“三爷,要不这样吧,先让金嬷嬷把那些旧人的去处交待了。待我把院中的事都上手了,再把往日服侍你的人挪回来,你说可好?”
韩光霁听了,打量了她好一会才说道:“……依你说的做。”
金嬷嬷听他终于允了,暗里也松了口气。只是她怕韩光霁又生出别的事来,便赶忙出去把院中仆婢招呼都过来。
她一走,韩光霁便朝周樱樱道:“待你上手了才把人挪回来,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秋后还没到呢,就急着跟她算账了。周樱樱觉得这样下去真要被这韩光霁拿捏得死死了——这可不行!她得反客为主!
“不过是多等些日子罢了,又不是不许你的人回来,三爷却是急什么?”周樱樱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看他,佯装恼道,“我知道了,这些旧人里可是有那些丫环俏婢,所以三爷才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胡说什么!”
周樱樱本来不过是跟他胡搞蛮缠来着,此时见他竟没有反驳,愈发觉得事实如此,心中一酸,大声道:“我哪有胡说?你就说那些旧人里是不是有丫环?”
“就是有,也并非你想的那回事。”
啊!还真有丫环!
“我想哪回事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
周樱樱听了还要回嘴,可这金嬷嬷却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大帮子人。这院中除却四春以及韩光霁带回来的小厮,余下的俱是许姨太太安排的人,分别有四个二等丫环,八个粗使丫环,两个灶上的婆子,八个看院门的小厮……林林总总的,屋里都要被人站满了。
周韩二人端坐于上座,任那金嬷嬷挨个点名。这几十号人逐个向两位主子见礼也费了不少功夫。
待认了人,金嬷嬷又把人领了出去。
然而方才丫环的事周樱樱还没丢下呢,金嬷嬷一走,她立时便道:“既然三爷心里着急,便早些说与我知要把哪些人挪回来侍候你。可别要迟了又来怪我办事不周到。”
韩光霁听她不依不饶的,心里也来气,哼了一声道:“你办事果然周到,我的银子没白花。”
周樱樱听了这话,恨不得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扔他脸上。只是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抬了手,把镯子露出来,说道:“客气了。不过是受人钱财,□□。”才说完,便见韩光霁回头瞪了她一眼。
周樱樱心中有气,也不怕他,立时便瞪了回去。
韩光霁见此,起身抬脚便要走。
周樱樱心中一急,正要问他去哪,只是还未开口,便听韩光霁冷冷地道:“你有许姨太太这座大靠山,想来是不必我来给你撑腰了!”
第23章 无价
韩光霁扔下这话,抬腿便走了。他人一走,春深立时劝道:“奶奶,三爷今儿特地陪着你见金嬷嬷,是要给你体面。你又何苦为了那没影儿的事与三爷拌嘴?”
周樱樱听了这话,竖着眉道:“什么没影儿?你们都听见了,他方才也认了那些旧人之中是有丫环来着!”
此时一旁的春浓也道:“……平日三爷也未曾容我们近身侍候,想来三爷与那些旧人不过有主仆情谊,奶奶可别多想了。”
“奶奶,春浓说得对,”春深说着又拉了周樱樱的手道,“趁三爷未曾走远,奶奶赶紧去把人追回来,说几句软话吧。”
其实周樱樱心知二春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方才气在头上,一时间便把事情闹僵了。然而话都撂下了,周樱樱却是拉不下脸来,立时便伏低做小地哄人。
“你们好啊。三爷才回来多少时日?你们的心都偏着他了?你们怎么不学学随风呢,为着三爷,他都敢对我这个三奶奶大小眼!”
“奶奶,这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么?”春深说着又挨近周樱樱身边道,“奶奶和三爷像今早那样和和美美不好么?奴婢也是为了奶奶好才说这些话,哪里是偏着三爷了?”
周樱樱也知这事论起来她确实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可是那韩光霁脾气也不小啊。一个不顺心就甩脸子走人。她要是一味惯着他,他以后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这样想着,周樱樱便侧过身避开了春深的手,又闷闷地说道:“不去。”
春深见劝不动周樱樱,转脸向站在门边的留春说:“留春,你去请三爷回来。”
“不准去!”留春的腿才跨出门就被周樱樱喊住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多说。”
“啊?奶奶,真不去啊?”留春说着又朝外头看了眼。
“不去。”
留春听了只得讷讷应是。
春深见她似是有话便问,“这是怎么了?”
“春深姐姐,你也知平日三爷走路可利索了,可我刚刚看他走得慢悠悠的,半天没出院门呢!这会不会是等着奶奶……”
周樱樱一听,心里呸了一声。这个韩光霁想得倒美,就等着她去哄人么?她偏不!
春深听了这话还要开口,可这时候金嬷嬷却回来了。
这金嬷嬷一回来见韩光霁不在,偷偷松了口气,却问道:“三爷走了?”
“嗯。”周樱樱应着点了点头。
因韩光霁不在,金嬷嬷胆子便大了起来,“奶奶……这闻风斋的人都是许姨太太怕你受累,特意拨了些得用的过来。你看方才的事该怎么同许姨太太交代才好?”
好啊。这一个两个都来迫她。
周樱樱想着便皱了眉,把袖中的帕子抽出来,在手里绞来绞去,“我能怎么交代啊?姨母早先就吩咐过我要事事以三爷为尊,三爷的话我能不听么?再说,我自然知道姨母是为我好。可我刚刚不过想拖些时日,三爷就甩脸色走人了。我要是再多说什么,怕是他连院门都不进了!”
金嬷嬷看着周樱樱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啧了声,暗道:果然是个不顶事的。
而周樱樱见金嬷嬷只是听着,并未搭话,又道:“方才那事先不说。嬷嬷你今日定要把院中要紧的事交予我。否则三爷今晚考我,我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嬷嬷听见韩光霁要考她,也不敢推搪,便命人拿了账簿过来。接着金嬷嬷便把几本厚厚的本子交到周樱樱手上,“奶奶,这些账簿记了闻风斋过去两年的日常用度,你先看看。”
管理中馈最要紧的无非人财二事,方才周樱樱已认过人,接着便要学怎么管钱财﹑看账簿了。四春都是学过字的,其中春深春浓又识得最多,周樱樱便让她们也一并学着。
周樱樱翻了翻账簿,见上头罗列了众仆婢的月例——四春是她的大丫头,每月也不过能得一吊钱……只是他们院里人多,众人的月例加起来也算是每月花销中的大头。除却月例,其余的花销自然还有日常饮用﹑四时衣裳。这些用度都是公中所出,皆有定例。每月上旬闻风斋都要派人去许姨太太那里领对牌,再拿着对牌换物资,到了下旬又要拿对牌去对帐。
这般看着看着,周樱樱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衣裳吃食之类她不知道物价,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翻了翻近一个月的流水才发现她竟然吃了十两银子的药!自她穿越过来以后,“周樱樱”身子就好多了,也没看过几次大夫,吃过几次药……怎么就花了十两银呢?要知道十两银可以养十个春深了!周樱樱看到这条,心中就笃定当中肯定有人做假帐。
金嬷嬷把账簿上的事说了个大概,便问周樱樱:“奶奶可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
“这一时半会的,哪能看明白?待我回去细细看了,再请教嬷嬷。”
金嬷嬷点了点头,又与周樱樱道:“除却日常流水外,记着奶奶私库的账册也十分要紧。如今……是春深姑娘管着是吧?”
春深听了应是。金嬷嬷便指点了春深几句,诸如那布帛﹑药材应如何保管,人情往来又是如何处理。周樱樱这时才知道她屋里摆的那些玉石古玩﹑她日常戴的金银首饰全都仔细地记录在册,又注明了何年何月从何处而得。
这时周樱樱只见册上写着:前朝安阳公主嫁妆羊脂白玉贵妃手镯一双
“啊?”周樱樱指着镯子那条记录,问春深,“这镯子……是我戴着这对?”
“是啊,奶奶。”
“这,这是前朝公主的嫁妆?”
春深听了,点头应道:“奴婢特意问随风借了礼部下来的单子抄的,自然没有错。听说三爷这次得的赏中有几样玉石古玩,这玉镯子便是其中一件。随风当时还笑说许是圣人知道三爷新婚当晚便随了军,是故特意赐了这玉镯子作补偿。听说安阳公主与她的驸马一生恩爱和美,这镯子岂不是个好兆头?”
是啊……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确实是个好兆头。
周樱樱听后,低声道:“你说……这镯子值不值一百两银?”
这时春深却是一笑,“这样的物件么……奴婢怕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吧。”
第24章 恩仇
前朝公主的嫁妆……
原来不知道还好,现下知道了,周樱樱只觉手上的玉镯烫手。韩光霁送的镯子如此矜贵,自己方才还这样激他,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周樱樱如此想着,不禁叹了一声,可转念又想:不对,这不能怪她啊!韩光霁要是早先就说明白了,自己也会高高兴兴地把玉镯子收了。这事总归要怪他!
一旁的春深见本来看着账簿的周樱樱忽然瞧着手上的镯子出神,便挨着她唤了声:“奶奶?”
“啊?”
“奶奶可是有事?”
哎,可不是摊上事了么?
周樱樱这般想着,朝春深摇了摇头,又伸手把袖子捋好,不再看腕上的玉镯。
这时金嬷嬷正好开口道:“三奶奶今儿认了人也收了账簿,该能给三爷一个交代了。只是这些帐上的事也甚为琐碎,奶奶午后再仔细看看,有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召奴婢来也是可以的。”说罢,又转头朝二春道,“虽说三奶奶今后便要管院中诸事了,可奶奶向来身子骨弱,两位姑娘可要仔细侍候好三奶奶,不然可要教许姨太太心疼!”接着又约定了明早再来闻风斋。
金嬷嬷是许姨太太跟前体面的嬷嬷,周樱樱自然要给她几分面子。是以她走的时候,便命春浓把人送了出院门。
而春深方才见周樱樱盯着玉镯子出神,猜得她几分心事,便问:“奶奶在想三爷的事?”
周樱樱听了,只瞥了春深一眼却没有说话。
春深见她的神色便知自己猜的差不离了,“奶奶,夫妻哪有隔夜仇的?待三爷回来,你说几句软和的话,事情便好了。再说,三爷也不是那等子小心眼的人。”
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呢!韩三这样子的还不算小心眼?
可周樱樱心知韩光霁在外头的人设立得好,因此也不和春深啰嗦,只是叹了口气道:“他这样走了,也不知道今晚可会着家呢?”那些个古代的公子哥儿不是最喜去勾栏妓院附庸风雅的么?而且今天陪着他的还是刘鹊,这个狐狸眼看着就是狐朋狗党之流,指不定就要带坏韩三!
然而春深听了却道:“三爷今晚肯定回来的。”
“为何?”
“奶奶,今日可是十五啊!”
春深如此一提,周樱樱才想起侯府中有规矩,每逢初一﹑十五各房的人都要去祖母的院里用饭。韩光霁这人守规矩,若非有要事,定然要回家用晚膳的。
“奶奶待会见着三爷定要好好哄人,可别再耍小性子了。”
架不住春深一番语重心长的哄劝,周樱樱终归是应了——哄人就哄人吧,她又不是不会。
只是哄人之前,周樱樱却还有别的事放在心上。方才金嬷嬷提过她嫁入侯府时带的嫁妆可不少。她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竟还没见过她的小金库!趁着今日要学管事,周樱樱便命春深去取了库房的钥匙来。
这库房是东梢间一个屋子改成的,屋子的窗户都封了,里面还分了内外两间。外间放的便是她的嫁妆,里间则是韩光霁的私库,要进去还要再开锁。外间的墙边放了一排多宝格,上头放了许多古玩摆设。此外屋里还放了几箱衣裳首饰,还有布帛药材之类。不看不知,周樱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小富婆啊。
周樱樱看着多宝格,忽然问春深:“春深啊,我嫁了给三爷,那这些嫁妆算是我的还是三爷的?”
春深听了,愣了愣神才回道:“……你和三爷是夫妻,你的便是三爷的。”
周樱樱听着春深这话似乎是没说明白呢。她的算是韩光霁的,可韩光霁的却不算她的吧?
春深隐约知周樱樱心中所想,又道:“但凡是有出息的爷们,谁会动用娘子的嫁妆?都是留给儿女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些没出息的还是会用了。春深虽然没把话说明白,但周樱樱大概明了韩光霁对她的嫁妆是有一定支配权的。相反,只要韩光霁不松口,自己连他那私库都摸不着。这么想了想,这小金库突然就不香了。
周樱樱本还想问要是有一日,她不小心教韩光霁休弃了,或是二人要和离,这些嫁妆又该归了谁?只是这些话在春深听来怕是有些骇人,周樱樱便忍住没问。
如此走马看花地参观了一回她的私库,周樱樱便回了正房。因她昨晚本就没睡好,今日又劳心劳力了一回,便打算回屋里歇一会。许是真有些累了,周樱樱的头才沾上软枕,不一会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樱樱将醒未醒之时,忽然听得外间传来隐约的人声——原来是韩光霁回来了。然而周樱樱还未来得及反应,掩着的床帷就被揭了开来,接着她便听到一声不满的轻哼。
要命!韩光霁大约是想看到她在诚心懴悔吧?谁知一回来却见到她在睡大觉!
这时周樱樱马上从床上挣着起身,朝韩光霁唤道:“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