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前段时间,平反了几个老干部,家人还特意打来电话,要她注意言行,和知青、队员们和谐相处,别整天把“XX阶级”、“XX分子”挂在嘴边得罪人。
但是这次高考恢复,朱红霜和其他知青一样,也是前两天才接到通知。叶龄仙这种娘家穷得叮当响的,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程殊墨,他父母虽然是机关要员,但他开始学习不过是结婚以后的事,而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劳动、溜街一样没落下,根本不像是提前知道什么而恶补功课的人。
所以,朱红霜更加认定,李青荷是故意刁难叶龄仙。万一叶龄仙生气,改变主意不肯帮她们了,吃亏的还是女知青自己。
朱红霜对李青荷更没好气了,“李青荷,如果你愿意借书看,就好好说话。不愿意就滚,别在这碍眼添乱。”
其他知青也帮腔,“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叶知青,你别理这种恩将仇报的家伙。”
这下,用不着叶龄仙再动嘴,女知青们都帮着她说话了。
李青荷成了集体公敌,哪还有脸再待下去。连书也不借了,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叶龄仙没去追她,也没当回事。她知道,李青荷根本不是诚心来借书的。李父李母已经花钱,在纺织厂给她买好了工位。李青荷年底回城,开年就能当工人,高考并不是她唯一的出路。
晚上,叶龄仙把借书的事跟程殊墨说了。
程殊墨自然不反对,“仙儿,书是买给你的,你怎么处置,想借给谁都行。况且,爸妈每隔段时间,都会寄些书过来,咱家不缺这个。”
这倒也是,自从上次和程父通过电话,叶龄仙陆陆续续,不仅收到了一堆书,还收到了不少吃的用的,像奶粉、牛肉干,一看就是高级货。
上个月,中秋节那天,夫妻俩甚至收到了从京市寄过来的稻香村月饼。
不过,提到李青荷的发难,程殊墨也非常反感。
“咱家老头子,说他为了工作六亲不认都行,绝不可能有这种私心。”他又问,“姓李那女的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碰瓷添堵,回头我调查一下她家情况,看她哪来的脸。”
叶龄仙和李青荷到底是从一个街道出来的,彼此互相照顾过,不想撕得太难看,所以劝程殊墨:“算了,学习考试上大学,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等回城了,大家自然就分开,井水不犯河水了。”
程殊墨:“嗯,咱们明天就去报名。”
高考恢复后,红丰公社设置了招生小组,要求符合条件的应届生、知青或社会青年,本人亲自去填表报名。
但是办公室开放的第一天,就被热情的群众们挤得水泄不通。
从十六七岁的应届毕业生,到离开学校十年的老三届,还有知青,社会青年、农村青年等,年龄大的四五十岁往上的都有,加起来成千上万,工作人员根本忙不过来。
公社领导只好亲自出面,把青年们劝回去,让他们先回各个大队报名,再让大队把报名表提交上来,最后由公社统一筛选。
不止红丰公社,全国各地其它公社、其他城市的情况大都如此,由于报名人数太多,严重超出了预期,这么多人,就是准备考场、试卷也不够呀。
所以红丰公社和其它地区一样,也实行了最严格的初选制度。
各大队提交上来的报名表,凡是条件不符的,年龄过小或超龄的,甚至家庭背景或个人成分不好、品行不端的,通通都被直接淘汰,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筛选标准虽然严格,叶龄仙却完全不担心自己和程殊墨。
她年龄够格,品行端正,以前就读的艺校,也教中学课程。至于程殊墨,更是正经的高中生毕业生,还是供销社的优秀采购员,就更没有问题了。
初选结果很快出来。
老树湾大队,报名的农村青年里,除了高进武和马冬霞,几乎全军覆没。男女知青倒是差不多都选上了,但也有一个人例外。
叶龄仙不在初选名单里,她被提前淘汰了。
红纸黑字公布在食堂大会上,所有人,包括叶龄仙自己,都傻了眼。说谁没有资格都行,但说叶龄仙没资格?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个笑话。
“落选原因是什么?”程殊墨问王支书。
他一字一顿,眼神冰冷,努力克制着愤怒。
王支书心里发怵,幸亏他最初看到这个名单时,也觉得不正常,还多问了几句。
王支书解释:“啊这个,公社的人说,叶知青思想觉悟有些问题,有人举报她,说她私下给群众编古代戏……”
“狗屁!”程殊墨气得跳上台,揭下那张红纸扔在地上,“这名单老子不服,谁举报的,谁审核的,我现在就去找他大爷的!”
“程同志,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上级的决定,我们要先服从嘛!”王支书劝着,又不敢说太重的话。
十月底,北方降温快,冬天已经很冷了,却冷不过叶龄仙心底的寒。
上辈子,高进武直接撕了她的报名表,没想到这辈子,她还是被拦在了考场外。
但是叶龄仙上辈子认命了,这辈子她不服啊。高进武……对,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