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梨园小花旦——诵持
时间:2022-03-17 07:30:15

  秦金贵的脸色非常糟,“哼,既然知青这么厉害,就让老太太跟他们改姓好了!”

  王支书急忙劝:“老秦,话不能这么说,秦姑一辈子也不容易,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实在不行,知青和队员们都凑点钱,就当在你们家买个牌位。总不能让秦姑身后,连个磕头祭拜的地方都没有吧。”

  这就是想花钱摆平的意思了。

  高玉梅伸着脖子,明显心动了。他家癞三名声不好,还伤了腰,以后找媳妇儿更难了。要是真能赚一笔钱,当做彩礼,儿子的婚事就不愁了。

  秦金贵却木着脸:“支书,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老早就说过了,大姑娘要入祖坟可以,得让一半的秦家人都同意才行。”

  叶龄仙绝望了。

  一个秦金贵都搞不定,更何况周边几个大队、成百上千的那些秦家人?他们平时,还不是看秦金贵的脸色说话?而且,秦奶奶的时间不多了,根本等不了,否则高玉梅也不会这么猖狂。

  这就是谈不下来了。

  秦家三口人得意地离开,叶龄仙只觉得挫败。

  秦奶奶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是留恋,也是不甘,叶龄仙实在不忍心让老人家以后死不瞑目。

  程殊墨安慰她:“别急,我们再想想,老人家搬上东山前,身边还有哪些人?总会有办法的。”

  “聂丹慈?”叶龄仙像是抓住了什么。

  马金水曾经说过,京市华声剧团的聂丹慈,她最早的师傅就姓秦,还是华西栖凤班的台柱子。

  不知道这位姓秦的大花旦,是不是秦奶奶,既然有一线希望,总要试试才行。

  叶龄仙回了趟家,取来抄着华声剧团联系方式的笔记本。

  电话转了几个线,很快被接通。

  叶龄仙的声音充满了期盼,“您好,您是聂老师吧,我是红丰公社的叶龄仙。打扰您了,请问……您知道一位名叫秦婵君的老艺人吗?”

  回应她的,是死寂一般的宁静。

  挂断电话,叶龄仙心情沉重地回到东山。

  王大婶组织了几个女同志,已经开始帮秦奶奶赶制寿衣。

  知青们也都来帮忙,刘主任安排女知青们裁剪着白蓝布,男知青和男队员们,则在王支书的带领下,砍树伐林,准备棺木。

  农村都这样,在老人行将就木时,提前给老人冲喜,就算回天乏术,也不至于太匆忙,什么都没准备。

  晚上,叶龄仙把丫丫哄睡了,坐在秦奶奶的床边,彻夜照顾着,跟老人说着话,但更多的时间,她都是在自言自语。

  “仙儿,人各有命……”程殊墨担心着,却也说不出顺其自然四个字,只偶尔进来,送一些吃的喝的。

  聂丹慈赶到老树湾大队时,已经是后半夜。

  “聂师傅?”叶龄仙惊讶。她知道聂丹慈会来,只是没想到,聂丹慈会来得这么快。

  聂丹慈穿着黑色的呢大衣。转机又转车的缘故,她脸上没有化妆,全是疲惫和风霜,连白头发也多了一些。

  “我师父……她怎么样了。”聂丹慈声音沙哑,明显也是哭过。

  叶龄仙急忙让出位置,哽咽着回答:“秦奶奶她……”

  聂丹慈踉跄着走过去,看清老人的脸,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着:“师父,我来晚了……”

  秦奶奶听见有人喊她“师父”,似乎认出了来人,双手激动地颤抖着,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龄仙的眼泪也被引出来。

  她无比后悔,没有早一点拨出那个电话。谁能想到,秦婵君奶奶就是当年栖凤班的第一当家花旦。而聂丹慈,是她唯一的关门弟子。

  聂丹慈四十多岁,到底比叶龄仙成熟稳重一些。她这次过来,不仅带了助理,随行的还有一位医学专家。

  然而,老专家用听诊器测了秦奶奶的心脏和肺部,又看了看她的瞳孔,也是摇头叹息,“丹慈,多跟老人说说话吧。”

  聂丹慈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后半夜,等秦奶奶睡着了,叶龄仙挑重点,把自己遇到秦奶奶的经历,都告诉了聂丹慈。

  当然也包括秦家那对极品夫妻。

  “无知,无赖!”聂丹慈气得大骂那些人。

  聂丹慈没想到,师父晚年会过得这样凄苦,她伤感地回忆着往事。

  “遇到师父那一年,我才六七岁。日本鬼子打过来,全家都在逃难,我跟家人走散了,用煤核把脸涂黑,故意装成男孩子,一路讨饭,才讨到栖凤班。那些年,栖凤班的日子也不好过,没人肯收留我,只有师父可怜我,总是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一半,喂给我。后来,她又教我学艺,才让我有了今天。

  “那时候女人唱戏难啊,没人听我们咿咿呀呀,师父就下了狠心,教我刀马旦的工夫,放大招,才能留住观众。那时候的拳脚功夫可是真打,既能在台上立足,也能在台下不受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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