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梨园小花旦——诵持
时间:2022-03-17 07:30:15

  朱红霜不占理,也说不过大家,没有再发难。

  关灯后,大家的热情止不住,讨论的话题,从公社集会,变成了老树湾的男知青。

  叶龄仙的床铺紧挨着窗户,往常这种话题,她不参与也不在意。但是今晚,聊到程殊墨他们,她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

  提到程殊墨他们,说得最多的,居然是朱红霜。

  “我们念过同一所小学,说起那三个家伙,真是可惜了。”朱红霜摇摇头。

  原来,吴俊、侯学超,还有程殊墨,虽然住同一个大院,可他们父母工作太忙了,一直疏于管教。

  大运动开始后,仨人不好好学习,常常逃课溜街,和小混混争地盘。

  后来,高中彻底停课,他们也报名去大西北,想加入建设兵团,成为光荣的农垦战士。

  谁知出发前,他们被人举报打架,失去了当兵机会,只能来老树湾插队。

  他们来了也不安生,和隔壁大队三天一打、两天一闹,没多久,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二流子。

  说起建设兵团,女知青们又羡慕,又惋惜。

  不是她们妄自菲薄,虽然“插队知青”,和“兵团知青”都是知青,但是两者之间真的有壁。

  兵团知青,纳入建设兵团统一管理,穿统一的军队制服,冬天发有棉帽、棉袄,军大衣、军皮鞋,每个月甚至还有几块钱工资。

  插队知青,去的大多是穷乡僻壤,穿的用的都是自备。跟着老乡一起劳动,挣工分、分口粮。补助的钱和票,相比少了一大截,分到知青手里的,更是微乎其微。

  典型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凡家里成分好的、有点关系的,都想送孩子去兵团当农垦战士,没准还能提干,像程殊墨这样“自毁前途”的,确实少见。

  有人好奇:“听说程知青的父亲,是一名翻译?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朱红霜轻笑:“人家父亲,外语学院毕业,会说四国语言,十几年前,就翻译过苏联专家的资料。你们猜猜,什么样的机关,需要高级对外译员?”

  “难道是……外交部啊!”女知青们倒抽一口气。

  朱红霜点点头。

  她毫不留情道:“老子是英雄,儿子却可惜了。程殊墨长得好看有啥用,混成这样,估计父母都气得不轻。”

  “可是,我觉得,程知青不像二流子,也没有那么坏。”李青荷弱弱地说,“毕竟,他救过……龄龄。”

  朱红霜挑眉:“哼,你帮二流子说话,你该不会是,因为他长得俊,看上人家了吧?”

  “你,你别乱说!谁看上程知青了?”李青荷又羞又气。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巡防队员。放风的女知青咳嗽一声,大家立即噤声,结束了卧谈。

  很快,宿舍响起均匀的呼吸,叶龄仙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没有想到,程殊墨看起来吊儿郎当,竟然是出身高知家庭。

  可上辈子,他赶来救她时,开着轿车,穿着西服,完全不像温文尔雅的翻译官,倒像是改革开放后,最先下海的那批富豪。

  难道,当年回城后,他没有继续考大学吗?那多遗憾啊。

  叶龄仙脑子很乱,除了前世今生的程殊墨,还有白天,马冬霞骂的那句——“戏子”。

  是的,她是学唱戏的。

  上学时,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读懂了人情世故,也分清了赞誉和诋毁。

  旁观某次“会议”后,她哭着问先生:“这世上有戏子、厨子、夫子、学子,明明都带‘子’,为什么还要分三六九等?”

  教戏先生用油彩遮住伤,笑着告诉她,“丫头,改变一个人的成见,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做好人、唱好戏,随时随地都可以。”

  上辈子,叶龄仙是个好人,这一点问心无愧。可她没唱好戏,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也浪费了自己的人生。

  在深渊里爬过的人,更加渴望光明和希望。这辈子,为了自己,她必须活出个人样。

  回城和练戏,是当务之急。

  上辈子,政策彻底开放前,知青回城的方式,除了想办法调动工作,还有一种,就是参加高考。

  高考恢复前,几乎没有人相信,停滞了十年的高考,还有重新启动的一天。

  在老树湾,知青们早就荒废了学业。后来,即使不少人报名参加高考,也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

  程殊墨、李青荷他们,也是通过工作调动回城的。他们回城那一年,叶龄仙正式和高进武在一起。

  那一年,他们的人生轨迹,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南辕北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