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梨园小花旦——诵持
时间:2022-03-17 07:30:15

  师长们见她刻苦,都爱怜地叫她“小戏子”,夸她嗓音条件好,有悟性,有天赋。

  大运动中期,受政策影响,古装戏被禁演。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故事不能唱了,叶龄仙没来得及学现代样板戏,艺校就停课了,她只能收拾行李,加入上山下乡的大潮。

  到老树湾以后,头一年,她还谨记先生的教诲,每天清晨,跑到山上吊嗓子,偷偷练唱腔。

  可后来,农场的劳动量越来越大,干一天活下来,她累得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第二天起床都困难。

  再加上去得多了,难免被不怀好意的人跟踪,猜忌。连李青荷都劝她,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于是渐渐,叶龄仙去得少了。练功这事,一产生懈怠,慢慢就丢下了。

  明天公社活动,听说有龙虎班唱戏,无论如何,她必须去观摩学习。

  见叶龄仙神色坚持,李青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闷闷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第二天,女知青们早早起床,去大队领了批准函。

  在旁人的羡慕中,她们坐着农用三轮车,唱着红/歌,欢欢喜喜,向北山出发了。

  山路虽然狭窄、蜿蜒,但是很平整。据说这条路,还是建国前,红军剿匪时,为老百姓修造的。

  一个小时后,她们翻过北山,终于到了镇公社。

  路口有民兵把守,检查往来的批准函。女知青们也要下车排队。

  她们和司机师傅分开,并约定好,傍晚仍在这里汇合,接她们回老树湾。

  无意中,叶龄仙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队伍最前面,程殊墨骑在二八大杠上,熟络地和民兵聊着什么。

  他的自行车后座,驮着两个鼓囊囊的大麻袋。应该是昨天,他从老乡那收购的农副产品,今天送去供销社,再换成钱和票。

  程殊墨骑着两个轮子,比三个轮子的还早到,可见天没亮,他就出发了。

  叶龄仙感到欣慰,这人嘴上嫌麻烦,办起事来,还挺靠谱嘛。

  出于礼貌,她想打个招呼,刚上前一步,程殊墨就骑着二八大杠,往供销社的方向去了。

  “腿长了不起啊。”叶龄仙叹息。

  “龄仙,你在看什么?快走,红脸王的戏要开场了!”身后有人催促。

  看戏要紧,叶龄仙急忙追上同伴。

  龙虎班的戏台,就搭在镇公社的人民剧场里。

  一路上,男女老少,推车的,扛板凳的,挑扁担的……个个脚下生风,往人民剧场狂奔。生怕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乡镇公社,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戏迷。

  叶龄仙拦住一位大姐,一边跟着她跑,一边向她请教,当地的戏曲渊源。

  原来,公社的前身是红丰镇,红丰镇最出名的,莫过于雄狮戏院。

  清朝末年,红丰镇出了两位戏曲名家,一个唱武生,一个唱花旦。

  两位大师前半生,跟着江湖班四处献艺,唱/红了大江南北。所到之处,万人空巷。

  民国时期,日寇入侵,他们拒绝给日本人唱戏,不惜断发明志,隐姓埋名,回到红丰镇老家。

  他们后半生,专心收徒,有教无类,只为传承地方戏,也教出了不少高徒。

  时间久了,红丰镇就有了“十人九戏”的名号。说是十个人里面,至少九个人会唱戏。

  教戏之余,两位大师用半生积蓄,创立了雄狮戏院,免费为百姓演出。只为唤醒同胞的爱国意识,共同抗击外敌侵略。

  可惜后来,因为唱法、腔调的问题,两位大师渐渐产生分歧,最终分道扬镳。他们门下的弟子,也分成东、西两派,各自发展,井水不犯河水。

  新华国成立后,红丰镇改名为红丰公社,雄狮戏院也改名为人民剧场。当地老百姓听戏、爱戏的热情,却保留下来,丝毫不减当年。

  尤其今天妇女节,登台的是著名“红脸王”关长生。不止红丰公社,就连县城也有不少戏迷,慕名远道而来。

  叶龄仙听完,有些汗颜。

  她自诩内行人,这两年,却在老树湾固步自封。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懂的还没一个乡镇大姐多。如今跳出来,她才知道,戏外有戏,山外有山。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到了人民剧场,年轻的演员已经开始热场。露天广场里,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女知青们站在后排,看不清戏台,只听得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她们都懊悔,应该早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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