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看似正常的人，在买排骨这么家常的活动中，却聊如此诡异奇怪的话题。
他忍不住问：“你们二位是做什么工作的？研究精神病的？”
夏听立即笑了：“演话剧的，我们在对词儿。”
毕竟她看出来了，这位摊主想问的其实应该是——
你俩没病吧？是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在得到「演话剧」这个答案之后，摊主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我说的嘛，你俩这个外形就漂亮，不是一般人。演话剧累嗓子吧，看这小伙儿，嗓子都哑成啥样了。”
夏听眼睛弯弯：“是呢，他那个角色费嗓子，胖大海泡水他都得成斤地喝。”
许肆：“……”
两个人远离了肉摊，许肆忍不住问她：“话剧演员？”
“也不算说谎吧……”夏听说：“以前也演过。”
“嗯。”许肆点了点头：“猜到了……”
他看过这位在《青云诀》里演鱼头人的演技，好像，是挺不错的。
“你看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夏听停下脚步：“所以，除去工作关系，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算不算？”夏听追问。
“算。”许肆说。
“那既然是朋友，这次加热搜的需求，能不能在一个周之内完成啊。”
许肆：“……”
感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第106章
我们许总比他帅一万倍
许肆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我想想……”
于是他在回夏听家的路上仔细思考了一路，很认真地分析了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最终在到达夏听家门前的时候，才颇为无奈地得说：“时间有点赶，但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是答应咯？”夏听兴奋地问，按下密码开了院门。
许肆：“嗯，我尽量。”
既然是朋友的话。
许肆看着夏听在前面有些雀跃的背影，又仰头看了看这幢很熟悉的独栋。
他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来这里，但没想过来这里的原因居然是……做饭……
尽管「夏婷婷」逼迫他承认朋友的关系。在许肆看来，大概是出于催促完善需求的狡猾多过于真心。
做几道菜对许肆来说，不用太过脑子。
那会儿他被困在拳场，打工抵许良才的债。
拳场老板白天的时候，做正经餐馆的生意。
许肆什么都做，不仅晚上要上场打拳，白天也不能闲着，尽管带着一身伤也要在厨房帮忙。
从一开始的只是打下手，到后面大部分的菜都是他替那个偷懒耍滑的胖厨子去做。
然后一个人打包，装箱，再骑车送去五公里之外的澜城二中。
所以，家常的菜色，许肆拿到食材，就可以依靠十几岁时形成的肌肉记忆进行处理和制作。
但他拿起夏听的锅具的时候，行云流水般的肌肉记忆还是被打断了一下。
锅具看上去是全新的，就算用过，可能也不超过三次。
四个燃气灶中的一个倒是有使用痕迹，不过也很浅，其余三个甚至新得发亮。
不禁让人疑惑，这个家的主人，平时吃什么。
许肆环视了一下，厨房的台面上除了刚刚拎回来的食材，空无一物，“你得帮我提供一下菜板，和刀具。”
“我在找了……”夏听蹲了下去，翻着台面下面的柜子，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厨房里转悠了。
说来惭愧，穿过来一年多了，她在这个家里一次饭都没有做过。
虽然叫客人来家里做饭这件事也挺奇怪的，但出于做客的礼貌，许肆还是没加入她的灾难式翻找活动。
他低头看过去——
这个家的主人似乎也不太讲究，几乎半个脑袋都要探进橱柜里去了，“好像在这里……”
夏听正在往外拿东西，应该是找到了。
于是许肆也弯下腰，准备把东西接过来。
那是一副没有开封的刀具，不过夏听看那个包装盒的样子，就知道这套刀，大概率是夏婷婷买来收藏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夏听把那个包装盒拿了出来。
将要起身的时候，夏听仰头，骤然与许肆视线相撞。
距离极近……
像是头脑中有根神经被狠狠撞了一下，许肆有短暂的一瞬失神，他收回视线，直起身子：“刀……”
“给，这里面有好多类型，你看着用吧。”夏听站了起来，把那盒套刀塞到许肆怀里。
许肆被动地接着。
夏听说完，就去厨房的另一边找菜板去了，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抽出手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了许肆的指尖。
许肆把那盒套刀放在了料理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被夏听碰过的地方莫名很痒，许肆用力攥了攥拳。
“你手怎么了？”夏听拧着眉看许肆。
难道刚把刀交给他就割伤了？
“有点麻。”许肆轻描淡写地说。
“啊，那你可不能大意。”夏听正经道：“你最好去医院排查一下，是不是颈椎的问题，毕竟——我觉得你这个岁数还不至于得脑梗。”
许肆咬了咬牙：“谢谢提醒。”
随后，夏听也很顺利地找到了一块全新的菜板。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许肆便没有再受夏听的打扰，按部就班一样样地把菜给做完了。
除了糖醋排骨之外，许肆还做了一道麻辣虾，一盘小青菜和一份海带汤。
许肆把最后那道汤端到了餐桌上：“过来吃……”
夏听看着电视没听见。
许肆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于是只能走过去，拍了拍夏听：“吃饭……”
电视里投屏着上一期的《正青春》，夏听之前看的时候，一直都是重点关注出挑的和自家的选手。
直到现在她看第二遍的时候才发现，黄新原后面那一排的角落里，坐着的是闻珩。
就是之前在玉城，狗仔记者闹了个乌龙，拍到许肆认成了闻珩的那个年轻男孩。
他是模特出身，身材和气质都比较好。
但是没有什么唱跳的天分，在选秀的舞台上就不怎么吃香，一直是不温不火的状态，但也还没被淘汰。
现在画面里正好轮到闻珩唱歌。
他选得是一首不大需要技巧的，很深情的老歌。
因为声线好听，给这首本来无功无过的歌加了不少分。
镜头放大，停在闻珩的脸上。
其实，细看起来，他和许肆的五官是不像的。大概是之前的造型加上他的身高，形成了一种压迫感，所以才被狗仔认错。
许肆也没再叫她，就站在沙发边上等着她。
直到闻珩把那一首歌给唱完。
“你要签他？”许肆问。
“没啊。”夏听按下暂停键：“你对他没有印象吗？”
许肆想了想：“没……”
“之前，狗仔在玉城拍到了你，以为是他呢。”夏听顿了顿：“噢也是，你也不太关注这个。”
许肆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他的师弟在新闻里认出他了，还特地来问过他。
但他只是看了眼那个新闻，并没有去搜闻珩长什么样。
“真不知道那几个娱记怎么看的。”夏听笑着往餐桌边走：“你也觉得不像吧。”
许肆重新看向大屏幕里定格的那张脸。
挺高挺帅……
人还有个隐音色好听的好嗓子。
哪儿像自己？
“嗯，不像。”许肆挺认命地说。
夏听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进去，仰着头看他：“是吧，我们许总比他帅一万倍。”
第107章
你准备随时离开这里吗
这一瞬间，许肆忽然感觉，指尖重新，加倍发烫起来。
“你也一起过来坐啊。”夏听看着他。
许肆不是傻子，他察觉到自己对于夏听的这种夸奖，过于敏感了。
敏感得，有些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但这种变化似乎有些突然，之前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共事的时候，也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可以归咎于这位「夏婷婷」口不择言，没有边界感。
但似乎——
一点点退让了边界感的，是自己。
没有了老板和助理的关系，依然来到了她的家里，还做了一餐饭。
所以，他不能留下来一起吃。
就当他是过来给「夏婷婷」做饭的，仅此而已。
“自从你辞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夏听眼睛亮亮的：“所以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呃……”许肆沉默了下，那句「我就不留下吃了」愣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很开心……
“综艺红了的时候，影视火了的时候，我都没有太大感觉。”夏听很坦率地说：“只有我出演的电影上映的那晚我很开心，那之后就只有今天。”
她的语气很真诚，在安静开阔的客厅里，竟有了轻轻的回响。
许肆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家对于「夏婷婷」而言，是有多空旷。
每个白天，会有人过来打扫。
然后夜晚，她短暂地回来落脚。
许肆其实已经想好了很多工作上面可以用的，现在需要立刻离开的借口，比如服务器出了问题，运行出了bug。
但他现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帮我拿一罐气泡水过来吧。”注意到桌上没什么饮料，夏听说。
许肆走到冰箱前面，那是一个双开门的，体积惊人庞大的嵌入式冰箱。
可当拉开冰箱门的时候，许肆才发现，里面除了气泡水，还有几个干巴巴的面包，几乎什么都没有。
“你平时都吃什么？”他拿着气泡水走回餐桌，递给夏听，“面包就凉水？”
“里面不是有沙拉吗？”夏听不太服气。
再怎么说，也是高级气泡水和健康的全麦面包。
「面包就凉水」这个说法，听上去特别可怜，像逃难的。
许肆坐下：“没看到沙拉。”
“那就是阿姨发现过期了，给扔掉了。”夏听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别把我说得那么可怜——”
夏听忽地抬起眼皮，吃到美味的时的欣喜是挡不住的，她由衷发出了赞叹：“真！好！吃！”
许肆默默看着她吃。
他曾经以为自己家就够简单的了。没想到，这位的家比他的还要简单。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餐厅和客厅亮着灯。
许肆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上行的楼梯，那边的灯光没有点亮，客厅的光线把楼梯分割成两个区域，跟多的那一半沉浸在蒙蒙的黑暗里。
原来空间太大，也会让人觉得压抑。
“这么一比，你的办公室反而更像个家的样子。”许肆说。
“因为我是老板，没法跑路。”夏听大咧咧地说：“你听说过「随时跑路风工位吗」？就是说一个人的工位上什么都没有，可能就有个水杯之类的，随时打算辞职离开。”
许肆思考了一下她的这个说法。
“那你是——”许肆问：“随时准备离开这里吗？”
“这儿？”夏听抬头看她，腮帮鼓鼓像个仓鼠。
她喝了水把食物咽下去，才说：“这本来也不是我家啊。”
许肆心里忽然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
许肆：“我是问，你在准备随时离开这个世界吗？”
夏听忽然就愣住了。
她一直都没注意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她不和任何人深交，有意地疏远了夏婷婷原本的朋友，赵乐游他们三番两次地找她聚会，她都婉拒。
除了事业方面的接触，她的交际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从一开始就做足了跑路的准备。
但她，跑得了吗。
“我也想回家呀。”夏听平静地看着他，不是抱怨，只是叙述：“现在的生活好累啊。”
许肆做了她一年的助理，其实感受过她的工作状态。
虽然拼命在做，但并没有乐在其中。
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还得做好，想随时跑路也是正常的。
“除了工作，也做些你喜欢的事吧。”许肆说：“如果你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话。”
夏听眼神透亮无辜：“哦，我喜欢吃你做的饭。”
许肆：“……”
“我认真的。”夏听其实刚刚就吃饱了，她是一个在吃着方面并没有太大欲望的人。
但难得，今天在吃饱的程度上她没有停下筷子来。
她把自己吃撑了。
“明明你做的不是我的家乡味儿，但我就是觉得熟悉，好像以前总吃一样。”夏听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立不住脚：“我不是想赖着你给我当厨子……”
夏听对这个无礼的要求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在听到许肆明确的拒绝的时候，也没有太失望。
两个人也不是那种吃完饭还能一起继续看电视的关系，所以收拾完碗筷，许肆就准备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