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执棋的手一顿,是啊,他都好多年没陪他下过棋了。小时候,他们常常在一起玩耍,一起下棋,一起练剑,一起读书,可是后来他去了邻国,一去这么多年,他在这里遇见了来到此处的忘忧可以陪他一起下棋,可是他呢,他去到异国,一个连陪他下棋的人都没有。
他的眸中聚起泪光,招手道:“来,阿雾,哥哥陪你下棋。”
蓝雾却不依,看着案几上的黑白二子,明显是忘忧执的白子赢了,他道:“跟你下有什么意思?我要跟战胜你的忘忧公主下。”
“好。”姬宴温柔一笑,放下棋子,把位置让给他,“来,这里坐。”
棋子重新铺开,蓝雾开始与忘忧对弈起来,忘忧是七巧玲珑剔透的心思,下棋也心思缜密,绝不会马虎。
蓝雾随意地张口问道:“公主可吃得惯我们南楹的菜?”
忘忧心思在棋上,放下一颗白棋后,才说:“刚来时不习惯,后面慢慢地就习惯了。你呢?你习惯我们东盛的菜肴吗?”
蓝雾却很直接地摇头:“一点也不习惯,那边的东西味道都太淡了,嚼起来总感觉缺了什么。”
忘忧点点头,拂了拂额前碎发:“是啊,东盛的饭菜确实偏淡,我来南楹这些年,慢慢的都把口味养辣了。”
“你知道吗?我刚去的时候,还去摘山上的小辣椒来做辣酱下饭吃呢,那味道真的够辣。”蓝雾很自在地说着。
“啊??”忘忧一惊,“是红山上的那些辣椒吗?”
姬宴在一旁默然不语,眸中却有心痛与自责,他不知道蓝雾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一个大男孩的。
“是啊,红山上有一大片的红辣椒,我每天闲来无事就跑去摘辣椒,摘回来做辣酱。”蓝雾像一个抱怨的小男孩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啊?你还会做辣酱吗?你不怕辣吗?”忘忧捻白棋的手一顿,那山上的辣椒可是他们东盛国一大特色食物,巨辣无比,他们东盛饮食一向清淡,这辣椒一般用于泡菜或者出售给其他国家。
“做辣酱有什么难的,我们苗疆的人都会做啊。我不怕辣,我喜欢吃辣。忘忧,要不然我送你一罐辣酱吃?”
忘忧摇了摇手:“还是算了吧,那太辣了。”
蓝雾又道,“忘忧,我知道明天城中会有一场来自东盛的皮影戏表演,你要不要去看?”
“皮影戏?”忘忧小时候在东盛很喜欢看这玩意儿,但是来到南楹后便好多年没看到了,忙答应道:“好啊。”
“那好,明日我来接你。”
“太子殿下,你也一起去吗?”忘忧望向一旁的姬宴。
姬宴温柔一笑:“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都在聊一些东盛那边的事,姬宴听得恍惚,对于他这个弟弟,他又多了几分心疼。
连下了几盘棋之后,他们才一同返回太子府,姬宴从容走在蓝雾身侧,关心地问:“玉佩的事,有线索了吗?”
蓝雾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中。那只女鬼不承认昨晚来偷了玉佩一事,说她只有一枚忘忧的玉佩,那他自己的那块玉佩又去哪儿了呢?
昨晚的那个梦,和丢失的玉佩,会有什么关系呢?
到底是谁偷走了他的玉佩?
实在想不通。
翌日天气爽朗,春光明媚,曳缘又接到系统任务了,今日这场戏是男女主互相吃醋的戏,她作为一个恶毒女配自然不能缺席,不仅不能缺席,还要美美的出席。
她像往常一样,狗皮膏药似的去隔壁太子府黏着姬宴,见他要出门,也欢快地跟上,蓝雾抱着手臂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候着姬宴,今日的他容光焕发,高束的马尾飞扬,蓝色发带迎风斜飞,脸上是青春活力的颜色。
曳缘在心里嘀咕:这么开心干嘛?不就是要见到忘忧了吗?看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就像是孔雀开屏了般。
“啧啧啧……”曳缘走到他面前念叨着。
他低头睨了她一眼,拧眉道:“你也要去?”
曳缘转身拉着姬宴的手臂,嘟嘴道:“我是跟姬宴哥哥去玩的,又不是跟你。你管得着吗?”
蓝雾故意笑着打趣:“皇兄,你什么时候把她娶进门啊?你看黏你都黏成什么样子了。”
姬宴一双冷峻的眸子抬起来,表情不悦,呵斥道:“蓝雾,别胡说!”
曳缘勾着嘴角说:“宴哥哥,你快给蓝雾哥哥娶一个王妃管管他,他真的太讨厌了。”
“你再给我胡说!”蓝雾一手揪住她的耳朵,将她拽出了府门。
“松……松……松手!”曳缘双手拍打他,双脚去踢他,足足被拖出去了好远,他才松手。
“痴曳缘,你几岁了?”他突然问到。
曳缘下意识地说了句“五……”后又顿住了,差点就说成五百岁了。
“五?”蓝雾冰亮的眸子射向她。
她假装掰了掰手指,数了数,才慢吞吞道:“五加四,我九岁了。”
“九岁啊。”他在嘴里凿着这几个字,上扬的眉峰里像是藏了一把剑,“可我瞧着你不止九岁呢。”
她心中一慌,他这是开始怀疑她了?
稍微定了定神,她仰起头来,不开心的问道:“蓝雾哥哥,我有那么显老吗?”
“呃……”
她的脸上扑了粉红的胭脂,黛眉细细勾勒,如柳叶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上闪着晶莹的亮片,那是时下最流行的龙女妆,眼尾处打着细细的闪粉,眼睛眨动间,就仿佛龙女出海般,泛着耀眼粼粼的光。
她的脸凑到他的面前,让他不经意间慌了神,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哪位姑娘的脸,她本就是二八妙龄年纪,圆眼小嘴,长相甜美,肌肤水嫩,哪里会有显老一说?
不过见她这么的不忌讳男女之别,脑子应该确实只有九岁吧。
他推开她,咳了一声,转身朝前走,“快去找你的宴哥哥。”
天色将暗不暗,夜幕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街上人影幢幢,出来游街的人们数不胜数,他们几人都没有带侍从,穿的都是便装,像平民百姓般一样出入街道,逛街游玩。
朱雀大街上吆喝声不断,摆着各种稀奇小玩意儿的摊子层出不穷,沿街的铺子门口都挂着欢迎入店的灯笼,缀着发黄的灯穗在夜下迷惘。
忘忧公主今天也打扮静美,如缎子的秀发仅用一根发簪束着,额前搭着一条紫白的额坠,眉心吊着一颗如紫葡萄般的珠子,双耳挂着精致的长链耳坠。一身淡紫的衣衫,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紫兰花,行走在街道上,引得许多公子注目。
曳缘悄悄打量过去,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辉吗?真的感觉她在闪光呢,太美了吧。
忘忧来自东盛国,个子偏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跟曳缘完全不是一种长相。曳缘在心中哀怨,作者就是偏心,女配的长相就是比不上女主,她这种小家碧玉的长相怎么比得上忘忧倾国倾城呢?
她垂着脑袋,失了精气神,走在身侧的姬宴喊了一声她:“曳缘,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啊?”曳缘猛一激灵抬起头来,看到隔壁三个人都望着她,她一阵尴尬,“没,没,我就是想吃棉花糖,宴哥哥你帮我买好不好?”
姬宴还没说话,那边的蓝雾却先开口了:“哥哥,你快些去吧,别饿着痴小姐了。”
曳缘盯着蓝雾,牙齿在口中打架,心道:还不是要靠本小姐来推动剧情?特意给两方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第10章 皮影
“走吧,曳缘。”姬宴转身朝另一边的街道走去,留下一个玄色的背影,长袍上绣着金丝线,低调中透着高贵。
原书中姬宴一直拿她当妹妹对待,又因她脑袋有问题,所以基本算是有求必应,而女主就因为这个一直不爽,他们也常常因此而吵架。
蓝雾看着那如狗尾巴似的曳缘跟着姬宴走了,淡橘色的衣摆与街巷的灯笼很搭,渐渐如灯笼般模糊。他转身对忘忧道:“忘忧,我们也走吧。”
忘忧也收回视线,暗自咬着下唇,将心里的怨恨藏住,“好。”
这表演皮影戏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头发虽白,但看着硬朗,花甲的年纪,手法熟练,故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老头蹲在白色幕布下,手举着两个用兽皮做的人物,一男一女两小孩,用他那沉厚的嗓音述说着一个故事,他的声音像是从前世而来,将某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拉了出来。
这故事是蓝雾精心编排的,说的就是他小时候与忘忧相遇的故事。
七年前,他刚到东盛的时候,天性顽劣,偷溜出去的时候撞到一个小女孩,那人就是忘忧,本来那时她也该前往南楹国做质子的,就是因为他们那次相撞所以延误了。
两人的玉佩掉落,然后就拿错了。他们的玉佩长得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雕刻的图案不同,一个是麒麟,一个是穷奇,乍眼一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他身上这块是母妃给他的,他自幼养一些恐怖的蛊物在身上,母妃给他灵玉是为了防止他被蛊物反噬和伤害的。
自从他们拿错了玉佩,幼小的忘忧就被妖物侵害,后来虽然妖物被皇宫里的能人异士驱赶走了,但是忘忧那次也生了一场大病。
他那时年幼,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蛊物,当有着剧毒的蛊物爬向他身体的时候,是忘忧及时出现,还来了玉佩,拯救了他。
时隔七年,那日在北枫关口见到她时,他就认出了她。
然而忘忧因为那场大病,脑子也受到了创伤,丧失了部分记忆,直到今天再次看到皮影戏中熟悉的一幕,她才完全想起来原来蓝雾跟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
街道上围在这里看皮影戏的人很多,大家都在问老爷爷故事中的人物后续,只有曳缘一个人拿着棉花糖在舔,要想知道后续,来问她不就对了,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全书剧情的人。
虽然好多部分她都忘了,只记得个大概。
没想到真的有两块一样的玉佩,那她那晚偷到的就是蓝雾自己的那块咯?难怪那晚他睡觉都把玉佩紧紧抓在手上,原来那是他母妃留给他的遗物呀。
真令人头疼,她还得找个机会给他把玉佩还回去。
书里只说忘忧在小时候救过蓝雾,如天女下凡般,从那以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至此终年。
曳缘不明白这凡世间的爱情,只觉得荒谬,就救了他一下,他就爱得死心塌地了?
那改天她也试试看,她把那块玉佩也给他送还回去,看他会不会喜欢自己。
“蓝雾,对不起,我都忘记了,那天你还问我记得你吗,我竟然没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忘忧恍然大悟地看向身旁的蓝雾,一脸歉意的说到,随后她又问:“这场皮影戏是你特意准备的吗?”
蓝雾在灯光下的瞳孔闪了闪,他摆手道:“也不是特意准备的,就是听闻有远道而来的皮影师傅,就想着请他来表演,也不知道表演什么,就演了这个。”
忘忧笑了笑,在夜光中明眸生姿,“谢谢你,看到这么熟悉的东西,我仿佛感觉回到了我们东盛。”
“姬宴哥哥,要不我们也去让老爷爷给我们表演一段皮影戏?”曳缘同姬宴站在他们后方,这时打趣了一声。
他们坐在前排听见声音回望过来,旁边看完皮影戏表演的人群渐渐散开,蓝雾在人群中站了起来,笑着问:“你们有什么好表演的?”
“当然青梅竹马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故事不比你们的美吗?”曳缘单手叉腰道。
姬宴和无忧两人听了后都没说话,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