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粗犷的食用方式，总让柳不弃想起心心念念的火锅！
她还专门尝试过配出火锅料，但由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火锅调料还没有在太岳出现，也只能勉强弄些葱蒜酱醋对付一下！
许凝眉之前来过战场，是知道这种军中饮食虽然能充饥，但实在谈不上好吃！
岳函心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对于柳不弃随意的接过公孙无悔递过来碗筷和普通兵士共用一锅大快朵颐的「不雅」举动是很难接受的！
但想了一想，还是下定决心，同样接过碗筷，尝试了一下，大口的油腻感觉差点熏吐了自小锦衣玉食的帝国公主！
一旁的柳不弃大笑着递过来一头大蒜，这种草原那边传过来的物种，京城中虽然不多见，但岳函心还是知道的，吃下去除了辛辣外，口气会变得极不妥当！
疑惑的接过大蒜，学着柳不弃的样子一口大蒜一口肉，油腻感大减，特别是鲜嫩的野菜，居然不亚于京中美食！
“等以后不用打仗了，我就准备在全国各地都开上一家火锅店，就卖咱们幽州的军中美食，保准能够赚大钱！”
饱餐一顿，又拿起旁边的大茶壶倒出一碗浓郁劣茶一饮而尽！
一边向手掌「哈」出一口气，凑到自己鼻尖闻了闻后，柳不弃嬉笑着对岳函心说道。
岳函心望着此时的柳不弃，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多智近妖、权掌幽州的模样！特别是话语中的理所当然，应该的确是发自肺腑的感慨！
她突然发现真的很难将在京城的柳不弃，在幽州的柳不弃和在战场上的柳不弃等同于同一个人！
“虽无倾国容颜，但绝不故作无病呻吟。虽无狐之媚态，但独具狐之灵性，多姿多态出自本心！确实担的起风华绝代之名！怪不得岳灵犀这样的人物也会独宠于她！对旁人不屑一顾！”
柳不弃自然不会明白发呆看着自己的岳函心现在的自怨自艾，还以为她在好奇自己喝些什么，就转身又接了一碗浓茶递了过去！
“这么吃肉，太过油腻，长此以往，身体是吃不消的，草原人多会喝浓茶清理肠胃！咱们军中也是有样学样。”
岳函心接过茶水，没有表现出丝毫嫌弃的一饮而尽，虽然只是平日难以下咽的特浓劣茶，但确实会让身体轻松很多！
“这种破烂茶叶，在幽州城内一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堆，如果是在太岳腹地，恐怕也就值个几文钱，可在草原上，那就是堪比等重的黄金！”
“没了这种粗茶，草原人的寿命都会大幅缩减，如果再断了草原人的食盐通道，他们只怕用不上几年，就要死上一半！”
“所以，草原人和叶赫人不同，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华人手中！所以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冲进幽州！并且希望能够掌控住！而叶赫人不过是抢劫一番就会撤离！”
柳不弃冷静的分析着帝国北方最大的两个敌人！而在她的描述下，岳函心安静的看着手中茶碗残余的茶渍，再不敢小瞧一分一毫。
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一碗劣茶而送命！还真是人命不如草芥，一碗茶水一条命啊！
柳不弃说完后，就简单巡视了一圈战备情况！身旁不远的长城缺口，现在已经被挖出了一条两米多深的大坑！
这处缺口太大了，在短时间内既然无法堵塞，那么不如直接深挖，不仅省时省力，还一样能起到不错的防御效果！
岳函心也吃完站了起来，她惊讶的发现，四周兵将此刻的情绪极为稳定，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吐露出一丝尊重来！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很喜欢这种溶入的感觉。
草原大军的牛角号突然响了起来，老兵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连站起来的意愿都没有，还劝阻起身边新兵：
“不忙不忙，草原集结没个把个时辰根本没可能！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吃饭吧。”
柳不弃也只是缓步登上城楼，极目远眺一下草原大营的动向！
却发现大营后面正在组装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草原骑兵天下一绝。
但对于攻城战却始终棋差一招，这次增援的大军，规模虽然不大，却带来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这些攻城物件。
良好的单兵素质，优良的骑射，本来就是草原人最引以为豪的资本，现在又有了以前缺少的攻城利器和充分的情报，难怪颛渠阏氏会如此自信的不撤退！
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残酷！
第121章
东西方大乱斗
下午时分，烈日西斜，草原大军，背对阳光向长城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
那些被组装起来，太岳人从没有见过的巨大攻城器械，将一块一块巨石投射过来，压的长城守军抬不起头，只能躲藏在城楼中不敢冒头。
柳不弃这才恍然大悟，那些器械原来是投石机！
随即，一种危机感袭来！
草原汗国所用的投石机模样古怪，按照太岳这样完全架空但并行于自己熟悉历史的朝代，正常逻辑下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模样的投石机的！
所以自己在刚才看到草原援兵组装时，并没有马上认出来！
这就说明了一个很显著的问题，这伙援兵并不是草原汗国在境内集结起来的！而很可能是远征西方大月氏的折返兵将！
因为这种类型的投石机，应该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回回炮」！是典型的伊斯兰教势力范围内的产物！
如果这伙援军确实是草原远征军返回！那么是运输战利品返回的小部分兵将恰逢其会？还是也先大军已经开始折返？
这个问题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因为一旦确定草原汗国的大部队返回，那么别说眼下的长城防线，就是加上闾山防线一样难以抵御数十万大军的攻击！
在叶赫境内征战的岳灵犀幽州大军恐怕马上就需要准备开始撤出才行！
好在脚下的长城乃是历经上三朝千年不断夯实而成！就是被草原占领多日的一个缺口，也不过才拆除了二十几米！
这些回回炮，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很难对长城产生实质性伤害，对于守城兵将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
但对于平民新兵形成的冲击力却十分巨大！起码第一波攻城的防御，这些新兵中的大多数可能都派不上用场了！
城楼中可以十分清晰的观察到敌军的动向，在回回炮掩护下，大批敌军已经非常接近城墙了！
等到石块逐渐停止，老兵们猛地冲了出去，挽弓搭箭、金汁热油、石块滚木一股脑的就搬了出来！
血腥味、恶臭味一时之间弥漫长城之上，虽然守军居高临下的优势已经被回回炮抵消了大半，但短短数十米的距离，草原人只能舍得用尸体来「铺路」了！
不多时，已经有零星扛着云梯的草原兵冲到长城下开始攀爬，接下来就是一处处绵延数里战线的短兵相接！
柳不弃的关注点始终集中在根本没有办法弥补的缺口处，那里必然会是进攻的重点！
一队身披奢侈重甲的草原兵正趁着四周战况紧张之际，迎着箭矢冲向缺口！柳不弃再次笃定了草原援军必然来自西方战场的事实！
重装步兵！无论男女，任何一个对于中世纪欧洲有基本了解的现代人都能一眼看出这种和东方截然不同的兵种！
哪怕战事如此惨烈，柳不弃还是情不自禁的抬头看向遥远的西方！
也先到底在大月氏战场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或者说，西方到底正在发生着什么？
罗马帝国？十字军东征？阿拉伯帝国？草原汗国？中亚大乱斗吗！
……
被当做排头兵使用的重装步兵很快临近缺口处了，这些不惧怕箭矢的钢铁怪物们，正把一具具尸体扔进缺口的大坑里，意图很明显，就是破坏缺口处的防御！
柳不弃将身边的公孙无悔派了出去，之前她已经在军中挑选了五百名有些武艺在身的兵将！
这些兵将大多数是之前岳灵犀选拔「特种部队」时的落选者，此时正好被柳不弃当做简化版的「特种部队」使用！
当然，公孙无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活捉这些重装步兵！
又挥挥手，将关应和小军子喊了上来，他们这些骑兵正在养精蓄锐，所谓守而不攻是死局，简单交代几句后，这俩人就下去准备了！
像公孙无悔这种武艺超绝之人，绝对是短兵相接战场上的BUG！在柳不弃指点下，她带领的这五百人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一方面，专门针对敌方防无可防的眼睛下手，一方面借助灵巧的身法，在这些重装步兵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绳索！
随后，蹲在城墙后的兵将，再一拥而上，收紧地上的绳索，重装步兵行动不便、转向费劲的劣势一下就突显出来，不时就有兵士被拌倒后完全爬不起来，只能等在地上等死。
颛渠阏氏完全没有想到，之前被援军吹的神乎其技的铁罐头，居然转眼之间就要全军覆没！
忙命令攻城大军拼命向缺口靠拢，解救那些重装步兵！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幽州人把那些躺在地上打滚的铁人抬回长城！
颛渠阏氏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据说大汗费了好大劲才突破了这种怪兵种的防线，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柳不弃要知道颛渠阏氏此刻的想法，一定会笑骂一句“土包子！”
草原汗国虽然号称骑射无双，但这重装步兵本来就是克制骑兵的利器！也先打起来自然事倍功半、困难无比！
可将这些笨重的家伙放到和东方步兵的较量中，基本就是一个活靶子！在城池攻防战中，更是一无是处！
所以东方文明中压根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无用兵种！
……
第一轮攻城在重装步兵被全歼的东方首战中落幕！
双方忙着收拢阵营、收治伤员、舔舐伤口，柳不弃却马上来到一堆在地上打滚的铁罐子面前！
随便指了指，被好奇心驱使围拢过来的兵将们就立刻上前，把铁疙瘩拆了下来，露出里面惊慌失措的草原人！
详细了解了一下草原大军的情况，又连续问了十几个人，甚至动用了一些逼供手段。
柳不弃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也先的大军并没有返回，相比于东方幽州这个难啃的骨头，西方的大月氏简直就像一个一丝不苟的少女遇到了流氓！
如狼似虎的草原大军疯狂掠夺了无数财富，很短时间就占据了大半大月氏国土。
然后也先就莫名和突然出现的一支从没有见过的军队开战了，据说是大月氏的王，花重金从更遥远的西方雇佣而来！
第122章
女人眼中的战争论
西方的战事如何，柳不弃并不关心，只要确定也先大军没有返回，这场攻防拉锯战就这样一直拖下去也并不会妨碍岳灵犀远征叶赫。
短暂休整后，草原大军又一次攻了上来，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沙场人命如草芥，这些书本中轻描淡写的话语，真正发生在眼前时！
无论对于新兵还是老将，无论是柳不弃还是岳函心，最终剩下的也只会是麻木，对于生命转瞬即逝的麻木！
在精疲力竭抵御住这轮攻击后，草原大军即将如潮水般退去！
柳不弃马上站上城楼，公孙无悔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小旗，早就在按捺不住的关应、小军子率领数千骑兵，猛地从长城缺口处奔涌而出！
在已经持续许久的长城攻防战中，幽州从未出现过骑兵，这给草原大军造成了一个错觉，此次长城守备军并没有配置足够的骑兵！
毕竟人尽皆知，岳灵犀远征叶赫，几乎带走了幽州全部家当！
没想到，这时突然窜出数量众多的燕京铁骑，草原军虽然骑射无双，但等到大营中组织集结起能够拦截的骑兵时！
这支燕京铁骑已经如入无人之境的在完全松懈精神回撤本阵的退兵中，肆意奔驰了几个来回！
等到草原名满天下的骑兵从本阵杀出，除了遍地被马踏刀砍的伤兵和尸首外，敌手早就龟缩回坚固的长城之内了！
颛渠阏氏紧握的拳头狠狠的拍在身旁的栅栏上！
终究是自己大意了！
……
这次骑兵冲杀的效果极为惊人，退兵本就无心恋战，铁骑又是居高临下，经此一次冲击，短时间内草原已经很难再次组织起下一次的攻城了！
“应该能够睡上个好觉了！”久经沙场的老兵们，远比新兵更加高兴，刀口舔血的战场中能够美美睡上一觉，是十分奢侈的！
柳不弃也有些疲惫的坐在床上休息，虽然并不需要她具体指挥，但作为整个长城防线的「主心骨」，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命令人安排好将士的饮食，继续深挖缺口处的大坑，排好值守人员。剩下的就是舒舒服服的睡上一大觉了！
这一夜，皎月当空，草原大营中凄美的羌笛传来，勾起一片哀愁，岳函心和许凝眉坐在城楼顶层，遥望对面灯火通明的大营。
“这是羌笛，草原人也在执行他们的天葬仪式……”饱饱睡足的柳不弃缓步登上城楼，一手安抚着肚子里越来越躁动的小家伙，一边向专注倾听别样哀伤曲调的两个人解释道。
许凝眉感慨的说道：“同为世上人，何必打打杀杀，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好吗？”她是一个和平主义者，确实有着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大抵也是为了上位者的权势之争吧！”岳函心感慨的说道，亲历了沙场征战，她对于自己命运和战争的理解早已不是初入幽州时所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对于古代战争的理解，柳不弃显然要比眼前的两人更加透彻，这里面涉及种族、文化、信仰等等一系列因素。
“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在天地间存在，这就是战争的目的！草原也好、叶赫也罢、幽州也是，大家的目的都是如此！”
“上位者能一言以决身边人的生死，但决不能强迫整个种族进行无谓的征战！”柳不弃淡然的说道。
许凝眉对于这个新奇的说法有些疑惑，十分自然的反问一句，“存在？如果仅仅是这个目的，又何必进行战争？如果草原人投降我太岳，难道太岳人还能赶尽杀绝不成？”
“存在不是生存，生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可以投降征服者、可以融入别的种族、可以放弃一切！”
“但，这样的生存还是存在吗？凝眉，叫你放弃读过圣贤之书，摒弃我华人的华美之服、诗词之妙，转而去茹毛饮血、牧羊草原，你愿意吗？”
柳不弃没有直接回答许凝眉的问题，而是再次的反问，但其实已经足够解释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