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中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张越泽明知自己已经没了机会,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他是王爷,薛姑娘。他与你门第相差悬殊,若是当真如此,以后你……”
“张大人慎言。”薛半夏连忙打断张越泽的激愤之言。她听到了赵冶的脚步声,更是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张越泽这么没遮没拦地继续说下去,她可不敢保证赵冶会不会泄个私愤什么的。
“张大人。”薛半夏解释:“你我两家关系不错,我也不妨同你说实话了。与我而言,赵冶就是赵冶,他是王爷也好,街头屠夫也罢,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他是王爷,那么我便相信他可以护我周全、免我风雨;他是屠夫,那我就有能力让他吃饱穿暖、享受生活。
我们二人想走下去,凭的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牺牲。虽然我不喜欢高门大院,但是若要让我为了这个放弃他,那我是做不到的。他的好早已抵过了这一切。”
“可是……可是若是以后……”张越泽深深地望向薛半夏:“若是他负了你……他权势滔滔,你该如何?”
“哎呀……”薛半夏将手中的药材一扔,岔着腿坐在地上,眯了眯眼,嘴角含笑:“你们怎么都在担心这个?师兄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若是他负了我,我走便是。”说着,她目光向远望去,看向张越泽的身后:“我能做到掏心掏肺、不顾一切地爱他,就能做到潇洒地离开,反正爱也爱了,恨也恨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你说对不对?”
顺着薛半夏的目光看去,张越泽慌忙起身,匆匆向着缓步行来的赵冶行礼,不待他说什么,便听到赵冶的声音响起,像是含了冰碴子一般,冻人的很:“天色不早了,张大人何不去休息?”
张越泽不敢说现在日头正好,只能匆匆消失。
听到赵冶的话,薛半夏心中发笑,继续回过身拾掇她的宝贝药材。那人一定是生气了,声音冷的哟。很快,她的身侧就坐了一人,正是恼着脸的赵冶,他与她并排同坐,眼神沉沉的,时而偷觑她一眼。
“哦,我知道了。”薛半夏点了点头:“我说的话惹你生气了?”
“不是!”赵冶急了:“我不是气你!”
“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是我还能有谁?”
“张越泽……”赵冶咬牙:“他也太阴魂不散了些!”
“哈哈哈!”薛半夏从他手里把他捏碎的药材拿了出来,小心归好类:“我说的话呢?你觉得对不对?”
“对……”赵冶颓然点头:“反正也不可能发生。半夏,我是真心待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在我身边不快乐了,我宁愿你可以离开,去能够让你快乐的地方。
这种不快乐,不仅限于我琵琶别抱、三心二意,当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做,但是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未来难测,我希望你能够可以安心。除此之外,若是我的身份、我的家庭等其他外在的因素,让你觉得你在我身边的日子难熬、没有希望,那我宁愿你可以放下我,去做个快乐的人。”
薛半夏惊讶不已,她早已察觉赵冶的思想与这个时代的男人把不同,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看来,即便是21世纪的男人,似乎也做不到这样的为对方着想。
“乐游,你好像……你的想法似乎与很多人都不同。”
“我……我母亲生活在皇宫之中,虽然她与父皇算得上相敬如宾,但是却不似我们这般亲昵。她不快乐,我知道。我不愿你成为下一个她……”赵冶的情绪有些低落,看的薛半夏心疼不已。
“不会的。”
“不过我还是不能忍受张越泽在你身边晃悠!”赵冶咬牙。
“!”
张越泽等人离开台州三天后,宫里来的信便到了,赵冶先是将别的撇在了一旁,去找关于张良生的内容。皇兄还是没禁得住他的劝说,再加上良生的母家的确让人心寒,良生虽未与皇兄相见,却已经先遭了厌弃,倒是因祸得福、可以顺势待在兖州了。
至于别的,照着各部章程依序进行而已,乏善可陈。
至今日,台州百姓虽然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终究还是得到了继续生活的机会。创伤虽痛、瘢痕丑陋,可是,它们却仍旧教会了我们面对失去、如何迎接未来。
踏上归途,虽然仍旧是那条路、那片景,但众人的心境却早已不同。所有人都在台州奉献了全部,每个人都在拼命与阎王爷抢人,就连常年隐于暗处的探子们,此行也收到了众多百姓热烈又真诚的感谢。
“以前我觉得,跟着咱们指挥使,只有在那些罪人被审判获刑时才会有成就感。现在突然觉得,好像我们也做了不少好事。”一个探子与同僚闲聊道。
“是啊。咱们虽然不能站在明处,但干的事,啧,就是这么好!”
赵冶撇下马车,骑着马与薛半夏在队伍的前方并行,虽然是隆冬时节,江浙一带却远不及京城那般冷,穿的厚实一点,骑着马一点都不冷。薛半夏骑着马左看看右看看,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都想与赵冶念一念。
“就是有一点可惜,没法亲自去参加师兄师姐的典礼。”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拿到的信,里面除了远在京城的母亲、嫂嫂寄来的,还有江南的外公、舅舅、师兄师姐寄来的,师姐担心死了,反复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什么意外,需不需要他们过来台州帮忙。
“钟兄与夫人是青梅竹马吗?”赵冶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还下意识将钟泽方当成了假想敌,生怕他仗着与薛半夏自小的情谊将自己的姑娘拐走了,好笑不已:“我之前还以为钟兄对你有意,实在是烦了许久。”
“啊?”薛半夏睁大眼睛,若有若无的嫌弃:“他撞大运了有师姐喜欢他,我才不喜欢他。不过他也不喜欢我。”她嘿嘿一笑,好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眼睛亮晶晶地,兴致盎然地对赵冶说道:“小时候我觉得师兄好厉害,不管学什么都比我快了好多好多,我那时候小豆丁一个,特别崇拜他。后来长大点了,他就仗着自己比我厉害,老是欺负我,要不是师姐在中间调节,我和他两个,可能早就水火不容了。”
“他欺负你?”赵冶挑眉,想象了一下,软乎乎、肉嘟嘟、冰雕雪砌一般的小半夏,睁着黑葡萄一样的鹿眼纯真又无辜地看着他,心都软了:“他怎么能欺负你?!”
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