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初墨禅就大致从阿箬查到的东西里面猜测出了缘由。
他的唇角微勾,明明是讥笑,可这副被上天眷顾的样貌却几乎没办法让第一眼看到过初墨禅的人生起恶感。
“真是个讨厌的小贱人,在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拨本宫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初墨禅将望向了那屋外的两株桃树,眼神之中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一想到这曾经被用来送给阿岫的东西下面被那个疯子埋了尸骨养树,心中的厌烦愈发难以抑制。
真是讨厌的贱人。
他缓缓起身入了殿内。
今日他着一身素衫便出现在云岫的面前,一入殿内,他便跪在了云岫的床边。
云岫听见了动静,未曾睁眼,只闭目装作自己不曾发觉。
“陛下,是阿善错了。”
虽说大多时候,初墨禅是顺着她的,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直白了当地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歉意。
云岫依旧没有睁眼,她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得知她生气的缘故,现在便是想着法子在她面前博取同情。
“陛下是想让阿善给那些人偿命么?”初墨禅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偿命二字,云岫忽而起身,她下意识地说道:“我没有……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诱导小白……”
“陛下,这心有善果,那么无论如何,墨禅都无法促使他作恶,可心有恶念,那么在这样的大染缸中,他终究会变成不择手段的恶人。在这宫中,行善事的男子早就在井里化作枯骨了。”
“我我……不想和你讨论这种性恶论性善论……”云岫只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是无解的,她有她自己的行事准则,初墨禅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无法阻止他用自己的方法在高位之上生存,初墨禅也无法改变她的看法。
这样的状况,令云岫对二人的感情再次产生了动摇。
她根本做不到自我欺骗。
欺骗自己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就是要和初墨禅那样不择手段的利用人才能好好活着,要踩着别人的枯骨才能活得更好!
见到云岫气急,初墨禅连忙唤人取药,雪白的药丸被喂入了云岫的口中,倚靠在初墨禅的怀中平息了许久才渐渐缓了过来。
“小白,你要怎么处置他?”云岫垂着眸低声问道。
“我会为他寻个好人家,接下来半生,他会衣食无忧。”初墨禅轻轻地说道。
“我鲜有求你的时候,唯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能为他寻个好一些的归宿,我欠他一命,他因我如此,我私心于此,不愿他为那些枯骨偿命,查清那些枯骨的亲眷家人,给予一番补偿,便这样罢。”云岫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安静地等待着初墨禅的回应。
“嗯,都听陛下的。”
陛下既然想留他一命,初墨禅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云岫又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她总是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梦里就像有一个人在哭泣。
哭泣声很轻,却莫名令人难受。
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最为自私的人,她成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厌弃的家伙。
就像是那花钱摆平人命的纨绔一般,她也成为了一个滥用特权的人。
自责的情绪溢满了云岫的心口。
她像是一个缩进龟壳里的胆小鬼,梦里总是会见到那被掩埋在黑土之下的白骨,白得如此的刺目。
她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雨刚停下,外面的桃树也已经被人吩咐砍倒。
原本她是要回太极殿的,可是莫名的,没解决完这件事情,云岫并不愿意离开此处,这件事情成为了云岫心上的一个执念。
这样的执念支撑着云岫的病体。
她穿起了鞋袜,往屋外走去,恰巧遇见了来看望她的洛扶卿。
洛扶卿见她穿着轻薄衣衫,给渐浓使了眼色,渐浓立刻取了大氅为云岫披上。
彼时周围的人都已经穿上了轻薄的春衫,唯独她自己出来还穿着夹袄,现在有了夹袄还不够,甚至还要披上了大部分人冬日才会披着的大氅。
“消瘦了些。”洛扶卿理了理她的鬓发,轻声感慨着。
“许是最近忙碌了些,有一大批铁矿要出场,工部的人总是来。”云岫随意找了个借口。
言毕之后,云岫悄无声息地和洛扶卿拉开了些距离。
洛扶卿的手半悬在空中,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只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嗯。”
这声回答过于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