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起身拿起了那小机关,想到了那块兵符。
洛扶卿的注意力则在云朝岚手中的小机关,走上前看着那机关,语气严肃,他说道:“岚儿,莫要执迷不悟。”
熟料曾经一直为了家族都在选择和他一般妥协的云朝岚忽而转身,身上仿若生了无数尖刺,他同这个世界似乎格格不入。室内的烛火被风吹灭,云朝岚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
他的皮相生得极好,自小养尊处优,性子自然骄纵,和时下流行的温良恭顺完全不沾边,和那几乎成了男德楷模的初家郎君那就根本是两条道上的人。
只是此时此刻,洛扶卿却仿佛从云朝岚身上瞧见了初墨禅的影子。
“洛家有我不够么?那宝殿高位,凭什么男子坐不得?”云朝岚的声音很轻,远处的眼线根本听不见,而站在他面前的洛扶卿却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我的手中,有和那疯子谈判的筹码,而这筹码先前叔叔一直不说,阿岚也不好提。只是如今洛家想要将本宫榨干,那么本宫也只好让叔叔做个选择了。”
洛扶卿此刻除了听见云朝岚的声音之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青年白皙的面庞浮上了一层绯红,这是被云朝岚给气的。
“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如此……如此……有为祖训!男子怎能坐上那位子!连那初墨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云朝岚冷笑一声,窗缝吹来一阵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散乱,他无所谓地撩了撩,说道:“他这是拿岫岫的命去挡!我迟早将他凌迟杀了。”
少年人双目赤红,眼中皆是恨意。敢动他的岫岫!敢肖想他从小期盼到大如今又失而复得的姊姊!都怪他想起来太晚了,都怪他想起来太晚了。
若是……若是早些想起来,他就可以把姊姊早点藏起来,她可以快乐地在他的庇护下度过余生,不用受到那些不相干的家伙欺负。
对,就该坐上那最高的位置,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在欺负她了,她可以在他的庇护下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洛扶卿见到云朝岚如此痴狂的模样,欲言又止。他想要劝诫,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这孩子不可能会受洛家摆布。
“小叔叔会帮阿岚的对吧?”云朝岚抬眸看向洛扶卿,“小叔叔自幼便只喜欢畅游山水之间,却因着洛家饱受桎梏,对母皇更谈不上爱,若是小叔叔助我登位,那么小叔叔也不会再受拘束在这后宫之中。”
叔侄二人的争论最终停息在洛扶卿的叹气声中。
“你且容我考虑考虑。”
这声叹息是对云朝岚的妥协。
阿岫对于宫中因她而起的各种事情一概不知,她现在正在愁怎么样才能多走几步路。许是上次真的受惊过度,阿岫最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以前还能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如今却真的成了一个病秧子。
还是个在大婶儿眼里娶不到夫儿的苦逼单身汪。
“你这孩子,还不抓紧养养身子,若非这身子的拖累,大把大把的好儿郎会愿意冲着你这脸皮嫁给你,现在出去一趟,钱虽说挣了一些,却把自己累成了这副羸弱模样,还如何重振妻纲?”
被大婶儿絮絮叨叨粘着的阿岫此时正盖着毛毯,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她走不了几步路,一走便喘不过气,仿若气血亏空了般,大婶儿一进来就瞧见这瓷娃娃般的女孩躺着。
好看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瓷白的肤色,纤长的睫毛,一睁眼是混了些异域血的墨蓝猫瞳,简直就和那舶来的娃娃一般好看。
只是大婶儿是实用主义,阿岫生的再好看,在她看来到时候都是要被男人压制着的。这哪里可以忍!
大婶儿这么多年在家都是大女子主义,靠得就是一身的女子气概!这小娃娃美则美矣,还是得多和她说说如何重振妻纲才是。
“好了,阿母,你就莫要扰了女君休息。”不知何时连儿出现了,手中捧着药膳,雾气氤氲了他的长睫,甚至还悄无声息地藏起了少年的羞赧。
阿岫看到连儿捧了药膳过来,起身想要迎他,熟料被连儿抢了先,连儿端着用人参细细煨着的鸡汤,想要喂给阿岫。
只是有些时候终归是神女无心,阿岫见到人来到了自己面前,就取出了一锭银子,感谢道:“真是麻烦连儿郎君总是为我熬药膳,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大婶儿先给拒绝了,说道:“我这孩子,没啥本事,就做饭是一绝,这些材料都是你供着的,怎能平白无故拿着你的银钱?”
连儿也是跟着附和拒绝,无奈阿岫只能先行作罢,等到小童回来再让小童送到他们家去。
她最近也在琢磨要不要自己搞个小房子住一住,也和大婶儿顺便提了一嘴,大婶儿答应帮她留意一番。
等到从阿岫家离开,连儿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院落之中晒太阳的阿岫,大婶儿一看自家儿子的样子,就立马明白了大半。
她开口提醒道:“你这傻孩子,莫不是动了心?瞧着她生的好看又出手大方就想要眼巴巴地贴上去?”
连儿一听自家母亲的话,只觉得刺耳极了。
“阿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便是让你莫要妄想的话。”大婶儿难得正色,“那孩子不错,却并非你之良配,身体孱弱,用那般金贵的人参养着,岂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消受得起的?”
“可是岫女君自己便能一下子挣来那么多银钱。”连儿不服气地说道。
“那若是有朝一日她旧疾复发,就只能像这样躺着不能挣钱,只让你供养,你受得住?还有她这样的身子,如何绵延子嗣?让你日后守着一块牌位过活儿?”大婶儿虽说先前聊天还和阿岫一直打趣玩闹说着娶夫的事情,可是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却也还是门儿清看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