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在看一本关于鲛人的古籍,上面描写的是一千年前魔族对鲛人一族的那场屠杀。
她慢慢翻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直到最后一页。
鲜血染尽了归墟之海,从此三界再无鲛人。
这是这本书上的最后一句话。
唐梨“啪”地一声合上了书。
原来谢清绝不喜燕云殇,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是仙界硬塞给自己的弟子,更多的是因为他是魔族人。
此时烛火已燃尽,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已经是后半夜了。
唐梨起身将雪团费力地抱回它自己的窝里去,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
庭院里空落落的,大门紧闭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清绝还没回来。
已经是第三日了。
唐梨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用通灵术去确定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但又怕他眼下正忙着,不好让他分心。
她犹豫了许久,终是关上了窗户,躺到了床上,什么也没做,然后闭上了眼睛。
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地睡了许久,唐梨忽然感觉被子被人掀开,又涌入了一股寒气。
她整个人被从身后环住,那人瘦削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似是海面上漂泊无定的一叶扁舟,终于找到了归港。
微凉的鼻息拂过唐梨的颈间,惹得她轻颤了一下。
“主人?”唐梨轻唤了一声,抬手覆上了腰间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
很冷。
黑暗中,谢清绝有些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弄醒你了?”
唐梨轻声道:“没有,正好我也睡不着。”
谢清绝轻蹙了眉,下巴从她肩窝处微微抬起了些,黑暗中唐梨看不清他的模样。
“为什么会睡不着?”
唐梨轻吐了一口气,“还能因为什么?”
她说着动作轻微地转过身,试图看清他的面容。
“担心你啊。”
她嘴角勾出一个生涩的笑。
谢清绝没再出声。
他身上是唐梨熟悉的雪松香,隐隐约约夹杂了些皂荚的气味,闻着令人很舒适。
应该是回来后又刚刚沐浴过。
静谧的黑暗中,唯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着。
唐梨见他不说话,将头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处,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
他身上太冷了,冷到唐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整日面对的是不是一个假人。
似乎只有这样轻轻靠着,感受到眼前之人鲜活的生命力,才能令她感到片刻安心。
“主人……是寒毒又发作了吗?”唐梨轻轻地问。
谢清绝:“……没有。”
唐梨垂了垂眼睫。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谢清绝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他说着把手覆上唐梨的眼睛,“不早了,好好睡吧。”
唐梨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得模糊,眼皮越来越沉。
又是安神咒。
在她彻底入睡的前一刻,她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安慰性地抱一下他。
-
翌日,唐梨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雪团爬到她的床上开始舔她的脸,唐梨轻哼一声,说:“你已经是只成熟的雪豹了,饿了要学会自己找食吃。”
虽然雪团离成年还远着,但唐梨其实早就把它每天的吃食提前一晚准备好了,放在一个篮子里,只是雪团每次都等着她投喂。
雪团见自己娘亲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没再继续跟她撒娇,自己跳下床,去翻了翻唐梨给它装食物的篮子。
唐梨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侧的被窝早已凉透,连床单上的褶皱都被抚平,只残留着些许雪松香。
谢清绝又走了。
不过这次他留了字条,但也只草草说了一句他外出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唐梨拿着字条抿了抿唇。
谢清绝对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闭口不提,也从未提出过要身为剑灵的她来为他做些什么。
她想,以自己的能力,明明有很多事情是帮得上忙的。
可如今她就像被谢清绝藏在见雪阁的秘密,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她不该在仙界除天剑宗以外的地方抛头露面,而自己也不想给谢清绝添麻烦。
这个身份,可还真是尴尬啊。
唐梨今日没什么心情,没怎么练剑,一整天下来饭也没吃,只坐在窗前一手撑着头在桌案上作画。
自上次画谢清绝被他抓包了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笔了。
想了许久,她展开画纸,用毛笔蘸了些许颜料,在雪白的画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直到深夜。
她困得睁不开眼,画面上绘出的光影也变得斑斑驳驳,双眼像是开了散光。
唐梨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自己的画。
帝京的夜空中绽开绚丽的烟花,画中央的河面上是一条华丽的画舫,而万家灯火的河岸边不似当日聚满了人群,只有一白衣男人单手抱着一位紫衣少女,怀里是雪白的一团。
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溢满了过年的气氛,而辉煌、璀璨、明艳的灯火之下,只有他们两人。
她本以为笔下所描绘的是个很温馨的画面。
可现在这样一看,两人身上清清冷冷的色调却和身后周围大片大片的暖色显得格格不入。
莫名其妙地,她从画中看出了孤寂、单薄。
好像在这人世间只剩下了彼此,两个孤独的灵魂抱作一团,与世间种种背道而驰。
唐梨将画卷合上,放到了一旁。
然后关灯,睡觉。
她知道今夜谢清绝不会回来。
-
又过了几日,离仙门会武只剩下了两天。
谢清绝还是没有回来。
唐梨心想他不会忙到连仙门会武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参加吧?那本来就已经有些偏离原著的剧情岂不是要乱套了?
然而她的忧虑只维持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唐梨一睁眼就看见个这个大活人靠在自己床头,浑身是血,把她吓了个够呛。
谢清绝一身白衣都被鲜血染透了,正一脸倦色地仰头闭着眼靠在床头,轻轻喘.息着,长睫上还挂着血珠。
唐梨“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主人?……你受伤了?”
谢清绝眉间轻蹙了下,喉结上下滑动,仍是阖着眼,低哑道:“阿离,别吵。”
他看上去很累,连染血的衣物都没换。
唐梨抿了抿唇没再出声,只是伸出手,想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别碰,脏。”谢清绝忽然微睁开双眼,垂眸看向她,瞳色因身体负荷太重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原本的冰蓝色。
唐梨摇了摇头说:“不脏。”
说着她轻扯了下谢清绝的领口。
一道极深的伤口从他的锁骨处一路划到了胸口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
唐梨抽了口气,起身就要下床:“我去给你拿药。”
却被谢清绝一把拽住手腕。
“不用。”
“陪我待一会儿。”
他的语气又轻又淡。
身体难受不会照顾自己,受伤了不会抹药,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
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唐梨皱了皱眉,语气难得带了丝质问的意味:“不是说不会有事么?”
谢清绝此时并不太想说话,可还是淡淡回了句:“……不是还没死么?”
唐梨也不想再跟这个人争论,想要抽出手去给他拿药,奈何谢清绝握着她手腕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只好去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
却忽然被谢清绝用力一拉,唐梨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身上。
她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刚要抬起头说话的同时,头顶却传来谢清绝疲惫的一声:“阿离,乖一点。”
唐梨立刻不吭声了。
那道伤痕近在咫尺,触目惊心的痕迹在谢清绝皙白的肌肤上显得格格不入。
印象中谢清绝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不该是现在这样。
唐梨微微凑近那道伤痕了些,做了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她轻垂了垂眼,低头吻上了谢清绝锁骨处的那道伤口。
唐梨能明显地感觉到谢清绝的身体一僵,喉咙间不可自抑地溢出一声轻哼。
他垂眼看着怀里的少女,喉结微动,似是想要出声制止他,可话到唇边,却什么也没说。
唐梨闭着眼轻轻舔舐着那道伤口,温润柔软的舌尖在他胸前此刻最脆弱的地方缓缓划过,酥酥麻麻的。
她的唇齿间满是鲜血的味道,舌尖从锁骨处微微下移,最后停在了他心脏前的位置。
唐梨这才缓缓起身了些,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双唇红得明艳,似染上一抹妖艳的旖色。
她抬眼望进谢清绝海水般的双眸,问他:“痛不痛?”
谢清绝没答话。
她又说:“听说舔一舔会不那么疼。”
“……”
见谢清绝不说话,唐梨抬手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神情真挚。
“主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让我保护你吧。”
“你不要再受伤了。”
谢清绝垂眸看着她,眼睫轻轻颤着。
缄默持续了很久。
他不清楚眼前的少女知不知道他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做些什么。
若让她知道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条人命,她可还说得出这种话?
可她的目光那么真诚坚定,像是得不到答复就会一直这么盯着他看。
终究是败下阵来。
谢清绝微凉的手将唐梨贴在他脸侧的手轻轻拿下,修长的手指将那柔嫩白皙的小手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好。”
他对她弯了弯唇,温声道。
“不过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会忍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
好吧,没走新剧情,改成过渡章了……下章一定。
这本男女主进展比较快,之后也是属于一直在一起的状态,想问下在读的小天使们,糖撒多了会不会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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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腻的的的的的!!】
【多描写,手指,耳朵,下巴身体接触啥的】
【不会不会反而会很快乐】
【所以为什么女主是男主的白月光?】
【不腻不腻,很快乐的】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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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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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就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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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腻!!!】
【他可别挂在外面哈哈哈】
【怎么会腻怎么会腻做梦都甜得很】
【不腻。只甜。】
-完-
第二十九章
◎山雨欲来◎
太重山上风云变幻,天边偶有微光破开云层刺入大地,如剑影重重。
仙门会武如期而至,各大门派纷至沓来。
然而这般隆重的日子,却是个多云之日。
众多门派的长老弟子纷纷落座,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一片,可整个场景却静谧地出奇。
偌大的剑云台上,竟无一人敢出声。
高台之上坐着仙界六大宗门的宗主,除了玄云宗的位置空缺以外,还有正中央的那个位置亦无人落座。
那是留给现任仙尊的位置。
灵虚宗宗主望了一眼不远处快要燃尽的香,迟疑着向坐在他身旁的谢清绝说了一声:“谢宗主,时辰快到了。”
谢清绝今日一身正装,难得束了发,不过神情仍似平日里那般淡漠散漫,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白瓷茶盏。
“不急。”他道。
如今天剑宗在仙界独大,百年前就有了吞并其他宗门的趋势,就算其余六大宗门加起来,都比不及天剑宗的冰山一角。
更何况,上次玄云宗的事情一出,更是令整个仙界对谢清绝闻风丧胆。
谢清绝手段极为残忍毒辣,季琮之死,就是他在告诉整个仙界,与他对立者,皆只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而他这些日子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胆敢质疑他、不愿服从他的门派,无论大小,都被他和他手下的长老们灭了个干净。
覆巢之下无完卵,各门派如今自身难保,如今谢清绝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已算是大发慈悲,又有谁敢去关心前不久那个关于他的剑灵的那个传闻?
灵虚宗宗主虞阳和其他门派的宗主一样,对谢清绝马首是瞻,眼下既然谢清绝都发话了,他又哪敢违抗?
虞阳思忖良久,终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想不到今日来的仙友这般多,竟坐满了整个剑云台。”
谢清绝垂下双眸,冷冷地勾了勾唇,说:“是啊,来得人太多了。”
——本来都应该已经死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