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同气连枝,却也分亲疏远近。
圣上看着性情肆意,实则最谨慎不过,这也能从他对待世家的手段来看,纵使不喜欢,四大世家的家主在朝中的官位都不低。
科举制要推行,叶敛便是直接站到世家的对立面。
拉一踩一,李家就是圣上最好的拉拢对象。
诗书传家,族中子弟不成器的极少,科举制后李家的势力不会受大影响,容易拉拢。
叶敛对上尚书令李如徽的眼神,轻轻颔首。
四大世家中,李家地位最高,尚书令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李如徽能在圣上明显排斥的情况下,稳稳坐住尚书令一职,就知道他是个识情识趣的。
圣上为何不愿皇子和世家牵扯,那是明白自己儿子的斤两斗不过世家的老狐狸。
于是叶敛适时展露了自己的手腕,关西的几场战役已经能证明他的能力。
何况,李家的诗书经义和在大成文人心中的地位,都是科举制推行的助力。
想要将李家绑上皇室的大车,赐婚是最简单的,而他年纪合适,又是科举制的推行人……
几方保证下,这结果也正如叶敛预料。
李如徽的心情复杂,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在感叹李家未牵扯进皇室,这宫宴后自家就多了个王爷女婿。
陈叔品轻哼一声,酸酸地说道,“李兄何时攀上了睿王,也不和我等知会一声。”
相比九皇子,睿王属实是优秀太多。
李家作为世家的领头羊太久了,谁又甘居人后。
偏偏李如徽是个低调的,看出圣上喜恶和未来大形势后,便主动拉远了世家间的联系。
李如徽现在已经不想理陈家这没脑子的,被牵扯进这摊浑水的李如徽很难保持平静,深呼吸一口,用无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圣上前段时间的警告让陈家收敛了一段时间,现在终究还是忍不住上蹿下跳起来。
陈叔品最是看不惯李如徽这云淡风轻的模样。
“装模做样。”
李如徽听到身后的嘀咕声,脸上都想要冒黑线。
不怪陈家子弟在盛都愈发猖狂,当家人都是个混不吝的。
“圣上金口玉言岂能收回,家中准备一下,迎圣旨吧。”
这种宫宴,除非躲不开,李家一般只有李如徽一人参加,岂料这次就带回一个大消息。
李玉裴已经无法思考,她竟要和睿王成亲。
不知怎么的,她想到衍悟大师的暗示,命格一事真是如此玄妙么。
殷氏心知无力回天,见女儿怔愣着,安慰道,“睿王的功绩在,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步去。”
“晴昭仪早逝,听说睿王身边还干净着,你在睿王府当家作主,上面也没有婆母压着。”殷氏性子是个积极的,既是无法改变,就要往好的看,相比其他皇子,睿王最起码有一张护身符。
李玉裴知道自己的反应被母亲误会,也不好多解释,只能握住母亲的手说道,“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好的一面来看,她接触过的睿王不是迂腐的,能对抚幼院的女孩予以帮助,她该信他的人品。
人无完人,母亲这些时日一直为她挑着人,不照样挑花了眼。
圣上赐婚倒是省事。
今夜盛都城中多少人辗转反侧无人可知,天边眉月伴疏星,盛都的天凉了。
李玉裴将写好的信件装封好,交给麦冬,无论结果会不会改变,她总要试一试。
人生在世数十年,总不能日日惆怅。
“交给睿王府。”
叶敛出征后,李玉裴虽去过叶敛的庄子,却再未和睿王府通过信件。
圣上的反应比想象的还要急切,第二日宫中的圣旨便到了。
叶敛并未安排朝中职位,他原本在兵部的事也不过打杂,现如今再去做身份却是不合适了。
圣旨比他预料的要早,婚期定在明年四月,这也看出圣上的急切,不过不是坏事。
管家自是没资格参加宫宴,也就不知叶敛被赐婚,但听到是那位自己见过的李家嫡女,喜气洋洋地问道,“王爷,您说是不是要收拾出来未来王妃的院落?”
睿王府如今的家底称得上丰厚,要不说战争发财,光是叶敛从狄人王庭搜刮出的珍宝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目,圣上没提这些战利品的归属,自是睿王府拿走大头,更不用说圣上几次大喜的赏赐。
皇子府财政窘迫,除去叶敛的筠院修整齐备,其他的院子大多是锁着的。
后来缓解些的时候,管家还没来得及提,叶敛便去了关西之地,府中没有正经主子在,这修整一事自是不了了之。
现在睿王连未婚妻都有了,再不修整一番就说不过去了,别人还以为睿王府多么穷酸。
“王妃住筠院,其他院落你看着修整。”
管家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筠院旁额外备了一个院子。
贵族家的宅子中,少有男女主子住一个院子的,毕竟除去夫人,男人总有几位妾室。
睿王生母早逝,原本在宫中也不受宠,马上到了加冠的年纪身边还干净着。
赐婚的李家小姐看着像是王爷的意中人,情深意重时住一个院子自是恩爱。
等睿王开了窍,届时王妃的处境该是何等尴尬。
毕竟以圣上的风流程度,和齐王等几位兄长的后院来看,叶家不像是出情种的。
管家不好多说,只能希望未来王妃看得清楚,别把自己放入尴尬的境地。
叶敛不知自己风评受损,如约来了万佛寺。
深秋将至,万佛寺依旧是石门巍峨,暗壑晴峦。
叶敛来晚一步,到时李玉裴已经在后山等着。
“李小姐久等。”
李玉裴轻笑一声,“睿王殿下客气,是我来的太早。”
这段简洁的对话结束,一对未婚夫妻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幽涛有声,更显缘净山后山清净。
“睿王殿下为何要接受陛下的赐婚?”李玉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出这个最想问的问题。
叶敛抚摸这手指的骨节,淡淡说道,“若我说心仪你呢?”
李玉裴扯唇一笑,“王爷莫寻我玩笑。”
叶敛将怀中之物拿出放在石桌上,“我不喜玩笑,你是最适合睿王府之人。”
桌上放着一枚乳白色的玉牌,上面只雕了一个“敛”字,一看便是睿王的贴身之物。
李玉裴未接这枚玉牌,“王爷抬爱。”
她不相信所谓心仪的话,更相信睿王是乘势而为,圣上赐婚,睿王不好拒绝,又知自己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能做好王妃的本职工作,才应下赐婚。
叶敛的表情未变,尽管知道李玉裴没有相信。
“成婚后我会做好睿王府的王妃,与王爷相敬如宾,我会保证不做出有损王府利益的事,王爷也要给我一些自由。”
无论嫁给谁,这都是李玉裴要对未来夫君说得话,她会做好妻子的责任,但对方也要尊重她。
“唤我名字。”叶敛将玉牌向她推了推,对李玉裴说道,“你也是未来王府的主人,不用向我保证,王府的规矩不大,我不会多管。”
实际上,除去能修复李玉裴的精神力,这枚玉牌就是王府内库的通行证。
李玉裴抿抿唇,收下玉牌,回给叶敛一枚青玉蝉扇坠。
叶敛的清闲日子并没有几天,科举制推行并非一日之功,叶敛首先便被调入礼部。
他与圣上的考量无第三人知晓,但叶敛正式入职礼部,却是表明关西节度使之位可以一争。
纵使现如今关西无战事会遣散一部分军队,但死了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是军权。
几位王爷禁足府中,他们朝堂上的势力可没有。
他们也不是傻子,看出圣上不放心军权落到世家手里,推出的人背景皆是干干净净,甚至有皇子请命,反正狄人已灭,边关清苦些,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一个关西节度使,震出朝堂各方势力,彼此攻歼不断。
“翎王倒是胆大包天,苏家推荐出的人都敢用来争节度使之位。”叶铖冷哼一声,“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不愿意错过这等好机会。”
他贵为天子想要找出一个背景干干净净的武官,尚且千难万难,这些天倒是显出大成人才辈出了。
世家的障眼法做的可真是粗糙。
不过,这些时日诏狱中可多了不少人。
叶铖想着朝中空出来的职位,还是很满意的,“去将睿王叫来。”
刘保这些日子已经熟悉了皇帝待睿王的不同寻常,只望睿王一到,陛下的怒气能消一消。
冬季的脚步渐近,叶敛手中的另一物可以拿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辅导亲戚家小孩作业,真的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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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7章 、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皇帝(10)
◎“棉花?”圣上从紫宸殿的高位走下,摸了摸这洁白柔软之物,倒是物恰其名。刘保瞟了选◎
“棉花?”
圣上从紫宸殿的高位走下,摸了摸这洁白柔软之物,倒是物恰其名。
刘保瞟了眼睿王殿下,不得不承认这位殿下是真的爱搞事,不过使天下百姓远离寒冷的棉花,若所言非虚,则又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
叶敛穿来这个世界时,本是想借高效的纺织机推行手工工场,谁料高估了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
不过转换方向后,成功在西域找到了棉花的种子,和当作观赏园植的棉花植株。
“可有试验过?”圣上的话气有些急切,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叶敛将棉花填充的衣物取出,他已经借王府的冰窖试验过。
棉花的保暖效果比不得狐裘,甚至羊毛,但有一点好处,推广开来便宜价廉。
古代人的性命着实是太过脆弱,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夺去一个壮年男子的性命,尤其农家,无钱请大夫,每年冬天冻死的不计其数。
而这还是在大成数代君主齐心协力之下,已显盛世的时候。
命如草芥,从来不是说说。
圣上叶铖无论后宫之事多么肆意,对黎民百姓却是兢兢业业的好君主。
正因如此,他更清楚的明白这棉花的价值。
“庄子上种有多大的面积?”
圣上问这话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叶敛给出的数字让他惊到了。
上万亩,这所收的棉花虽顾不得大成上下百姓,也足够边关的将士冬日多一件棉衣了。
叶敛将庄子中被自己调教着已经有种植棉花经验一同交给圣上后,就想离开。
圣上却止住他的动作,“敛儿,你如此大功想要什么封赏?”
叶敛头一次见这位君主如此温柔的模样,即使在书中,这位圣上都称不上一位合格的父亲。
十九个儿子,二十三位公主,除去早夭的几位,剩下的孩子也快五十位,就是第一个孩子如齐王,圣上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幼时偶尔问几句功课。
刘保感觉近些日子以来,自己越发大惊小怪了,不就是圣上父爱大发吗,对象还是睿王,有什么好奇怪的……个毛啊!
他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叶敛倒是淡定,想到了李玉裴和自己的工场,抚幼院的名分终究是一个问题。
睿王云淡风轻的离开了,刘保看着沉在自己思绪中的圣上,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
“你说他这是一年之内做到的吗?”
刘保心中一咯噔,偷偷打量了一下圣上的表情。
“你这个滑头看朕干嘛,朕是这般容不下人的吗?”圣上没好气地开玩笑道。
刘保弯下腰,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请罪道,“是奴婢狭隘。”
上万亩的棉花,若不是有极大的自信,他自己会种植如此大的规模吗?
圣上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叶铖摩挲着大拇指的扳指,艰难地从记忆中搜出睿王当初的模样。
他倒是听说当初的睿王府经济窘迫,这是用来做这事了么,倒是难为他。
“齐王他们的年纪不小了,朕也老了。”
圣上感叹一句,朝中求立储君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也该给出个结果。
就等来年吧,等他将手下的这些儿子收拾一顿,都撵到封地去。
叶敛自是不知龙椅上的圣上将着棉花看作了他往日韬光养晦的证据,科举制还是萌芽,他也要开始动作。
这些天朝中的动荡,少不了他和圣上火上浇油。
现如今朝中空出不少位置,正好有理由选拔人才。
李如徽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娇客,难得头疼起来。
“睿王殿下找臣所谓何事?”李如徽面上不显,做足了君臣之礼。
叶敛岂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直言道,“尚书令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李如徽很憋屈,他不是很想和睿王一家人,只好用沉默应对。
“听闻李家有藏书万卷,可否瞻仰一番?”
在这世家贵族垄断文化的时代,藏书就代表了家族的底蕴,叶敛如此“不要脸”的开口就要看,遇上别家早就生气了。
李如徽倒是稳得住,带着叶敛去了自家的藏书楼。
“李家先祖乱时未拿珍宝都要护着这些书,经过臣等后辈积年搜索,这才藏得这万卷书。”李如徽言语中不乏傲气,这也是他李家立族之本。
叶敛翻阅了其中两本书,不得不承认世家的底蕴。
宣政殿的朝堂之上,官员大半是世家出身,纵使世家根子糜烂,但累年积蓄下的财富,远非寒门想象。
好在叶敛没有奢望短时间内彻底取代世家的影响力。
温水煮青蛙,他有足够的耐心。
李如徽见睿王看着手中的书卷,大气地表示,“殿下若是喜欢可以带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