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漓抬眸看她，唇角勾起浅浅笑意：“嗯，放心吧妈，我知道。”
“嗯。”沈慧芳说：“要是，哎……”要是老舒在，看见女儿进这么有名的事务所工作，该有多开心。
舒漓听她语气停顿，自然知道她刚刚想说什么，心中也跟着暗淡了一些。
“妈。”舒漓说：“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生活，爸爸他……”
声音有些哽咽。
沈慧芳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说：“好了好了，他没离开，一直都在我们心中。”
舒漓看着母亲微微有些涣散的眸光，点点头。
房间中如此安静了好一会儿，沈慧芳吃完一个苹果，舒漓还守在原地。
沈慧芳突然想起出事之前，舒启智交给自己的东西，当时情况紧急，被她随手放在书房一个架子上。
于是道：“漓漓，妈妈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怎么了，妈。”
“你爸爸之前给你留了一个东西，就在书房右手边那一排书架上，用一个文件袋装着，妈妈也没打开看，不知道是什么，你回去拿过来看看。”
舒漓一惊……
“爸爸他……”
“你以为他就这么狠心，真的不要你？”沈慧芳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你是我们两个唯一的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要你？你爸他本来就好面子，那天把你赶出去。又拉不下面子，本来那天我们是准备把你找回来的。”
“妈——”
“好了好了。”沈慧芳说：“你先回去拿过来，看看你爸爸给你留了什么。”
“好……”
听沈慧芳这么说，舒漓现在恨不得立马就拿到那个东西。
当下沈慧芳就让她回去拿，再倒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舒漓就坐在沈慧芳旁边，缓缓从里面把东西掏出来。
两人都有些紧张，这算得上是舒启智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里面有一个房产证，一把钥匙，还有一块儿玉。
那块玉只有一半。
沈慧芳把东西接过去，翻开一看，上面的名字，正是舒漓。
然后她突然想起事发前，舒启智跟她说的话。
“漓漓，你爸他说，如果你愿意回去跟我们一块儿住，就回去，如果不愿意回去，就在外面也可以。”
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帮女儿准备好了住的地方，怪不得之前，他要女儿的身份证跟户口。
第75章
你信不信，我会疯的
而舒漓看着手中的东西，听自己母亲说这些话，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封闭的黑暗房间中，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又足够近足够她听得清清楚楚。
脑海一阵空白。
“哎，舒漓，舒漓……”
她突然从床上站起来，跟沈慧芳说一声「妈，我先出去一趟」，然后完全屏蔽身后沈慧芳叫喊声。
舒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病房跑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医院外面停车坪上得。
只觉得视线是模糊的，根本就不看清眼前的路，脚踩到什么东西，差一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幸好有人从背后经过，抓住她。
“小姐，慢一点，刚刚下了点雨，道路有点湿。”
舒漓闻声转过头，瞧见是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并且脸上带着墨镜，只能看见不算很硬挺的鼻梁。
“小姐，你……你怎么哭了？”
舒漓眼角的泪水，已经忍不住顺着流下来了。
“我……没关系，刚刚谢，谢谢你。”
舒漓抽出手，想继续往前走，可身后的男人叫住她。
“小姐，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你还在街上走什么？现在快要过年了，有点不安全的。”
“不用了，谢谢。”
舒漓依然往前亦步亦趋走着，身后的男人眉头蹙起，静默盯着看。
女人的背影很娇小，身高一般，长得也还算可以。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一声响，他摸出来一看，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然后，他蓦然抬眸，盯着舒漓逐渐远离的背影。
是她！
抬步跟上去。
此时的舒漓，压根儿没管身后有什么人经过。
之前她还想过，是否父亲真的对自己这么狠，就算真的是自己错了，但不至于真的不要自己吧？
甚至还有点抱怨，抱怨他太无情。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不仅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用命换她的生命，竟然还留下这么珍贵的东西，竟在另外一个地方，给她置办了一套公寓。
自己真的太浅薄了，竟然会把这么爱自己的父亲，想得这么差。
是她，是她这么多年还不懂得，父母的爱，是这世界上最无私最通透的爱。
想到这，舒漓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她似乎觉得，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把把尖刀，令她受不了。
于是伤心过度的结果就是，差一点碰上从背后开出的车。
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挡住她前行的步伐。
她自己也被身后一阵车子响声弄得怔在原地。
“喂，你是聋的还是瞎的，看不见这里是车子专用通道？走中央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妈的！”
刚刚真的把他吓到了，车子倒是全保，即便出点事，也有监控，不是他的责任。
就是觉得事儿麻烦。
舒漓被他一连串吼声弄得身子更僵硬。
缓缓看向他，目光涣散：“对，对不起，对不起。”
身后的人却盯着车中的男人，道：“你妈的废什么话，没见到人伤心着呢？你没有碰到困难的时候？”
“你！”
司机还打算说什么，被身后男人的目光吓到，只能眼巴巴看着闭上嘴，然后静静开车离开。
“小姐，你没事吧？刚刚没吓到吧？”
他连忙问舒漓。
舒漓转过头一看，就是刚刚那个男生。
“是你？”舒漓道：“刚刚谢谢，我没事。”
“小姐。”他放她站好，在她的目光下，规规矩矩缩回手，站定。
“不是我说，谁一辈子不遇上一些意外的事儿？很正常的，但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他说：“刚刚就看你不对劲儿，幸好跟上来了，你看看要是刚刚真发生点什么，你让你家人怎么办？”
一句话，就像是一击重锤，重重敲打在她心上。
简直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我……”
“都跟你说大晚上出来不安全，不仅是人，还有路上的车，这边本来就是盲区，不一定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
舒漓缓神……
“谢谢，不用了。”她说：“我自己回去吧，刚刚真的谢谢你。”
“小姐，还是我送你吧。”
说着，他跟上去。
舒漓最终没能拒绝掉，他一直送她到病房门口。
道了别，舒漓进入房间。
沈慧芳慌得不行，此刻正准备从床上下来，刚巧看见她进来。
“漓漓，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沈慧芳直接一把拉住她的手，抱入怀中，两只手都在她背后拍着，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找不到你，电话也放在这，人就跑出去了。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大晚上你到处跑，出点什么事，你让我，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你想过这些没有，嗯？”
“呃……”沈慧芳一边抱着她痛哭，一边问。
舒漓除了哭以外，闭口不语。
只是紧紧抓住沈慧芳的衣服，扣着她的后背。
直至最后，两个人都只剩下哽咽声，再也哭不出来，舒漓才慢慢从她怀中挣脱出来。
“妈。”舒漓伸手把她脸上的泪珠抹掉，哽咽道：“我，我刚刚就是出去了一趟，没事，我没事，你放心吧。”
“漓漓。”沈慧芳也同样双手放在她脸上，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妈妈的全部，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无法跟你父亲交代，更活不下去。我知道你难受，妈妈也难受，可我们要往前走，不是吗？”
“妈妈，我知道，我……”她又扑进沈慧芳怀中，说：“对不起，妈，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再担心了，对不起。”
“你知道就好，漓漓。”沈慧芳轻轻搂着她，说：“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妈妈刚刚真的害怕极了，痛失家人的痛，要是再来一次，妈妈会疯的，妈妈肯定会疯的，你懂不懂？”
“不会的，妈，不会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76章
你这个老狐狸
母女俩互相安抚一阵，双双陷入睡眠，沈慧芳躺床上，舒漓躺在房间中设置的小沙发上。
蜷缩成一团，入睡之前，都还有点微微哽咽。
双手紧紧拽着枕头。
于是唐漠清早从家过来，敲门是沈慧芳应的。
舒漓还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唐漠：“阿姨，这是给你买的一些水果，多吃点帮助消化。”
沈慧芳瞥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水果，还挺新鲜。
“谢谢啊，漓漓她现在还在睡呢。”
“没关系，她这段时间太累了，让她多休息休息。”
沈慧芳眸中隐隐有笑意，然后招呼他坐下。唐漠虽应着「好」，目光却是看向舒漓那边的。
刚巧在这个时候，有护士从外面进来，给沈慧芳做例行检查，两人一问一答，唐漠插不上嘴，干脆径直走到沙发那边，在舒漓面前蹲下。
舒漓两只手都放在枕头边上，做投降状，像刚出生的婴儿般。
唐漠忽地对着她嫩白的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舒漓睡得迷迷糊糊，刚刚还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像小时候一样，陪着她在院中玩耍，然后感觉面部一热。
“爸，爸——”她无意识呓语，声音逐渐变得有点含糊，像迷路的孩子，忽而伸手一触摸，唐漠连忙伸手捉住她的手。
“爸！”
舒漓一声喊，猛地睁开双眼。
落入眼帘的，确实唐漠那一张熟悉的脸。
“舒漓，别怕，别怕，我在。”
“唐漠——”舒漓起身抱住他，扣得紧紧的，好像一放手，他也会消失一样。
刚刚梦境这么真实，可一睁开眼，还是变了，一切都变了。
“没事没事，我在，我在的。”
那边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纷纷看过来。
“漓漓。”沈慧芳叫她。
舒漓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因为梦境过于激动，忘记自己还在病房中。
偏头看过去，下意识推开唐漠，手臂把脸上的泪水抹掉。
唐漠看得眉头一蹙，从包中摸出一张手帕，递给她：“这个……”
“嗯……”
她胡乱应着接过来，穿上鞋跑到床边去。
护士说：“小姐，做梦了？”
“嗯。”
“哎呀，正常了，你看这么多人陪着你，没事的。”
安慰一声，然后偏头对她们照例说一些注意事项，转身离开。
唐漠慢慢走过去，安静看着两母女抱着。
后来还是沈慧芳轻轻拍着舒漓的后背，说：“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羞不羞，这么多人呢，还像孩子一样，漓漓，你都长大了，要慢慢学会坚强，学会面对一切。”
“我知道，妈，我知道。”
她也在克制。
唐漠却道：“阿姨，没关系，有我在，她可以永远都长不大。”
沈慧芳抬眸，面前的男子，依然跟之前每一次看见时一样，背部始终硬朗挺直，如同松树。
他是军人，沈慧芳知道，于是才在他们的事儿上松了口。
刚刚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这孩子说话，还是挺受听。
“唐漠。”沈慧芳说：“我们漓漓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长大的，这些年又忙于学业，一路基本没遭遇过什么挫折，遇见的时候难免慌张无措，以后让你费心了。”
“阿姨。”唐漠道：“我知道，应该的。”
沈慧芳轻轻点点头，舒漓却依然靠在她怀中。
这样过了一会儿，趁着舒漓出去拿药的缝隙，唐漠给沈慧芳说明近来可能要随时带着舒漓出去的事儿。
沈慧芳问及他原因，他将木弦要给舒漓调理身子的事儿原封不动说出。
“调理身子？”
沈慧芳知道自己女儿确实有点贫血，并且还挺严重的，平时在家中，她也比较注重这方面的饮食。
只是这段时间事儿太多，于是乎忘了。
她眸光一亮，紧紧凝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这个事，并且还想了应对方法。
“你……你这个朋友可靠吗？”沈慧芳说：“不是阿姨不放心，只是这东西一般靠药物，只能维持，改善的话，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漓漓当时还是我过去陪了一两个月才有转变的，后来可能我不在，她自己又疏忽了。”
“放心吧阿姨，总要试一试，对不对？”
沈慧芳连连点头：“这倒是，既然是这样，那她一会儿回来，你直接叫上她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