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汐组织一下语言，措了措词，尽量用最委婉的说法，“皇上，锦瑟觉得贵妃娘娘确实罪无可恕，皇上您这般对她已经是颇为念着旧情，娘娘九泉之下也会感激和念着陛下的好。”
她一边说一边细心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元夕帝，见他眉梢些许上扬，握着茶盏的手也微微晃动一下，从微表情来说，他这是有些赞同和激动的表现，自己这番话看来说到他的心里，立刻脸上挂满惆怅之色，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只是锦瑟也很同情贵妃娘娘，她之所以会陷害明妃娘娘也是情有可原。”
元夕帝皱了皱眉头，“此话如何说起？”
沈楚汐表情转换极快，马上掩住嘴，做出一副说漏嘴的模样，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皇上饶命。”
元夕帝双目如电望着她，表情冷然，“朕恕你无罪，说。”
沈楚汐咬了咬牙，脸上换成一副害怕的模样，“以前进宫的时候，听贵妃娘娘说过，她有一个孩子流掉了，我……”她尚未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元夕帝手中的茶盏掉落地上，摔个粉碎。
第281章
赵大人，你是不是恋慕贵妃娘娘
只听到啪的一声，元夕帝手中的茶盏已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颤颤巍巍站起来，鹰目如电瞪着沈楚汐，那里阴霾沉沉，带着无穷无尽冰霜般的冷意，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楚汐，冷冷问道，“什么叫孩子流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一时之间，元夕帝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意，气势异常迫人，似乎风云也为之变色，刚才皓月当空如今却变成寒夜霜降，沈楚汐一阵哆嗦，心中忽的涌出一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她原本的用意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元夕帝对淑贵妃以前的作死行为有些了解。
如今虽说他对于淑贵妃在八皇子的劝诫下将她恢复名号，葬入皇陵，可是谁知是不是心中依旧痛恨她？
若是知道她的痛苦往事，想着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对她有些怜惜之情。这样一来，说不定就会对谢皓天减轻一些恨意。
沈楚汐一切为着四皇子打算，因而冒险欲擒故纵计划着将淑贵妃的事情委婉说出，却未曾想到元夕帝的反应如此大，她吓得一颗心噗通乱跳，张着嘴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往日里的冷静和沉稳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反复想着一句话，自己会不会被诛灭九族？会不会被诛灭九族？
元夕帝见她吓得浑身发抖，缓和了一下口气，“朕恕你一切无罪，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楚汐咽了下口水，努力平复下进展的情绪，虽说牙齿有些打颤，终究还算伶牙俐齿，“上一次进宫，因为我怀着孩子，贵妃娘娘和我闲聊的时候，无限伤感的说起往事，说她当年怀着孩子的时候……”
她停顿一下，抬眸看了一眼元夕帝面无表情的样子，咬牙继续说道，“因为皇上宠爱明妃，对她不闻不问，后来孩子便不明不白流掉了。”
因为事情牵涉太广，沈楚汐并未说出此事是敏妃所为，若是元夕帝有心，他自然会去调查一切。
若是无心，自己说出来他也会以为自己构陷敏妃和八皇子，何必去找不痛快。
元夕帝只觉得心中轰的一声，恰是哪里裂开一般，硬生生扯得痛得厉害，他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日，那日他一巴掌打了过去，淑贵妃跌倒在地，嘴角鲜血沁出，她咬牙说道，“爱？哈哈哈，在我的孩子流掉之后，在你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之后，我对你只有恨。”
原来阿萝真的说过这句话，可是自己当日耳畔一直回响着她厌恶自己的那一句，他竟然半点没有听到，原来她真的流掉过一个孩子，原来自己真的对她不闻不问，难怪她心死了，心死了啊。
元夕帝颓然的坐在石凳上，嘴里喃喃自语，“阿萝，没人告知朕，朕真的不知道。”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此刻听到沈楚汐所说，阿萝居然流掉一个孩子。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这后宫里的妃嫔流掉的孩子多不可数，他早已经冷漠如雪，可是从没有这一次让他心神大乱。
沈楚汐也是一震，元夕帝居然不知道？不可能，这等大事淑贵妃怕是蠢了才会不派人禀告他，除非有人阻挠？
莫不是当日被人截了消息，所以根本没人将此事告知元夕帝，她心中大乱，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重大发现，一定和某人有关系，莫不是那个人是敏妃的人？
此时甘露宫门口有一个人探头探脑，沈楚汐定睛望去，居然是太监总管朱奇，她连忙喊道，“朱总管，您来了。”
原来朱奇见元夕帝久久未回寝宫，心中着急，就寻找过来，果真在甘露宫看到元夕帝，他没有旨意召唤不敢进去，就在外面踱来踱去，心急如焚。
元夕帝被沈楚汐的一声呼唤方才回过神，怒喝道，“鬼头鬼脑做什么，滚进来。”朱奇畏畏缩缩走进来，“陛下，夜深露重，您要小心身体。”元夕帝不欲多说什么，淡淡说道，“朕知道了，朕只是见今晚夜色很好，在这里赏月，对了，锦瑟，朕准你出宫探望旧友，你去朱总管那里拿出宫引凭好了。”
“谢皇上恩典。”沈楚汐气息微喘的回道，今晚的事情简直太匪夷所思，她此时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
朱奇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沈楚汐，见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依旧眉目如画，在月华下愈加显得光彩照人，清丽绝伦，心中暗道，赏个屁月，怕是赏美人才对。
看来八皇子的计策果然是对的，对着和明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猿意马，什么淑贵妃早就抛到了脑后，只是可怜了四皇子头顶一片草原，怎么说也是旧相好，算了，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要带点绿。
朱奇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恭敬地点头称是，而后低头哈腰的引着元夕帝回寝宫休息。
按下元夕帝回去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不表，沈楚汐今晚有了重大发现，心中也是诧异不已。
看来当年之事颇有蹊跷，怕是有人和敏妃联合做了局，而后淑贵妃便掉到坑里冷了心失了宠，只是淑贵妃也不是等闲之辈，居然搞死了敏妃报废了明妃，而后把持后宫二十年，也是敏妃始料未及。
她想到此节便想和谢皓天好好商量，可是又想到谢皓天的话，不许自己冒险，恐怕这番话告诉他，他也不许自己在查访下去，灵机一动。对了，自己可以找赵明帮忙。
于是第二天她算准时间，早朝过后就出现在下朝后必经之路，果真见到三三两两的大臣经过，而后最后出现一个文秀雅致的中年人，正是赵明，她连忙装作采摘花束，经过赵明的身边，清咳一声，使了个眼色，赵明心领神会，等到沈楚汐抱着一捧花四顾无人到了上次两人相见的地方，赵明已经等在那里。
赵明见到沈楚汐，笑着上前问道，“锦瑟，你可有事情找我？”
沈楚汐点点头，“赵大人，我有一个很奇怪的发现，昨晚我只是不经意的提到甘露宫，然后皇上便闷闷不乐，而后他就让我跟随去了甘露宫，他在殿中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当真奇怪。”
而后沈楚汐就讶异地看到赵明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墨黑的看着自己，语气冷然，“如何奇怪？”
她心中有些奇怪，怎么赵明是这个表情，只是还未往心里去，只是觉得他也许好奇，接着便把那天的情景告诉赵明，而后说道，“赵大人，我总觉得很奇怪，也许皇上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对贵妃娘娘冷心冷情，我们不如查探一番……”她后面一句可以大做文章还未来的及说出来，就看到眼前这人神色大变。
赵明脸色苍白如纸，秀气好看的眉眼越发冷意森然，语气犹如天山冰雪，寒意凛然，“他怎么不是冷心冷情，他刻薄寡恩，丝毫不念旧情，若不是他苦苦相逼，阿萝怎么会自杀。
难道他不是罪魁祸首，怎么如今他不过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就被他迷惑了，心生同情？你忘记他如何将亲生儿子废黜所有爵位，贬去看守城门？”
阿萝？沈楚汐心中一怔，难道说……想到这里，她瞬间呆若木鸡，而后声音发颤的问道，“赵大人，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恋慕贵妃娘娘？”
第282章
不如来个美人计
沈楚汐一言既出，两人同时怔住，赵明的身体忽冷忽热，既有被看破的惊恐也有心事终有人知晓的释怀，他二十年心事深藏心底，终于告知淑贵妃后两人好不容易定了鸳盟。
如今却又阴阳相隔，如今居然被眼前这人看破，而且是可信赖之人，勉强压抑的情感再也无法自控。
沈楚汐见他墨黑的眸子隐隐有些发红，眉头紧皱，知道他在苦苦撑住，心理学中这个微表情就是心理坍塌的前兆，心中不禁动容。
看来眼前这人对淑贵妃当真是情深一片，忍不住叹息一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赵大人，我理解你。”
赵明索性不再控制，不知为何他很想和眼前这个女子倾诉，也许同为天涯沦落人，也许因着四皇子的一脉相连，幽幽说道，“锦瑟，你并不了解，我其实倾慕她二十年，彼时她是皇上宠妃，而我是新科状元，这份情只能深埋于心，你可会觉得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
沈楚汐咬了咬唇，同情的说道，“赵大人，我并不是迂腐之人，也不觉得你犯了什么罪责，你并没有打扰到任何人，你只是默默喜欢娘娘罢了。”
她忽然想到元夕帝宠爱明妃，对淑贵妃不闻不问，“更何况皇上也并不珍惜她，却又要她从一而终，一入宫门深如海。”
赵明眼睛一亮，她居然这么说，心中感激，“楚汐，你是一个豁达通透之人，往事已矣，我也不想去说什么了，今日你既然叫我过来，有事情尽管告知我，我必当竭尽全力去做。”
沈楚汐想了想，赵明对于元夕帝恨意满满，恐怕无法判断后面的行动，还是找谢皓天商量比较好，因此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觉得皇上的行为有些古怪，还是要慎重对待。”赵明点点头，“好，我会尽快告知四皇子，请他定夺。”
赵明走后，沈楚汐看着怀中抱着的合欢花，莫名的心中一寒，想到赵明二十年的痴恋，想到他为了淑贵妃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午夜梦回究竟有没有想过值不值得？
尔后又想到自己，昨晚为了替谢皓天说话，冒着忤逆皇上的诛灭九族风险，究竟值不值得？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摇头叹息一声。
她心中郁郁，便去了朱奇那里领了出宫引凭，然后脱掉宫装，换上一套自己以前的紫色衣服，便去了禁军处寻找九皇子。
谢皓轩一身紫衣，正在示范一套拳法，耍到兴处，但见身影翩若惊鸿矫如游龙，呼呼风声纵高跃低，而后收势脸不红气不喘，沈楚汐不由叫了一声好。
谢皓轩见是沈楚汐，立刻挥手让一群苦不堪言的禁军们先散去，而后笑盈盈的跳下台，上前拉住沈楚汐的手，惊讶的问道，“楚汐，你怎么来啦，你以前可是从没来这里找我。”
沈楚汐笑吟吟的从怀里拿出出宫引凭，“小皓轩，你看我拿到了出宫引凭，你带我去见小红和墨兰吧。”谢皓轩有些讶异，“楚汐，你真的拿到了啊，好，我收拾一下，换套衣服我们就去。”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身上的紫衣和沈楚汐的一般颜色，心中一动，拉住沈楚汐就向外走去，沈楚汐眨眨眼睛，“小皓轩，怎么你不换套衣服了。”谢皓轩脸色微红，“我突然想到我没衣服了。”沈楚汐不疑有他，啊了一声，“你堂堂九皇子居然比我还穷？”
小红和墨兰住的宅子离皇宫并不远，因此两人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走到了，刚到门口，谢皓轩就大声喊道，“墨兰，小红，快看谁来了？”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臭小九，你叫什么啊，吵死人了。”
一个粉色娇俏的身影从门里匆匆走出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却在看到沈楚汐的时候呆怔住，几滴晶莹的泪珠掉了下来，猛地扑到沈楚汐的怀里，“楚汐姐姐，终于见到你了，呜呜。”随即小红也从门里扑了出来，“小姐，真的是小姐。”
两人抱住沈楚汐便开启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鼻涕一把泪一把，沈楚汐胸前的衣服一会就湿了一大片，她无奈的看着嚎啕大哭的两人，只能对着谢皓轩使个眼色，谢皓轩连忙解围，“楚汐还没吃饭，要么……”
听到自家小姐还没吃饭，小红立刻摸了摸眼泪，“小姐，你等着，我去好好弄几个菜。”
说完便进去了，留下夜墨兰一人也不好意思再哭，拉住沈楚汐问长问短，听沈楚汐说了自己的事情后，她不由长舒一口气，“楚汐姐姐，还好你没事，要么哥哥一定会埋怨我的。”
小红一会功夫便烧了几道沈楚汐爱吃的菜，几人边吃边聊，沈楚汐笑着说道，“小红，墨兰，我已经拿到出宫引凭，只要以后不当值，我就可以出宫来看你们，现在我可是御前一品女官，没人敢欺负我，皇上对我也很信任。”
谢皓轩似乎想起一件事情，“楚汐，接下去几个月你要来看她们，可能要自己来了。”夜墨兰嘴快，立刻问道，“怎么，臭小九你就不来看我们了？”谢皓轩丝毫不怪夜墨兰的出言不逊，笑了笑说道，“我怎么会不来看你们，只是接下去我有要事在身。”
他看了一眼沈楚汐，继续说道，“今天早朝后，父皇宣召我们几个人去御书房，山东道那边已经连着半个月暴雨连绵，黄河河口堤坝岌岌可危。
可是山东道诸位官员却是徇私枉法，朝廷调拨的治河银两全部被私吞，父皇决定微服出巡视察河道，我要随行。”
沈楚汐心念一动，“除了你还有何人随行？”谢皓轩毫不在意的说道，“还有四哥以及展大人，此次出巡事关重大，宫中侍卫全部扮成平民百姓随行。”
沈楚汐心思急转，这是一个拿到玉玺的好机会，皇上必定会将玉玺随身携带。
而且众人微服保护皇上，对玉玺的关注度绝对不会像在宫中或者猎场那般时刻警惕。
若是自己能够跟着一起出巡，就会有很多机会接近，立刻问道，“可有说宫中何人随行？女官、宫娥或者太监会随行吗？”
谢皓轩挠挠头，“此次出巡因为四哥熟悉山东那块地方，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不过我想既然是微服出巡，四哥那么聪明机警的人，一定不会带宫娥和太监引人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