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照大师进来的时候,太子立刻上前双手合十稽首道,“见过大师,大师一向可安好?”
而后看到神照大师身后一人,不由怔住,那人一身闺阁打扮,一身浅蓝色衣衫清凌凌的,秀发用碧玉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明眸皓齿清丽如花,他的心恍惚了一下,当年明慧未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闺阁打扮。
谢皓宸自我解嘲一笑,自己虽说放下了这段心结,可还是对明慧念念不忘,轻叹一声,“沈妃娘娘别来无恙?”沈楚汐神色黯然,勉强一笑,“太子不必嘲笑我了,沈妃已经是昨日之事,如今还是叫我楚汐吧。”
谢皓宸点了点头,“你和四弟的事情我也多少知道些,他爱你如珍似玉,怎么会休弃你?怕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可问问清楚?”
沈楚汐低下头,“没什么误会,不过是不爱了罢了,再相爱的人也会累了倦了,无关其他,只因心之所及,心结而已。”
谢皓宸心中一动,不由想起当年之事,父皇棒打鸳鸯之后,明妃入宫母后病重,他一度心灰意冷,只想剃度后远远遁世,再也不入红尘,又想到四皇子的母妃自尽身亡,听宫中人所说,死后葬入皇陵中的埋藏太监和宫女的陵园,对于一贯心比天高的四皇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和悲伤,也难怪他心灰意冷,有了心结。
想到这里,他安慰道,“楚汐,不用想太多了,四弟聪明之人,早晚会解开心结的,还记得当日我在拈花亭酒入愁肠愁更愁,你安慰我说,无论何种忧伤总是会随着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如今也是这样。”
沈楚汐唇角微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太子开解,当年之事楚汐误会太子了,楚汐后来知道太子对于明妃的一片痴心,感叹万千,深深敬佩,更加后悔当年的无知行为,还请太子不要见怪。”
谢皓宸也是聪明之人,见她如此说,心中知道她此次前来必有要事,“楚汐此次前来有何事需要本王帮忙,但说无妨。”
沈楚汐见他眼神真挚坦诚,有些嗫嚅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也是为了国事考虑,主要是看守城门那件事情,其实四皇子他以前从来没干过这活,没做过的话一定很不熟悉,看守城门是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不熟悉的人去做总是令人担心,京城重地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
她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胡说八道理屈词穷,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谢皓宸,组织了一下语言,“王爷您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四皇子做的不好,不过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交给熟悉的人去做才对。所以,太子您是否能向皇上建议一下,看门也是一门技术活。”
太子忍俊不禁,眼前这个女子虽说和明慧很像,可是却大大不同,明慧是大家闺秀,知书识礼文静闺秀。
而这个女子却是伶牙俐齿聪慧机灵,有时候又胆大妄为,让人又心疼又头痛,他有些理解上一次四弟提到楚汐的时候满眼宠溺又有些无可奈何,笑着问道,“你如何会知道本王一定会帮助四弟,若是本王无动于衷你又怎么办?”
沈楚汐微微一笑,“此事对太子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弊,四皇子若是一直看门,虽说京城的大门守得牢了,可我想皇宫的门可是要失火了,未必不会殃及池鱼。”
谢皓宸微微勾唇,知道沈楚汐说的是何意,自己和四皇子本有同盟关系。
若是不拉他一把坐等八皇子势力强大,到时候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第235章
你是明妃娘娘?
谢皓宸心中细细思索起来,本来这事他确实打算袖手旁观,因着淑贵妃自尽身亡这件事情,元夕帝虽说严令宫中保守秘密,太子并不知道淑贵妃是利用明妃对自己的痴心,更是伪造自己的书信和信物让明妃伤心而死。
只是天下并没有不透风的墙,淑贵妃的死是由于牵涉到了明妃,虽然其中缘由并不清楚,但是这一说法已经人人皆知,自然会传到太子的耳中。
太子对明妃有多一往情深,对淑贵妃也就有多恨得牙痒,谢皓天被废除亲王爵位,贬去看守城门,太子虽说因为以前的相救之恩心中不忍,但是也不会出手相助,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念着情分,更何况往日大家也是斗得乌鸡眼一般,情分也不过近期才建立。
他皱着眉头看着沈楚汐,见她满脸渴求,眼神更是情丝眷眷,暗暗叹口气,眼前这个女子对于四弟也算是情深意重不离不弃了。
只可惜四弟不知道珍重,他本来想拒绝沈楚汐的请求,只是看着她和明妃一模一样的如画眉眼,不知为何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心中百折千回,太子终于长出一口气,“好吧,本王本不想插手此事,不过看在楚汐相求的份上,四弟以前也救过本王,我尽力而为吧。”
沈楚汐大喜过望,她自然知道太子对明妃的感情,因此来之前也是忐忑不安,想不到太子居然答应下来,她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多谢太子殿下的成全,楚汐感恩不尽,结草衔环报答也在所不惜。”
太子抿了抿唇,“楚汐,四弟已经休弃你,你又何必为了他这般做呢?”
沈楚汐浅浅一笑,“太子殿下,只是因为看门是个技术活,楚汐身为大盛朝一介平民百姓,自然要为大盛朝着想,不能眼看有人浪费百姓平日里缴纳的税收吧。”
太子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的神照大师也不由露出微笑,眼见天色已晚,太子对神照大师说道,“大师,天色已晚,不如在府中歇息几天,为母后诵经几天再走。”神照大师点点头,“老衲也正有此意。”
太子又看向沈楚汐,“楚汐既然跟着大师而来,能得大师青睐,想必也是和大师谈论禅理颇为投机,不如也留在这里几天,或者楚汐还认为本王会禁锢你,用来取而代之作为明妃的念想?”
两人想起当日在军营中因为误会剑拔弩张时候的场景,不由相视一笑,沈楚汐本就想和神照大师聊聊玉玺如何才能解开契机,让自己可以顺利回去,于是敛眉道,“太子说笑了,若是太子不嫌弃我叨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太子哈哈一笑,“楚汐,你我这算不算一笑泯恩仇,其实你我都是性情中人,我如何会嫌弃你叨扰我,其实本王当年拈花亭中和你谈的也还算愉快,改日本王必当和大师以及你好好谈谈禅理。”
当天晚上,沈楚汐就和神照大师秉烛夜谈,太子因着要为皇后的灵位守夜,并未加入,沈楚汐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大师,若是至尊之地至贵之物能够解开那个契机,我该如何使用它带我回去?”
神照大师摇摇头,“契机如何触发,老衲即使知晓也不可说,只是缘份上天注定,你和它有缘,它必定可以带你回去,若是没缘,也不能强求。”
沈楚汐听到这里越发糊涂,“大师,怎么又是缘分,你是说我需要和玉玺有缘它才能带我回去?还是说我必须得到它后引发缘分才能回去?
大师既然已经说了至尊之地至贵之物,我也已经猜到是玉玺,您就不要打哑谜了,告诉我如何使用,它才能带我回去?”
神照大师捻着长长的白色眉毛,轻轻一笑,“沈施主,其实缘由天定,事在人为,一切还是看你的心。”
老法师说的话就是如此深奥,沈楚汐半懂不懂,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直到三更时分方才有了主意,自己恐怕需要进宫,拿到玉玺,只要碰触到它,那就是有缘,想必就可以借助玉玺的力量回到现代,她定了主意,却更加心烦意乱,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如何能够进出皇宫又如何能够进出皇帝的御书房,拿到玉玺。
她有着心事,直到天亮方才昏昏入睡,这一睡就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被几个丫鬟的声音吵醒,立刻一个翻身下的床来穿好衣服,脸也有些发红,毕竟是在人家太子府,自己还真当客栈。
几名丫鬟见太子的贵客醒来,立刻端来水盆和早点,沈楚汐洗漱完毕又用好早点,“昨日和我同来的大师呢?”几名丫鬟恭恭敬敬的回道,“太子殿下早朝去了,大师在为皇后念经祈祷。”
沈楚汐想了想,左右无事,不如在太子府中逛逛,于是也没有带着丫鬟,一个人在后院闲逛,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花园。
如今寒冷天气,梅花开得正茂盛,清冷傲骨暗香扑鼻,她心中一动,想到平湖上的梅林,想到当年和谢皓天一起欣赏梅花盛开,他总是会用厚厚的披风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温暖的手握住她,不由又是一痛。
她缓缓走了进去,走到一株梅树下,仰面看着一朵朵梅花发呆,一阵脚步声传来,蓦地一个清脆的声音娇叱道,“哪里来的的大胆女子,我见你陌生得很,不是太子府的人,你是哪里派来的奸细?”
沈楚汐一怔,顺着声音望去,前面咫尺之遥,一个红衣丽人在几名丫鬟的陪伴下,正在看着自己,那名红衣丽人长得端丽大方,小腹微微凸起。
看样子像是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出声呵斥自己的正是她身旁的丫鬟。
沈楚汐心中一动,已经隐约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她缓缓走上前,躬身道,“民女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那名红衣丽人却是瞪大眼睛看着她,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惊讶的叫道,“明妃,你是明妃娘娘?”
第236章
本王失去的一切会慢慢拿回来的
沈楚汐被她这一叫倒是吓了一跳,抬起身体呆看着太子妃,太子妃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依靠在身边丫鬟的身上,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几名丫鬟都是太子妃的心腹,自然知道明妃,也吓得簌簌发抖,几人抱成一团。
太子妃见沈楚汐没有任何表情也没任何行动,心中一安,方才大着胆子说道,“明慧,你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挂念皓宸,因此来看看他,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沈楚汐见她真情流露,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太子妃见她不言不语,继续说道,“我知道了,你可是见我怀有身孕不开心?你误会了,皓宸并没有忘记你,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沈楚汐大震,她从未见过如此豁达宽容的女子,连忙解释道,“太子妃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明妃的鬼魂,我是……我是沈楚汐。”
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如此解说自己的身份,四皇子府以前的沈平妃,四皇子现在的弃妃?
太子妃听说眼前这人不是明妃的鬼魂,终于恢复了点理智,又听说叫沈楚汐,见她站在阳光下,衣有缝人又影,和书里的鬼魂完全不一样,心中安定,终于想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忽然恍然,这个是四皇子府的沈平妃啊,也是那个传说中四皇子爱若至宝的女子,只是后来听说她又被休弃了。
太子妃想到这里,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了一丝同情,她上下打量了沈楚汐一下,眉目如画瑶鼻樱唇,清丽绝伦果真和明妃十分相像,只是细细看去,眼前这个女子眼神灵动带着几丝狡猾,和明妃的秀气文雅又是不同。
她上前一步搀扶起沈楚汐,挥了挥手示意几个丫鬟退到一旁,“原来是四皇子府的前平妃,一直听太子提到你,说你和明妃很像,说四皇子很爱你很宠你。”
沈楚汐抿唇一笑,“都是些以前的事情了,我原来不知道我竟然如此声名在外,不过不太像流芳百世,估计是遗臭万年。”
太子妃莞尔一笑,“我叫你楚汐你不介意吧……”见沈楚汐点点头,她方才接口说道,“楚汐伶牙俐齿,确实很讨人喜欢,你和明妃果真长得很像。”
沈楚汐有些惊讶,听谢皓天说过太子大婚没多久明妃就重病身亡,“太子妃您以前见过明妃吗?”
太子妃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想起当年之事,淡淡一笑,“不怕楚汐笑话,我确实见过明妃,当年大婚之日,太子喝醉了就叫着明慧这个名字,我很好奇。
就在第二天进宫拜见皇上的时候,偷偷去了明妃的宫里,躲在外面见到了她,那个犹如冰雪化身般的瑶池天仙人物,也难怪太子惦记她一辈子。”
沈楚汐见她神色云淡风轻,眼神平静,不由心中钦佩不已,忍不住问道,“太子妃,楚汐冒昧,您难道真的不记恨明妃,毕竟因为她,太子才会对您有些冷淡。”
太子妃笑着摇摇头,“我为何要记恨她,她并没错,太子也没错,错的不过是天意弄人,我其实很同情他们怜惜他们,若不是有缘无分,他们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沈楚汐听到这里,心中一痛然后又有些轻松,太子妃的话对她感触很深,往日里她每次想到自己被谢皓天抛弃,虽说不停告诉自己谢皓天不爱自己是因为心结,心里未尝不是有着恨意和不甘,想到桃花源里的小四誓言如水,想到如今的狠心绝情,她就压抑着自己想要报复的心。
可是如今听到太子妃的一番话,她却犹如放下一切包袱,是啊,自己没错,谢皓天也没错,错的不过是天意弄人,两人既然倾心相爱过,又何必在乎如今结果如何,自己回到现代,一切会从新开始,自己离去后,以前的沈楚汐也会继续变成那个没心没肺的沈楚汐,回到沈将军夫妇身边承欢膝下,谢皓天也不会再有心结,皆大欢喜。
她心中如释重负,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微笑,“多谢太子妃,您真是一个宽容豁达的人,楚汐受益匪浅,难怪太子以前和四皇子说过,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何不怜取眼前人。”
太子妃脸上一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楚汐,“他真的如此说过?”沈楚汐笑着点点头,太子妃面色绯红更显美丽,“楚汐,你我很对脾气,不如留在这里陪我几天,我们聊聊天。”沈楚汐笑着点点头。
撇开沈楚汐在太子府和太子妃两人一见如故不提,单说谢皓天自从上次知道沈楚汐依旧对自己深情眷眷,为了自己将谢皓峰痛打一顿,心情舒畅了许多,他自从淑贵妃自尽,沈楚汐被休弃,一颗心就在飘飘荡荡中痛不可及。
如今随着时间流逝,他心中的痛抚平一些,恨意却是越来越深,他每日守门后回到悦心堂,一边听着赵明和展双关于宫中以及八皇子府发生的事情,暗暗筹谋自己的计划。
这日,赵明来到悦心堂,见到谢皓天就叹了口气,“王爷,如今朝中大半势力都去投靠八皇子,您可要早点拿定主意啊。”
谢皓天掩上手中的古书卷,微微一笑,“赵大人沉住气,如今一切都不算什么,本王当日还不是军权在手,权倾天下,现在也不过一个守门人罢了,可见谁笑到最后才是真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