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其芳高兴又辛酸:“笑笑,这次出差幸亏有你,否则,能不能完成任务,能不能顺利回家,我都没有底。”
校嘉华拍拍她手背:“仝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这么勤劳、勇敢,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平安、顺利的。”
两位女同志商业互夸,白和平又忍不住笑了。
想想前几天,关山见过校嘉华后,回来在他面前,快要把人吹上天。说这侄儿媳有多么品貌大方,聪明伶俐。
一开始,白和平还不信,心想一个山野小村姑,能够敦厚老实、相夫教子就不错了。
她毕竟是白恪言的合法妻子,身为二叔,又是在自己的地盘,白和平还是安排人,留意她的动向,保护她,但是绝不干涉她。
眼见校嘉华,先是打通研究小组的人脉,又成功通过江太川,说服上级领导,拿下长绒棉的订单。她办事有理有据,干净利落,白和平心里已经大为改观,所以临时决定,特意绕道,去缇县看她一眼。
校嘉华与鲁家兄弟的纷争,其实让他吓出了一手冷汗。万一这小侄儿媳在自己的地盘受伤……白和平竟然有点担心,到时候如何向白恪言交代。
他那个侄子,表面看起来温良谦逊,其实外柔内刚,极有主见。大哥一家家逢巨变,白和平远在边疆来不及插手,白恪言为了不连累亲友,没有向任何人求助,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
这样的孩子,万一与他生了嫌隙,谁也劝不住。
小半年前,他给白恪言打电话,白恪言难得主动提出,请他“关照”一位姓梁的知青。白和平当时不甚在意,这才明白,侄儿有多么重视这位新婚小妻子。
至于那梁知青,垃圾一枚,小侄儿媳除非眼瞎才会看上他,根本不足为惧,只有白恪言才会关心则乱。
好在,小侄儿媳面对危险,用自己的方式逢凶化吉。她有勇有谋,不卑不亢,白和平越看越满意,这样的姑娘,与自家侄儿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这小脸儿,漂亮归漂亮,但似乎比关山形容的……黑了一些?
算了,以白家现在的成分,白恪言能娶到媳妇儿都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这样一想,白和平也不摆首长架子了,想主动和小朋友说话,可惜车子一停,克市火车站到了。
首长的车子一到,就有两个排的解放军,整齐地从火车站走出来。交接之后,他们立即行动,把军卡上的棉花搬上火车。
白和平还有要务在身,不方便进站送行。下车前,校嘉华再次向他们道谢。
“二叔,关叔,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关山抢着回答:“不麻烦,不麻烦,我也是看着恪言长大的,他结婚是大事,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还用你说。”白和平又瞪眼。
校嘉华已经看出来,这是一个作风很正,但又有些别扭的老头儿。
她笑道:“二叔,作为晚辈,我应该先去拜见您,可惜这次出差太赶,实在没有办法。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恪言,等他退伍了,我再跟他一起来看您。”
这话真是说到白和平的心坎上。
白和平放柔了语气:“嗯,既然你叫我一声二叔,我也有三句话嘱咐你。”
“是,您请讲。”校嘉华洗耳恭听。
白和平:“第一,代我向你父母问好,婚礼的事,我们白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第二,你到底年轻,勇敢是好事,但是,如果以后再遇到麻烦,千万不要冲动,自保要紧!”
这是变着法在夸她、关心她,校嘉华嫣然一笑,“是,二叔,我保证改进错误!”
“第三。”白和平顿了一下,似乎在掩饰尴尬,“你以后……不要欺负白恪言。”
“……!”校嘉华震惊了。
不愧是首长,洞察力杠杠滴,才半天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校嘉华来不及解释,就被老首长赶下了车。她手里,还多了一个硬邦邦的盒子。
“我和你二婶的……一点改口礼。”
白和平笑着关上车门。
第51章 回家
上了火车,校嘉华才有机会打开小木匣,查看白和平送给她的“一点改口礼”。
原来是一对小巧精致的印章。
印章是由上好的和田软玉做的,色泽匀称,温润有加。
两枚印章背面,分别刻着一句祝福:凤凰于飞,百年好合。
印章并不是全新打造的,棱角有圆磨的痕迹,倒像是祖传的物件。
就连仝其芳也赞叹了一句,有价无市。
如此贵重的礼品,是白和平夫妇对侄子和侄媳的新婚祝福,无论价值和意义,都不止亿点点啊。
校嘉华有点手抖,想说请把她和白恪言的结婚证焊死,就算为了这玉,她也不会离婚的!
如果十天前,校嘉华初来边疆的心情,是忐忑、充满未知的。
那么现在,回程的专列上,有解放军同志保驾护航,那就是轻松惬意,充满了希望。
专线直达,中途几乎没有停靠,比来的时候快许多。虽然没有经过嘉峪关,但是至少提前了二十个小时。
校嘉华总算体会到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情。
两天之后,她们顺利抵达了太丰县火车站。
进站之前,两个排长提前走进她的车厢:“校同志,一会儿车到站,我来帮你拿行李。”
校嘉华客气道:“不用不用,我的行李虽然多,自己也能拿得动,哪好意思辛苦两位排长。”
两位排长一笑,指着身后说:“这些,也是白首长的一点心意,据说是首长夫人专门打电话提醒的,发车前就准备好了,你一个女同志恐怕真的拿不动。”
校嘉华震惊地看着那几箱,足足有半人高的包裹。
大灰枣、葡萄干、熏马肠、风干牛肉……全是边疆特产。
这已经不是在送她回家了,白家人简直是在送她回门省亲。
.
火车刚停稳,月台上就传来一阵喜庆的欢呼声。
校嘉华探头望了一眼,又是熟悉的锣鼓喧天,彩虹飘飘名场面。
“什么情况啊?”她忍不住问。
仝其芳笑眯眯:“应该是来迎接我们的领导。”这种待遇,她以前被省里评为“三八红旗手”时,就经历过了。
校嘉华:“……真是防不胜防啊。”
校嘉华和仝其芳一前一后,刚走下火车,就被鲜花和掌声包围了。
来迎接的领导很多,除了商业局的,还有农业局的,县政府的……校嘉华大多不认识。
好在,仝其芳身为厂长,都和他们打过交道。她长袖善舞,耐心的回答领导们的慰问,比如这一路经历如何,困难与否……
校嘉华躲在后面,尽量在各位大佬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事了拂衣去,把功与名让给仝其芳。
她小声问商业局的王展发,“王处长,怎么回事啊?我们不就是采购了几批棉花,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什么英雄模范呢!”
王展发笑道:“你们可不就是模范吗?你们在边疆的表现我都听说了,缇县和兵团领导对你们都赞不绝口,这次长绒棉能够顺利运回,你和仝厂长都功不可没,所以咱们县一致决定,高标准迎接你们归来!”
“商业局、农业局的人来就算了,怎么公安局的同志也来了?”校嘉华看到好几个脸熟的公安同志。
王展发解释:“兵团领导亲自打来电话,说这次采购的棉花太多,请公安同志协助搬运。不仅公安,就连民兵也来了,都在外面呢。”
校嘉华感慨:“还是领导们想的周到呀。”
“还有更周到的呢。”
王展发说着,不知从谁手上接过一段红绸大花,双手一举,就挂在了校嘉华的脖子上。
只能说防不胜防X2。
王展发大笑:“你和仝同志都有,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誉和奖励!”
红花绿衣,格外喜庆,看起来确实非常的“劳模”。
这时候又有其他部门的领导过来握手,校嘉华也不好意思摘下来。
公安和民兵已经开始搬运棉花,校嘉华只好戴着它,离开月台,一直走出火车站。
.
没想到火车站门口,比月台更热闹。
供销社公司的员工,以及国棉厂的工人都来了不少,刘镇长,还有校嘉华的父亲校老栓,大哥校国伟都来了。
忠心耿耿的丁助理,甚至为她打出了“校经理,你最棒”的横幅,校嘉华一度怀疑,她该不会是哪家大粉穿过来的吧。
当然最令人意外的,还是人群里的两个小家伙。
校大宝和小石头看见老母亲的身影,一下子就跳出校老栓和校国伟的怀抱,激动地向她扑去。
“娘,你可算是回家了!”
“娘,我天天想你,我还以为你又骗我哩!”
俩小孩眼看又要哭,校嘉华连忙亲亲他们脸蛋,“大宝、石头乖,我说今天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会骗你们的!”
小石头在校嘉华胸前的大红花上蹭了蹭眼泪,这才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额滴娘呀,你咋黑成包老爷了!”好奇绝对大过心疼。
校嘉华倒抽一口气。
她很清楚,小石头认知有限,对包老爷的印象,仅限于逢年过节村口戏台上,涂了油彩的黑脸老生。他能这样类比,可见校嘉华有多么黑若两人了!
一想到这里,校嘉华的脸更黑了。
但她还要假装很开心地解释:“这充分说明,娘去边疆都是为了工作,帮助那里的棉农采棉花,卖棉花,一点也没有偷懒。
“所以呀,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成为有知识的人,发明出更先进更厉害的机器,这样劳动人民干活效率提高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总之万物归根,都可以引导到小孩子的学习上。
校大宝和小石头听了之后,果然非常励志,异口同声地表示:“娘,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当个人民科学家!”
老母亲甚是欣慰,谁小时候还没有个科学家梦呢。
与此同时,校嘉华也仔仔细细,上下前后地打量两个孩子,确定他们完好无损,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话说回来,校嘉华还是有些忧桑。
在这个没有防晒喷雾、没有美白霜的年代里,她还要捂多久,才能让自己白回来呢。
“我真的晒黑了吗?”校嘉华不死心地问,再看看仝其芳,好像大家都好不到哪去。
这显然是一道送命题,但小石头是个诚实的孩子。他刚要点头,却被校大宝掐了掐圆滚滚的胳膊。
“笨石头,你胡说什么呢?咱娘再黑,也是亲娘。那啥,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
“你俩都给我闭嘴!”
为娘气哭了!
.
校老栓走过来,把两个孙子一左一右抱起来,怕他们把校嘉华的大红花弄坏了。
老头子心里高兴又有点难受。高兴的是,宝贝闺女平安归来。难受的是,他上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场面,还是当年送二儿子去参军的时候。
谁能料到,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校嘉华看出不对劲,急忙转移话题,“爹,你和大哥怎么来了,娘和大嫂呢?”
“多亏刘镇长带我们一起来的,你娘和大媳妇都在家里带娃,大宝和石头一听你要回来,非哭着闹着跟过来。”
两个大劳力来的正好,白二叔送的这些礼物,不愁没人搬运回村了。
校嘉华对刘三通致谢:“刘镇长,谢谢您来接我,也谢谢您带我爹和大哥过来。”
刘三通刚和几个县领导寒暄完,心情也是大好。毕竟,校嘉华是从自己管辖的村镇里走出来的,她为县争光,镇里也跟着被表扬。
“校同志不用客气,你先别谢我,我还要代珠珠谢你呢。”
“钱玉珠?”校嘉华诧异。
刘镇长点点头,“就是我那不省心的外甥女。”
钱玉珠两个月前回到太丰县,虽然利用腹中胎儿,向梁高峰的父母施压,拿到了城市户口,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怕梁高峰会突然跑回来,再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
好在,她接到边疆公安局的询问电话,说梁高峰已经被收押,还会被依法判刑,没几年出不来。她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又得知是校嘉华推波助澜、替天行道,钱玉珠特意给刘三通打电话,请三舅有机会向校嘉华致谢。
校嘉华谦虚:“这事儿跟我关系不大,梁高峰是咎由自取,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进局子是早晚的事。对了,钱玉珠现在怎么样了?”
刘镇长:“她现在住在梁家,由公婆照顾着。钱家的人也在帮她物色新对象,都是城市户口。等孩子生下来,她要是想改嫁,随时可以找人重新过日子。”
听到这里,校嘉华已经开始佩服钱玉珠了。
谁能想到,一年前的钱玉珠,还是个刁蛮任性,被爱冲昏头,一心想嫁城里人的大小姐。
现在的版钱玉珠,手撕渣男,落实户口,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手段稳准狠,妥妥的逆袭剧本。
.
棉花搬运完,校嘉华先是谢过两位排长,又谢过陈公安他们,最后谢过各局领导,才和仝其芳、丁勤勤等人道别。
她右手抱着小石头,左手牵着校大宝,和刘镇长、校老爹等人,浩浩荡荡的回青河村。
以为热闹的一天总算结束,到了村口她才知道,还有仪式感满满的第三重门。
为了隆重迎接校嘉华,村长赵富达不仅喊群众集合,还杀了两头猪,在村口的供销社支起大锅,做起了大锅饭。
无论男女老幼,都能喝上一口新鲜美味的大骨头汤,幸运的话,还能分到两片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