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玉芝说话不好听,白桃把装红糖水的搪瓷缸子放在桌上,红唇抿了抿,笑道:“不用我大哥二哥再去找他算账了,我已经打了他一顿了。明天就去找大队书记以及妇联开证明办离婚的事情。”
吴玉芝一愣:“啥啥啥?你打了他一顿?他人高马大的你怎么打的?离婚?这年头谁家夫妻不打架?打一架就要离婚?离婚了,那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白桃没再搭理她,吴玉芝心中越发看不上白桃,只觉得白桃是在找事儿,徐家那么好的人家,他们每年要靠着徐家的面子得多少好处啊!
这白桃要是离婚了,他们白家还能在大队上占了便宜么?
她心里头想着,晚上让白桃住自家,还是得好好敲打一番,然后等天黑了跟自己男人吹吹枕头风,让她男人也好好教训白桃一番,离婚那可是丢不起人的事儿!
白桃跟二嫂又说了些话,便起身跟着大嫂去了大嫂家,吴玉芝皮笑肉不笑:“你还睡你以前那屋吧,就是里头堆了些东西暂时没地方搁,但也不耽误你睡觉,你跟孩子俩人住两夜,总归还是要回婆家的。”
见她这样,白桃也没说啥,只淡淡说道:“知道了,我自己会收拾,大嫂,还得麻烦你给我做一碗擀面条,我吃不了粗面,得纯麦子面的。”
吴玉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嗯了一声再不管白桃。
白桃抱着孩子进自己以前那屋,才推开门就忍不住皱眉,里面都是蜘蛛网,那床上堆满了犁耙镰刀等农具,压根没法睡!
还好二嫂孙晓梅抱着一床被子来了:“桃子,俺知道你睡不惯旧被子,这被子是俺娘今年秋天才打了送来的,你晚上就盖这个。”
那被子的确簇新,白桃心中感激,抱着孩子冲她笑:“二嫂,谢谢你。”
她轻轻摸摸怀里小白的手,对着孙晓梅说:“闺女,喊舅妈。”
小白才一岁,会说的话不多,声音软软嫩嫩:“舅妈~”
她长得跟白桃很像,大眼睛白皮肤,头发乌黑,瞧着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可爱至极,脸蛋圆嘟嘟的,这么一喊,孙晓梅更是心花怒放,主动要去帮白桃收拾睡觉的屋子。
灶房里吴玉芝听着外头两人的说笑,冷笑了一声,她现在之所以容忍着白桃,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不让人笑话自己,她作为白家老大媳妇,一向对外的形象都是大方能干担得起门面,这小姑子回来娘家如果不住她这,人家指不定咋说呢。
第二,白桃住自己这,等过两人徐茂华来接,到时候提的东西肯定放自己这,这白桃吃的细面面条她肯定也得捞回来。
第三,也是跟她那个秘密有关……
孙晓梅人老实但干活儿麻利,很快把白桃那屋子里的杂物整理好了,床上铺了干净的被褥,里里外外的蜘蛛网灰尘都给擦掉了,又从自家拿了个干净的洗脸盆跟毛巾给白桃用。
白桃看着她任劳任怨里里外外忙碌的样子,心里感动,暗暗记下了孙晓梅的恩情。
等吴玉芝把面条端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屋子也是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面条往桌上一放说道:“吃吧。”
白桃平静地说道:“谢谢大嫂。”
吴玉芝虽然人品有问题,但面条做的是不错的,白生生的细面面条,配着煮得软烂的小青菜,里头的葱花也是地里现摘的,吃起来清香扑鼻,白桃给小白喂了一些,自己吃了一些,虽然没吃饱,但也比不吃强了。
她吃不了粗面,细面吴玉芝肯定不舍得给她吃多少,要想吃饱,那还得想其他办法。
一碗面条才吃完,那边吴玉芝做的粗粮窝头跟稀粥也好了,白家的老大白家勇也回来了。
他进门瞧见妹妹白桃来了,立即过来看看。
而老二白家辉就住在隔壁,听见妹妹来了,赶紧跟大哥一起来看。
两人瞧见白桃脸上的伤,顿时急了,吴玉芝赶紧用围裙擦擦手,着急地跑过来解释:“哎呀,你俩可别多想!人家小两口闹矛盾,你们跟着一掺和,那日子还能过吗?难不成你们要桃子离婚?!”
白桃才把小白哄睡,她给小白盖好被子,起身去了院子里。
大哥二哥脸上都是气愤:“徐茂华真打你了?桃子,他徐家就是再厉害,他敢打你我们也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俩庄稼汉子一辈子勤勤恳恳,虽然知道徐家有势力有靠山,但妹妹受委屈他们还是很心疼的。
上辈子白桃被吴玉芝说服了,编了个借口掩盖了徐茂华打自己的事实,但这辈子她不会那么傻。
“大哥二哥,他确实打我了,但我也打回去了。我想离婚!”
白家勇跟白家辉都是一顿,徐茂华打了白桃,他们可以帮助打回去,可白桃要离婚,他们还是犹豫了。
这年头整个生产队也找不到一个离婚的,离婚那可以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了!
见他们俩犹豫,白桃摸摸自己的脸:“他一巴掌直接把我打昏死过去了,徐茂华他娘也不是个东西,天天骂我,骂咱们白家,我实在是受够了,要是不能离婚我还不如去死!”
她也才二十来岁,声音哽咽,眸子里带着泪光,本身就是娇柔的长相,看着两个哥哥心都疼死了。
吴玉芝还想劝什么,只见她男人白家勇直接沉声开口了:“这畜生婚前说的好听,现在倒是反悔了,不过你放心,他要是不肯来好好道歉,你想离婚大哥支持你!”
老二白家辉也气咻咻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带着俺外甥女好好休息,桃子,明天哥去徐家帮你要个说法!”
两人没继续打扰白桃休息,又加上干了一天活都饿了赶紧回家吃饭去了,吴玉芝心里不舒服,可她知道自家男人最疼妹妹,现在不是劝的好机会,不如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温存一番再劝,总之不能让白桃离婚。
女人挨打怎么了?只要他们能享受到徐家带来的好处,就是白桃一天被打三顿又怎么样!
吴玉芝正在心里盘算着,白家勇又开口了:“俺妹子跟外甥女吃的早,夜里说不定又饿,你再煮俩鸡蛋送去。”
这让吴玉芝瞬间跳脚,可对上白家勇的目光,又讪讪的:“行,我去煮两个。”
很快吴玉芝把煮好的鸡蛋送到白桃屋里,白桃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收下了,她晚上那面条没吃太饱,的确也有些饿。
但小白这一觉只怕明天才会醒,白桃也舍不得吃,只把鸡蛋放到桌上,想着撑不住再吃,如果能把鸡蛋省下来明天小白也可以吃。
她靠着床头发呆,思考着明天去大队上申请离婚的事情,但没等白桃舒服一会,白家门口就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提着油灯,站在门口声音显得不是很友好:“白家勇!白家勇!你们在家吗?大队书记跟妇女主任来了,关于你们家白桃打人的事情,你们出来给个说法!”
听到这声音,白家勇跟吴玉芝立即心惊胆战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而白桃也立即从床上下来,她冷笑一声,自己还没找过去,徐家倒是先动手了!
那倒是也好,也省的自己明天再朝大队跑一趟了!
第3章
◎离婚,分钱!◎
吴玉芝低声对白家勇抱怨一番:“我就说,你那妹妹不是省油的灯,给咱们带来多少麻烦!吃细面跟鸡蛋也就算了,把大队书记跟妇女主任都招来了!”
白家勇低声骂:“你闭嘴!徐茂华先动手打我妹子,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两人把大队书记徐建民以及妇女主任魏红莲还有几个陪同的人都请到堂屋坐着,其中徐伶俐也跟在他们几个身后,瞧着眼睛红肿,看白家的人眼神都带毒一样。
白家勇笑着递上去一杯水:“徐书记,这是啥事儿还劳动您半夜来一趟?”
徐书记在桌上磕了磕烟袋,声音不耐:“你也知道是大半夜了?你妹子把徐茂华关起门来打得站不起来!眼睛里糊得都辣椒粉,到现在都看不清人!徐茂华可是部队里的人,还是个干部那是国家的人!随时准备参加作战为国家贡献的英雄!这回来探亲一趟受了这样的伤,部队要是找我们的麻烦,你们谁担得起?”
徐伶俐咬牙,添油加醋说道:“俺哥的胳膊断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淌了好多血!俺都不明白了,俺徐家对她白桃够好了吧?她为啥跟仇人似的打俺哥?那样子分明是要把俺哥打死!”
吴玉芝赔笑:“那个,人是白桃打的,我去喊白桃……”
白家勇咳嗽一声,他原本都计划好了找机会把徐茂华打一顿的,现在听到徐茂华被白桃打成那样瞬间心里舒服了,他问:“我听说是徐茂华先动的手,那这样就是两口子打架,各凭本事也没有外人去评断的道理。别说现在是和平年代,就是真的英雄那人家两口子之间的矛盾,咱们也不能轻易插手不是?”
徐建民听到这话,脸色一黑,吴玉芝赶紧拉拉自家男人,赔笑说道:“大队长,俺这当哥嫂的也没在现场,要不我还是去喊白桃……”
白家勇立即打断她:“大队长,这样吧,我去一趟徐家,跟徐茂华问个清楚!”
徐伶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问清楚?还要问清楚什么?魏主任已经去俺家看过了!俺哥被打得下不来床,浑身都是血!俺活这么大就没见过白桃这么恶毒不要脸的女人!打自己的男人下手都这么狠!今天你们白家必须给个说法!俺哥要跟她离婚!另外白家要赔礼道歉,赔偿医药费!彩礼钱也得退!”
见徐伶俐这个态度,白家勇脸色也沉了下来,徐家也太不要脸了!徐茂华先动手打人,现在反倒要离婚还要他们赔钱退彩礼?这说出去不就是打白家的脸么!
难道徐家当他们白家两兄弟都是死人?
只是白家勇还没有发作,徐书记沉沉地看着他说道:“徐家的提议我觉得不错,现在是社会主义时代,咱们村正参加文明新村评比,夫妻之间打架你打我一巴掌我推你一下也没什么,可把人都打到浑身是血就不像话了!既然徐家决定要离婚,你们白家就赔礼道歉,该赔的医药费也赔,彩礼钱你们看着退。”
妇女主任魏红莲也帮腔:“就是,现在都讲究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可不是说妇女就能当野蛮人的!”
白家勇瞬间心梗了,赔礼道歉?赔医药费?还要退彩礼?!
如果他们真的照做了,往后二十年都会是整个狗尾巴村生产队的笑话。
可他的确不能跟徐主任来硬的!
“徐书记,这事儿……”白家勇忍着不甘,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正当他抓耳挠腮的时候,白桃从厢房里出来踏进了堂屋。
堂屋里点着油灯,本身就是几间泥巴屋子,显得昏暗破旧,可白桃一进来,就莫名使得整个屋子鲜活起来,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看向她。
年轻女人才二十出头,随意扎了两个麻花辫,脸蛋儿白净秀气,皮肤白得像是水豆腐一样,右脸上带了些巴掌痕迹,一双眸子清灵温柔,明明穿的也是普通的深色棉布袄子,但却瞧着腰是腰腿是腿,似春日山里阳光下美好的兰花,走动之间更添貌美。
她一开口,便是带着哭腔,又像是一字一句砸到人心头的娇嗔:“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徐茂华打我我就该忍着,我不能打回去?他是啥体格你们都知道,他一巴掌打得我右边耳朵到现在都听不见,脸疼得直抽抽,我这么漂亮,脸上要是留下印子怎么办?我们的确是要离婚,但打徐茂华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本身不想把真相说出来,你们大半夜闹到我娘家,我不得不说了……”
女孩儿掩唇抽泣一声,瞧着委屈的很,徐书记心里一软,魏红莲也叹息一声,徐伶俐察觉到不对,暗暗骂一句狐狸精,立即说道:“你别在这信口雌黄!你在俺家咋过日子的,这附近人都知道!天天只吃细面跟鸡蛋,盖被子要盖新被子,啥活儿不干就是个大作精!现在又动手打人,就是个没有素质的泼妇,俺徐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白家勇听到有人这样骂自己妹子,顿时火了,可下一刻,白桃却哭了。
她哭着说:“是呀,是我配不上你们徐家!我要是知道你不是徐家亲生的,你打小就跟徐茂华不清不楚的,我才不会嫁到徐家当你们的幌子!再说了,你们真以为徐茂华是个好人?他在部队给上级送礼,顶替战友的战功,说出去都是犯法的!我只要一封信举报到部队里,他立即就得受罚!”
这一席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众人都目瞪口呆,徐伶俐惊得不行,立即跺着脚骂:“白桃你这个泼妇!你再血口喷人信不信我扇你!”
白桃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血口喷人?那你敢发誓你是徐家亲生的吗?敢发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徐茂华如果哪天你对他有异心就天打雷劈吗?”
徐伶俐呆住了,虽然她是徐家抱养的事儿没人知道,她也是很小的时候无意中偷听到徐茂华他娘说话才知道的,但就算是知道了她是抱养的她也不能喜欢她哥,否则徐家肯定被人戳脊梁骨。
但要说不喜欢她哥,她也做不到,这些年心里暗藏的爱慕早已快忍不住了,尤其每次看到白桃就觉得痛彻心扉,她处处挑拨离间陷害白桃,能有徐茂华打白桃的那一巴掌她功不可没。
但是发誓……她实在做不到啊!
见徐伶俐不吭声了,其他人脸色古怪,白家勇冷笑一声:“看来我妹子说的是真的了?你们徐家这么不要脸?!敢欺负我白家到这个地步,徐书记,要是他们真把人不当人,我白家勇不介意跟他们来硬的!”
正说着,隔壁的白家辉也来了,他手里拎着一把斧头简直吓死人,进门就喊:“是不是徐家来人了?欺负我妹子,看我不削死他!”
他那斧头把人吓得立即都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站起来,赶紧往屋外跑,可谁知道白桃却抓住徐伶俐的胳膊,笑着看她:“徐伶俐,回去转告你哥,我要跟他离婚,孩子归我,另外他两年津贴加一起两百块,除掉花费剩下的需要分给我八十块,每个月给小白三块钱抚养费!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他人和钱,十二点之前办好离婚手续,否则我一封信寄到他部队!我知道的他的秘密可不只是刚刚说的那两件事!你们要是不想让我好过,那咱们鱼死网破!”
白家辉在旁辉斧头:“谁敢欺负我妹子,我一斧子砍下他脑袋!”
徐书记气得大喊:“白家辉你放下斧头!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大半夜的,闹什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