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玉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纵使知道顾韵心是来求自己原谅的,也要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顾韵心脸色难堪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粮玉,缓缓的往地上落跪。
粮玉虽然勉强故作镇定,却在见到她对着自己下跪的时候,仍是感到了震撼。
下一刻,顾韵心又当着粮玉的面前,抬手掌掴自己。
那一道耳光,响得整个厅堂的人都跟着震了下,随即目光齐齐的看向顾韵心那里。
顾韵心的脸上印着红红的巴掌印。
她仰着头,望向粮玉道:“粮玉,三娘给您道歉了,为傍晚发生的事,我不该因为见到你出现在宝丰的柴房里而激动,更不该对你出手,而今我知道自己错了,想求得您的原谅,不然老爷要将我赶去北城那儿住,我真的不想再回去北城了。”
说到最后,顾韵心哽咽了起来,语气间无比的卑微,为了守住自己曾经立下的诺言,她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粮玉此刻的心情挺复杂的,但并非是同情三娘,相反觉得三娘是个疯狂的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是令她重新认识了三娘。
顾韵心满脸期待着,却见粮玉久久不说话,顿时心凉了不少。
但她怎会是轻易放弃的人,于是又抬手掌掴自己。
一巴掌!
两巴掌!
三巴掌!
打脸的声响不断的在厅堂内响起。
顾韵心像疯了一样用力掌掴自己的脸,边打边征求粮玉的原谅——
“粮玉!我求您了,原谅我吧!”
“粮玉!”
“求您了!”
不仅粮玉吃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顾韵心的作为而震撼。
巴掌声还在持续。
求原谅的声音也还在说。
直到一只手伸来抓住了顾韵心的手,最后的一巴掌才停下来。
顾韵心肿着一张脸抬头看去,才知制止自己的人是粮玉,顿时心中有些窃喜,猜想她是不是要原谅自己了。
粮玉无奈道:“罢了,搞得好像我真是个坏女人一样,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说到这里不免要为自己抱怨一声,再道:“三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能留下来这样对待自己,搬去北城住有什么不好,从此以后你我不用天天见面,也就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而争吵甚至动手。”
顾韵心摇着头,回道:“不,除了这个家我哪里也不去。粮玉,只要你能原谅我,老爷就不会让我搬出去,只要你肯开这个口……”
粮玉满脸为难。她不明白,为何每次到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都是要她来大度的做人,难道这就是处世之道吗……
这时金元驹开口道:“粮玉,你三娘的去留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只要你一句话,爹会按照你的意思来做,不管是要她留下来,还是搬去北城,爹都不会为她说一句话,因为今日的事情确实是韵心的错,我也答应过要给你一个公道,对此不会姑息。”
顾韵心听到老爷的话马上又紧张了起来,激动的向粮玉求情道:“粮玉,求你当个好心人,不要让老爷赶我去北城。”
粮玉心情复杂。
随后二房苏燕君也来替三房求情。
苏燕君来到粮玉身旁,和她道:“粮玉,你三娘她固然不对,但我相信她应该不是有意而为之,兴许真的是一时糊涂才做出如此冲动的事,现在她也向你道歉了,刚才还打了自己,算是得到了惩罚,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吧。”
“这……”粮玉因他们的话而开始动摇了。
苏燕君收到顾韵心求救的目光,再对粮玉道:“粮玉,虽然这两日你和三娘总是发生争吵,但你想想从前,她待你如何,可还记得你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当时日夜不离身守着你的人正是三娘,后来你康复了她自己却病倒了,就这件事而言,我不信三娘她会真的厌恶你,我想你们之间只是有些误会。”
粮玉竟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而苏燕君看粮玉动摇了,有点得意,再加把劲说服她道:“粮玉,二娘也想替三娘说一次情,这次你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原谅她吧,下次要再发生像今日这样的事,二娘也绝不饶她。”
粮玉瞥了她一眼,心里想着看来不原谅是不行的了,连着父亲后二娘也来开口为三娘说话,再看三娘仍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等着她回答,此情此景,她若继续冷面下去,怕是真要被人在后头骂冷血无情。
可是,粮玉的心里又很纠结,她也怕这次再原谅三娘,还会继续出幺蛾子,尤其是今天三娘对她出手的画面在她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但……
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就想了许久,粮玉终是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最后只能碍于二房的情面上,选择原谅了三娘。
她长叹一声后,向上座的父亲道:“爹,这事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和三娘都没事,虽然有些过激的行为,但她也好好的向我道歉并且惩罚了自己,我若继续抓着此事不放,相信你们也会觉得我太无情,既然今后还要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不给一个台阶下怎么行。”
话音一落,立马扫视众人,如她所预见的那样,大家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粮玉却是感到迷惑,为何她的一句原谅能让大家这么开心,难道这样的结果才是他们所想要的?
第23章 首次任务
这件事后,过去两日都相安无事,家里又恢复往常的安逸。
粮玉这两日都往万金肆跑,在周赫的悉心教导下总算学会了炼金的工序,只是过程中难免有失误的时候,当然每次都是周赫背锅,明明是她的错,他也要说是自己没讲清楚,是自己的错,不怪她,意外的让粮玉产生了些好感。
临近晌午的时候,忙完事情的金元驹突然来铸造台看粮玉,他听说粮玉这两日都在铸造台学习技艺,很是高兴,除了来看她学得如何以外,额外的想给粮玉一些指点。
粮玉在周赫的帮助下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黄金提炼,看着自己亲手提炼出来的黄金,觉得不可思议,心中感慨自己原来也是可以做事的。
金元驹过来查看粮玉的成果,看完后他很欣慰:“嗯,看来我的女儿也是可造之材,第一次就能提炼出来如此高纯度的黄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粮玉听到父亲的夸奖难得羞涩了一回,谦虚道:“爹,其实这也算不上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周赫一直在旁边提点,所以我才能首次提炼出黄金,没有让爹失望。”
金元驹点点头,立马朝周赫赞道:“小伙子,干得不错嘛。”
周赫不好意思道:“老爷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粮玉看父亲心情不错,便趁机和他提到:“爹,您看女儿现在都学会了提炼黄金的工序,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学更多了?”
金元驹怔了下,随后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笑道:“怎么,我的女儿已经闲不住,要学更多的本领了?”
粮玉抿嘴微笑,毫不掩饰的说:“没错,我想学的更多。”
金元驹颔首,在心中沉吟了一会儿,对她道:“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有心想学,爹也不是不给你机会,今早西城的刘夫人派人来,说要提前在我们万金肆订一只金猪,作为下个月初她家老爷过六十大寿的寿礼,我已经应承下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来办,如何?”
“啊?”粮玉吃了一惊,没有料到父亲一下子给她这么重的任务,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道:“爹,这任务会不会太重要了,我怕我做不来,万一搞砸了岂不是砸了我们万金肆的牌子。”
金元驹调侃道:“怎么,我的女儿怕了?”
粮玉脸色难堪的点点头:“我才进入这一行,刚学会怎么提炼黄金,后面如何雕刻的事我还都学不会,怎么完成爹交给我的任务。”
金元驹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道:“这样吧,说出去的话肯定不能轻易收回,我就让周赫连同这铸造台的两位老师傅一起帮你吧,让你有个历练的机会。”
粮玉满心欢喜,问道:“真的?那我就不担心了,只要不是让我亲手来做,有老师傅们的帮忙,我又有信心了。”
金元驹咧嘴微笑,随即对一旁的周赫道:“周赫,我刚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回头替我跟两位老师傅说说,让他们一起来帮粮玉完成这个任务。”
周赫当然听得一清二楚,满口答应道:“老爷,您请放心,这个任务我们会帮助大小姐一起完成。”
金元驹满意点头:“行,那这个任务我就全权交给粮玉,你们可务必要完成,不能叫我失望。”
粮玉立马向他保证:“爹,您请放心,女儿一定会完成好任务,绝不会令您失望。”
正午时分,周赫来万金肆里找到粮玉,和她说事。
周赫告诉她:“大小姐,我回去问过我师傅,他说目前还没有收到金猪的画像,所以您得去找画师画一下金猪的模样。”
“什么?”粮玉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周赫耐心的再跟她解释:“我们在雕刻的时候是根据客人所需的画像来雕刻,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人形,都会将画像里的东西一一还原,也就是说,您早上接的那个任务,西城刘夫人提前订的金猪,也得给我们铸造台那里一张画像,为了防止日后可能返工,这画像还得是经过刘夫人满意的金猪样子,这样说你会不会简单易懂……”
粮玉似懂非懂,直接问道:“那照你的意思,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赫回道:“先去找画师,我们万金肆有一位专门给客人画画的画师,您只需要让他画几张猪的画像,再拿去西城找刘夫人,让刘夫人亲自来选她喜欢的猪,再把她喜欢的那张拿回来,剩下的全部交给我们铸造台来做就行了。”
粮玉总算明白:“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啊,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呃。”周赫惊住,敢情他刚才说的太复杂了……
随后两人一起去找画师。
画师名叫万长赋,长住万金肆,每日负责给客人们画他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锦绣山河,他都能画出来。
粮玉对他不陌生,她每年生辰时,万长赋都会送一幅画作为贺礼,她的闺房里可藏有许多他送的画。
万长赋在听完他们的所求后,二话不说,挥笔洒墨,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画了十张栩栩如生的猪。
粮玉看得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张张猪的画像,每一只猪都有各自的神采,绝无重复。
她惊叹道:“万先生,您也太厉害了吧。”说完又困惑道:“只是您为什么一次就画了这么多张,我也就请您画一张而已……”
万长赋笑道:“大小姐,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只画一张,不一定会是那位客人的喜好,也许那位客人刚好不喜欢我画的这只猪呢,那么我就可以拿另外一只猪给他看,画了十张,总会有一张是他满意的。”
粮玉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恭敬的朝万长赋道:“多谢先生的提点,让我感悟良多,想起来我今日才开始接触万金肆的生意,对许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还好有先生的提点。”
万长赋对她露出了欣赏的目光,说道:“我也很高兴能在这里天天见到大小姐,大小姐既然开始涉入万金肆的生意,可要好好跟着你父亲学,这可不是一门轻松就能学会的本事。”
“粮玉记下了,谢谢先生。”粮玉谦虚道。
拿到画像后,粮玉又喊上周赫跟她一起出门去西城。
周赫自是没有异议,有老爷的提前交代,他当然是随叫随到,时刻侍奉大小姐。
粮玉一出万金肆,上了大街后又开始迷茫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金家小姐不大中用,只得求助周赫:“西城怎么走?”
“啊?”周赫吃了一惊。
粮玉有些窘迫道:“我从前鲜少出门,即便出门也只来过眼前的这条大街,其他地方都未曾去过,莫说是整个锻州,单单这南城的路我都认不全,更别说要去西城了。”
周赫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大小姐跟着我走就行了,我认路。”
粮玉点头跟着他走。
周赫想到什么,又问她:“好在这西城离南城不远,走几条街就能到,大小姐应该不会嫌麻烦吧,还是要我去叫辆马车送您去?”
粮玉想了想,婉拒了:“不,既然你说的那么近,就走着去吧,我不想被人当成是娇贵吃不了苦的大小姐。”
周赫浅浅一笑,柔声道:“行,大小姐说用走的就走的。”
说走就走,两人还真步行着前往西城了。
午后的天色风和日丽,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小贩的吆喝声。
粮玉忍不住好奇心去看他们,偶尔会被经过的小摊上吸引,那些挂着的小玩意儿似乎有些漂亮。
但很快粮玉又收回目光,在内心告诉自己,她是金家的大小姐,衣食无忧,不缺这点东西,所以不能对大街上的小玩意儿露出好奇心,以免被旁边的周赫看到了,给他笑话。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城门面前。
粮玉下意识的驻足,抬头往上看。
周赫过来告诉她:“大小姐,穿过这个城门对面就是西城了。”
粮玉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锻州这么大,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万金肆的那一条街,现在才知道它还有别的地方。”
周赫笑道:“大小姐以后常出门就会看到锻州城更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粮玉认为他说得有道理。
随后两人一起穿过城门,进入了西城。
锻州的西城和南城差不多热闹,唯一不同的是西城卖布料的多,一眼望去,大街上几乎是染坊,难得看到那么一两家客栈酒楼,相比较之下南城就没有这么多染坊,反倒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而在这时候,粮玉突然眉头紧锁,神色严肃。
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