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一听,马上答应:“哦好,我这就过去。”
“慢着!”粮玉突然出声。
顿时三人的目光同时朝她那儿去。
粮玉有些别扭道:“周赫要留在这里教我怎么淘洗矿石粉末,你们让他走了,我怎么办。”
她以为这样说能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们听完异常激动。
田青激动道:“大小姐,小的可以教您,这淘洗的功夫小人也会,还做得比周赫好。”
刚说完就被兰生挤开,他马上也急声道:“大小姐,小人也会,可让小人来教您。”
粮玉冷眼望着眼前两个激动得像猴一样蹿跳的人,又将目光投向周赫,发现他神色尴尬着。
周赫察觉到了粮玉的目光,转过脸来与她对望着,在心中沉吟了下,对她道:“大小姐,我要去里头给师傅搭把手了,您可先让他们二人教您吧,他们的功夫确实不比我差。”
“这……”粮玉欲言又止,想要说出留住他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而周赫随即转身走了,走得毫不犹豫。
兰生和田青两人看他走了,双双兴奋的来到粮玉面前,掩盖不住脸上的欣喜,又恭敬道:“大小姐。”
粮玉望着他俩在心中叹气,倒也不是嫌弃他俩,只是觉得和周赫相处比较舒服一点,且周赫也不会像他们二人一样对她露出贪婪的目光,瞧他们此刻那四只眼睛里泛着的贪婪光芒,就能知道他们对自己有其他想法,对此她很厌恶。
但这二人目前没有做出对她不规矩的事,粮玉也不好意思赶人,只好暂时与他们相处了。
想罢,粮玉问道:“刚才你们说也会淘洗矿石粉末,那现在就做给我看看?”
兰生和田青正满脸期待着大小姐的发话,听她这么一说,两人立即争先恐后的抢着做。
粮玉刻意站在一旁看着。
兰生撸起袖子,双手伸进水里,一边淘洗粉末一边向粮玉讲道:“大小姐,您看,这就是淘洗粉末的工序,一定要细致和认真,将不含矿的部分去掉,只留下金银较多的粉末。”
旁边的田青跟着说道:“用我们的行话来说就是精矿粉。”
粮玉眉头紧蹙,还是点了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
接下来两人又轮流向粮玉讲起后面的工序,淘洗过后该做什么,最后的工序该怎么做才能提炼出高纯度的黄金白银。
虽然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但粮玉今日才接触铸造技艺的人,听得是脑袋晕乎乎的,开始勉强能听懂,到了后面是完全懵了,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他们讲得津津有味,而她是倦意来袭。
许久过后,粮玉叹道:“我光站着没事做好累。”
田青听她这么一说,立即起身跑去搬了把凳子过来,请她入座。
粮玉也不客气,坐在凳子上继续听他们二人说。
不得不说,这兰生跟田青师兄弟俩都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听得粮玉都困了。
又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本在讲工序的他们突然说起了典故和坊间传闻,说得是那个起劲。
粮玉坐在凳子上哈欠连连,饶是没有兴趣听故事,又不好意思破坏他们的兴致,就忍下了。但她的心里不停在念叨着周赫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很想念安静干活的周赫。
直到傍晚。
周赫才出现。
那时兰生和田青两人为了在粮玉面前展现自己的本事,不知不觉中帮周赫把淘洗的活都干完了,弄得他们二人很尴尬,但粮玉还在,他们也不好发飙,只得将此事记在心里,等着改日让周赫回报他们。
周赫回来看到全部淘洗完的矿石粉末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向两位师兄道谢:“多谢师兄们替我把这活干了,如此一来我今晚不用做到很晚了。”
兰生和田青两人脸色都很难看,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
随后他们二人向粮玉告辞,说还有其他活要做先走了。
粮玉当然应允,听他们说了一下午的故事,无聊至极。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她变了脸,严厉质问周赫道:“周赫,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让我白白等了你一下午。”
周赫正望着两位师兄离去的背影,听到她的质问,连忙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大小姐,一时没注意就忙到现在,让您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粮玉知道他不是去偷懒而是去做事,所以也没有真正生气,随即又得意的向他邀功道:“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让你的师兄们帮你把淘洗的活给做完了。”
“呃。”周赫怔了下,而后笑道:“是该感谢大小姐,若不是您,我今日恐怕又得忙到很晚了。”
粮玉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笑得很开心。
天色不早了。
粮玉也该回去了。
周赫送她走出铸造台。
粮玉临走前不忘嘱咐他,说自己明日还来学,指名他得继续教自己。
周赫自是不敢违抗,满口答应她的要求。
粮玉这才满意的回家去。
第20章 发疯的三娘
粮玉回到金家宅邸后,又去柴房那里探望被禁足的金宝丰。
金宝丰被关了有一日,许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惩罚,令他性子变得胆小不少,见到粮玉进入柴房的那一刻,眼眸中竟然露着恐惧。
粮玉看他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有些于心不忍。
她开口道:“宝丰,在柴房里待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有没有后悔那日用臭鸡蛋扔我了。”
宝丰听到她这话忽然间激动了起来,抬手指着她骂道:“你是个坏女人!坏心肠的女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粮玉心中一震,对他的谩骂感到震惊,心想他这些骂人的词都哪里学来的,又是那个不良的母亲教的么。
她嗤之以鼻道:“我是坏女人,我无缘无故的害你?果然是个孩子。那你倒是说说,我坏在哪里,就因为我把你关进柴房里就是坏女人,那你呢,你用臭鸡蛋扔我,是不是也算坏小孩了。”
“我……”宝丰答不上话来。
粮玉让身后的婢女拿了把凳子过来坐着,再语重心长的对宝丰道:“凡事都有一个起因,拿你我之间的事来说,你会被关进柴房里,起因就在你身上,如果你不为了报复而拿臭鸡蛋扔我,我不会有后来的生气,你能明白我的话吗?是你把自己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宝丰天真的小脸蛋上正思考着,过了一会儿才回粮玉道:“明明是你先动手,我才动手的。”
粮玉一怔,无辜道:“怎么成我先动手的?”
宝丰说道:“就是啊,你先动手打我弟弟,再骂我娘,我才想报复你。”
粮玉无语的笑了,回道:“我什么时候动手打你弟弟了?”
宝丰指道:“那天你把他从那个家丁身上拽下来,就是对他动手了。”
粮玉听完在脑中回想一遍当日的情形,想罢后反驳道:“我把他拽下来是因为他用鞭子打到我了,且宝顺当时没有向我道歉,我才生气的把他拽下来,目的也是要他好好认错,结果还没等宝顺认错,你娘就过来护犊子,我并非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也没有那么无情,我要的不过是你们一个懂事而已。”
宝丰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大姐。
粮玉从他目光中看得出来他也不是那么不懂事,说明自己今日来讲道理是做对了。
想到这,她又道:“宝丰,只要你肯诚心的向我道歉,承认自己不该用臭鸡蛋扔我,我可以念在我们是姐弟的份上,放你出去。”
宝丰瞬间眼睛都瞪大了,像是得到意外惊喜一样,不再缩在角落里,大胆的迈出步伐走出来。
粮玉满脸期待着,在心中认为宝丰还能教好。
然而就在这时,顾韵心出现了。
她正好来探望大儿,意外见到柴房的门开着,又见粮玉的两个婢女在门口,登时脸色骤变,怒气汹汹的冲进柴房。
“粮玉!你来这里做什么!”
粮玉被这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立马从凳子上起来,再转身,就见满脸怒火的顾韵心站在眼前。
顾韵心大步来到她面前,脸上布满了恨意。
“粮玉,我们娘俩都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们是吧,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才甘心吗!”
粮玉被吼得一脸莫名其妙。
“三娘,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要对你们赶尽杀绝了?”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来柴房里做什么,对宝丰严刑逼供吗?还是趁着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虐待他!”
顾韵心恨到眼睛都红了。
粮玉无语的发笑,回道:“我虐待宝丰?三娘亲眼所见了吗?我不过是来柴房探望而已,也能被你说成是虐待。”
顾韵心冷声道:“哼,你的心思谁不清楚,你从来都不安好心,再者我家宝丰可是被你亲自关进柴房,你说自己是来探望他,任谁都能想到你不怀好意!”
“三娘何必将人心想得那么坏,你若不放心,可以亲自去问宝丰,他就站在那里,你去问问他,我有没有虐待他。”粮玉指着又回到角落里的宝丰道。
顾韵心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听她的话去问宝丰,而是自己臆测道:“哼,宝丰都被你吓得躲在角落里,这还不够证明吗?在此之前,我家宝丰可是多么欢腾的一个孩子,如今被你弄成这样,我这个当母亲的能不心寒吗,将来我家宝丰要是不能快乐的成长,你能担待得起吗!”
粮玉望向躲在角落的宝丰,如实解释道:“那是他自己躲过去的,我进门后就和他保持着距离,连近他身都没有,何来的虐待,我要真想对宝丰不利,根本没有必要被你看见。”
“呵,你分明是见到我来了才不得已停手,真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思吗,你就是来报复我家宝丰,因为他用臭鸡蛋扔你,你怀恨在心,特地选在今日来报复他!”顾韵心仍是固执的认为粮玉是有备而来。
粮玉由心的感到疲惫,不想与她争执不休了。
“罢了,在你眼里,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在针对你们母子三人,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可能听进去,那就当我没来过吧。”说完转身就走。
粮玉以为自己退一步就能大事化了,却料不到对方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顾韵心红着双眼追到她面前,忽然用蛮力将她推到门上。
嘭的一声响!不止粮玉吓坏了,门口的阳春白雪也吓坏了,连忙跑过来阻止。
顾韵心劲力很大,纵使被阳春白雪二人强行拉扯,她的双手仍死死抓着粮玉,将其摁在门上。
粮玉被她摁在门上根本挣脱不开,这一幕令她想起了那日在观景阁的噩梦,顿时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
顾韵心依然蛮劲的抓着粮玉,目眦尽裂道:“粮玉!我警告你,不许对我的孩子们出手,你敢伤害他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哪怕与你同归于尽,我都在所不惜!”
粮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眼前的顾韵心在她眼眸中俨然是个疯子。
好在一会儿后顾韵心终于被阳春白雪拉开。
两个丫鬟使劲的将她拖到柴房里头,不让她再靠近粮玉。
粮玉得以解救,拿手捂着心脏处,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跳得厉害,可见刚才被吓得不轻。
顾韵心此时还试图挣脱两个丫鬟的束缚,嘴里不停的对粮玉谩骂着。
“金粮玉!你给我小心一点,我可不是好惹的!你敢伤害我儿子,我就敢和你拼了,哪管你是什么金家大小姐——”
粮玉歇了一会儿,脸色总算恢复了过来,见顾韵心还在发疯,对着自己不停吼叫,她抱怨道:“果然是个疯子。阳春,白雪,别给我松开她!”
“是!大小姐!”
阳春和白雪得到大小姐的命令,把顾韵心抓得更紧了。
粮玉借此机会出门去,跑到外头去把护院喊来。
她不放心顾韵心,也担心阳春白雪会被误伤到,只有叫护院过来制住顾韵心这个疯子才能保证安危。
不一会儿,闻声赶来的护院奉粮玉的命令,进去柴房里将顾韵心给抓了出来,阳春和白雪总算可以松手喘口气。
顾韵心被两个护院押起来,两只脚都离地了,仍不死心,悬空的脚还在踢来踢去,同时朝两边的护院威胁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三夫人,你们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俩护院为难道:“对不起三夫人,大小姐说您有些疯狂过度,命我等让您冷静一些。”
“我不要冷静!放开我!我要去和粮玉评评理!”顾韵心挣扎得更加厉害了,为此还故意朝两个护院身上狠狠的踢去。
俩护院都咬紧牙关忍着,任由她不停的踢踹。
此时的粮玉在柴房内。
宝丰正抓住她不让她走。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护院们押出去,吓哭了,他以为又是因为自己才让母亲受连累,于是跑到粮玉面前,哭着求她——
“大姐,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娘,我愿意向你认错,也愿意继续在这柴房里思过,求你放过我娘……”
粮玉无奈道:“宝丰,我没有要杀你娘,我叫护院过来只是要她冷静下来而已,还有,刚才你也看到了,你娘发疯似的对我动手,若不是阳春和白雪在,今日我恐怕又得遭殃了。”
宝丰满脸的泪水,哭声道:“那我替娘亲向你道歉,你能不能放过她,或者抓我吧……”
粮玉叹息道:“你想的可天真,以为所有的事情用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却没有想过刚才发生的事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本来我看在你年幼的份上,已经打算放你出来,如今都被你娘毁了,你还是继续待在柴房里思过吧,等哪日我决定原谅你了,再来放你。”
说完粮玉拿开他抓住自己衣裙的手,决然的出门去。
到了外头,便见顾韵心还在发作,不停的用两只脚踹押着她的护院。
粮玉来到他们面前,冷眼看着发狂的顾韵心,直接对两个护院道:“知道中庭那边有个水深的花池吧,把三娘带去那里,让她入水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