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指挥很难跟柴苒说明白其中因由,干脆不作解释,继续跟母亲说:“娘,你觉得怎么样?”
侍郎夫人上次就听说沈指挥想收养卓妍的女儿,当时珍珠还在世,正怀着孩子。
虽然前途未卜,可家中明明有怀孕的妻子,却提出要别人的孩子来继承家业,这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当时没有表态。
如今,珍珠亡故,沈指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娶妻,更谈不上生养子嗣。
那么,收养孩子的事可以顺理成章地提上日程了。
侍郎夫人有些踌躇,道:“收养孩子当然好,可是,好歹要收养个男孩,女孩子家将来要出嫁,一出嫁,你不还是膝下无人?”
沈指挥只想让小越儿认自己当义父,哪里考虑到其他问题,他应付道:“那就不出嫁。”
侍郎夫人斥责道:“你真是胡闹,女子哪有不出嫁的,像什么话?”
想到小越儿将来要嫁人的事,沈指挥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不耐烦地说:“大不了,将来招个上门女婿。”
侍郎夫人无奈叹息,而后说道:“你想收她当义女当然可以,不过继承家业这件事还要慎重考虑,这可是个重担子,落到一个女子身上,也是为难孩子。”
柴苒不大认同外甥收养孩子的事,插话道:“你还那么年轻,才二十来岁,以后可以再娶妻生子,何必安排的那么长远!”
沈指挥微微摇头,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永不娶妻。”
柴苒和云儿对望一眼,柴苒心直口快,道:“就因为死了三个娘子?”
柴苒话一出口,云儿就推了柴苒一下。
柴苒的话令沈指挥无地自容,他深深低下了头。
侍郎夫人伤心地说:“苒哥,你别这么说!”
柴苒也觉得自己说话太难听,可是他觉得不吐不快,对侍郎夫人说:“姐姐,你真的由着他不娶妻?”
侍郎夫人叹息一声:“我们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儿不愿大家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她转脸看到小越儿正围着一只半人高的瓷瓶转圈,拿起桌上的绿豆糕,吆喝道:“小越儿,吃不吃绿豆糕?”
小越儿听到云儿拿着吃的东西喊她,便摇摇晃晃地走来,接过绿豆糕往嘴里塞。
绿豆糕易碎,还没送到嘴里,就被小越儿捏碎了。
沈指挥伸出手臂,把小越儿揽到怀中坐着,脸上又绽开笑容。
小越儿把绿豆糕捏的稀碎,送到沈指挥面前给他看,口中叫道:“爹……”
沈指挥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
侍郎夫人震惊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头一热,眼圈霎时红了,哽咽道:“这孩子真的跟咱们家有缘!”
“反正我认定了她是我女儿。”
直到这个时候,侍郎夫人已经打消了所有疑虑,她伸过手,怜爱地摸了摸小越儿的头,小越儿警惕地看了看侍郎夫人,又往沈指挥怀里钻了钻,紧紧抱着沈指挥,撒了他一身绿豆糕。
柴苒叹道:“怪哉,这孩子真的喜欢你。”
「父女俩」紧紧依偎在一起,沈指挥心里十分安慰,他觉得自己抱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是自己余生的寄托。
侍郎夫人盯着小越儿水汪汪的眼睛,道:“看这孩子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柴苒提醒道:“姐姐,她娘可难缠了,这孩子要是随了她娘,也是个难缠的主。”
这个时候,猫出现了,小越儿又不安分起来,她挣扎两下,爬了两步,站起来跑去追猫了。
侍郎夫人看着小越儿晃晃悠悠的身影,道:“你想收她为义女,她娘同意了吗?”
“还没有。”
侍郎夫人的心凉了半截:“人家娘亲要不同意,你怎么收?”
“会有办法的。”
沈指挥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收小越儿为义女。如今,小越儿已成了他最大的安慰。
正说话间,只听秀姑在旁边惊呼一声,众人转脸望去,只见小越儿钻进一只花几里。
花几有半人高,上面会放些花盆和古董一类的装饰物,沈府的这个花几,上面有一个两尺多高的景德镇瓷瓶。
小越儿在花几周围玩,秀姑站在一旁看着。
秀姑第一次来到沈府,见沈府如此气派,难免会走神。她被一只玉做的物件给吸引了,多看了两眼,再低头看小越儿,小越儿已经钻进花几底下,被卡在里面。
小越儿身体被卡住,扭动着身体想爬出来,可是身体一动,上面摆放的瓷瓶随着摇晃,秀姑一看这个情景,立即轻呼一声。
在旁边坐着的众人听到秀姑的声音,扭过头来看,只见瓷瓶摇晃两下,从花几上掉了下来,“哗啦啦”摔碎了。
众人心头一惊。
瓶子碎裂的动静把小越儿吓到了,她「哇」的哭出来。
沈指挥立即起身飞奔而来。
第048章 来日方长,绝不反悔
048来日方长,绝不反悔
沈指挥虽然动作飞快,但小越儿哭的时候,被卡在花几下面的身体跟着摇晃,花几一倒,小越儿紧跟着摔到碎裂的瓷瓶上。
沈指挥来不及喊出声,冲过去把趴在碎瓷瓶上面的小越儿抱了起来,连忙检查她的脸,却见原本粉嫩的小脸上,悄然绽开两道血口子,血珠子流了出来。
“越儿!”
小越儿只是张口大哭。
云儿第一个冲过来,看见小越儿的脸破了,也很心疼。
“来人啊,快去请太医!”沈指挥朝外大喊。
外面已有小厮听到命令,过来询问情况,沈指挥又交代一遍,说孩子的脸被瓷器割伤了,让擅长外伤的太医来处理。
沈指挥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安慰,口中叫着孩子的名字。
小越儿的哭声渐渐停歇,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哭声中便夹杂着委屈和愤怒,而不紧紧是惊吓和疼痛了。
秀姑听懂了小越儿的哭声,便对着一块碎瓷片踢了一下,道:“坏东西,谁让你伤我们小越儿的,该打,该打!越儿,你看看,我帮你出气了!”
小越儿也抬手作势打了一下,可还是委屈的不得了。
沈指挥看着小越儿脸上的两道血痕,心里又愧又痛,比伤他十倍百倍还痛苦。
沈指挥把小越儿抱回榻上,搂在怀里安抚。
小越儿渐渐不哭了,察觉到脸上的伤口在疼,伸手就要往脸上摸。
沈指挥一把抓住小越儿的手,小越儿气得双脚乱蹬。
太医很快来了,看见小越儿脸上浅浅的两道伤痕,松了口气,道:“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也不用上药,上了药反而不容易恢复,过几天结了痂就行了。”
“会留疤吗?”
“伤口这么浅,不会的。”
太医又不放心,凑到小越儿近前仔细观瞧,下意识地伸出手。
小越儿反应极快,一把揪住太医的胡须。
太医「哎哟」叫着,顺着小越儿的手低下头来。
沈指挥大惊。
“越儿,松手。”
小越儿将那一把稀疏的胡须死死拽在手里。
沈指挥只得强行扒开小越儿的手指,太医这才捂着下巴直起身来,十分尴尬地说:“这孩子手上力气可真大!”
侍郎夫人和沈指挥连连道歉,太医只说「孩子小不懂事」,双方客套地敷衍了过去,太医便离开了。
柴苒看这这一幕,感慨地问:“这孩子,真是随了她亲娘!”
沈指挥听说小越儿伤势无碍,松了一口气,再看小越儿手指还有几根花白的胡须,终于忍不住笑了。
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把小越儿带过来,可如今小越儿脸上多了两道血痕,沈指挥便亲自把她送回酒楼。
沈指挥抱着小越儿坐在马车上,马车颠簸,小越儿很快睡着了。
到了酒楼门口,下了马车,沈指挥和云儿、秀姑先后进入酒楼,得知卓妍正在后面客房休息,三人又往客房里走。
他们心里都很忐忑,以卓妍的暴脾气,还不知道要怎样发作。
云儿敲开了卓妍的门,卓妍睡眼惺忪地看见甚至站在正门口,不禁一阵惊讶,惺忪的睡眼立马来了精神。
等到再看他怀里竟然抱着小越儿,卓妍又皱起眉头。
再细看,小越儿脸上竟然多了两道鲜红的伤痕!
门外的三个人看见卓妍一系列表情变化,都提着一颗心,都等着卓妍的雷霆之火。
可是卓妍没有立即发火,她先把沈指挥让进屋里,对他说:“把她放到床上。”
沈指挥抱着小越儿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床上。
小越儿在床上仰面躺着,还在熟睡。
卓妍看着女儿脸上两道疤痕,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可是她大概猜到怎么回事。
云儿走到床边,脸色愧疚地说:“妍妍,这事怪我。”
云儿把如何去沈府、小越儿如何摔倒的事情简单说了,末了,沈指挥道:“是我逼云儿这么做的,不怪她。”
秀姑更是紧张地低头不语。
卓妍见他们那副如履薄冰的样子,心想一阵叹息:我在别人心中,真的就成了不讲理的刁妇了?
也怪自己,上次在家里发疯撕了沈指挥的扇子,被他们看在眼里,他们又怎会不忌惮呢?
想及此处,卓妍平静地说:“这孩子也是太皮,摔一下,让她长点记性。瓶子被打碎了,人家没叫咱们赔瓶子就不错了,这点皮肉伤算什么。”
沈指挥和云儿对望一眼,都没料到卓妍居然没有为此发威。
不是为了小越儿受伤之事发威,而是云儿私自带着小越儿去了沈府,难道卓妍不介意?
事实上,卓妍当然介意。只是,如果她要发作,不但伤及沈指挥,也会连带云儿,她固然有时蛮横,但也会守住底线。
沈指挥见卓妍一反常态,忽然心里亮堂了起来。
云儿感激地拉着卓妍的手,道:“是我不好。”
卓妍捏了捏云儿的鼻子,嗔道:“你啊,就是心软,人家几句好话,就把你收买了。”
云儿一边推卓妍一边笑。
沈指挥见她们又开起了玩笑,彻底松了口气。
卓妍转身朝沈指挥走来,又换了一副凝重的神色,说:“沈指挥节哀顺变。”
沈指挥微微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卓妍直视沈指挥,问:“珍珠,是不是那天晚上走的?”
沈指挥点头,沉声说:“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她就已经——”
“是不是因为我们白天去看她,让她想不开?”
“不是,都是因为我……”沈指挥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是我害了她。”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沈指挥强自压抑心中的悲痛,道:“珍珠是最后一个,再不会有下一个了。”
卓妍有点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旁的云儿听懂了,趁机说道:“妍妍,沈指挥决定不再成家,他想收越儿为义女。”
沈指挥没想到云儿会突然提起此事,他觉得云儿简直是菩萨的化身:正义,善良。
卓妍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沈指挥见卓妍没有立即反对,忽然心跳加速,连连点头道:“我想好了。”
“来日方长,你不会反悔?”
“永远不会!我发誓!”
说着,沈指挥煞有介事地要举手发誓。
“我相信你说到做到。”卓妍道。
沈指挥激动地看着卓妍,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刻。
卓妍顿了一下,说:“我们家小越儿生性顽劣,请沈指挥日后多多调教。”
沈指挥嘴唇颤动,心脏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他郑重地点头说:“我想我会是个好父亲。”
第049章 新婚
049新婚
天遂人愿,柴苒与云儿的婚事,从一开始就异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磕绊。
六月里,一顶花轿抬进云桥巷,吹吹打打,把云儿接走了。
柴家位于内城的老宅子被修葺一新,三进的院子里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柴家虽然没落,人际关系不似以往那样通达,可仍然有一些顾念祖辈情义的老人上门祝贺,这些人柴苒多数不认识,只有侍郎夫人凭借记忆认出一二。
柴家现有的亲友中,也只有沈家这一脉比较显赫,许多和柴家没有来往的人,也看在沈家的面子上来赴宴。因此,此次婚宴十分体面,不输于其他朝廷大臣家的婚礼。
沈指挥更是忙前跑后。小舅结婚,最受累的居然是当外甥的。
直到了天黑以后,才忙完了所有的婚礼仪式。
云儿已经是累的倒在了榻上,柴苒却仍然兴致勃勃:“原来成亲这么好玩。”
云儿看着柴苒那惨白的脸,在红衣的衬托下更显苍白,忽然有些怜惜他。再想想从今以后,二人就是正式的夫妻了,脸上又一阵羞红。
柴苒看她脸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坐到榻上,凑近了云儿,反复看她,说:“你今天尤其好看,美的不像真人,像仙子一样。”
云儿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一样。”
柴苒低声笑了:“我觉得也是,你捏我一下,要是疼的话,就不是做梦。”
说着,柴苒拉起云儿的双手往自己脸上靠。
云儿就真的捏了捏柴苒的脸颊。
柴苒那苍白的皮肤又细又滑,真正的肤如凝脂,让云儿都有些自愧不如。
柴苒也捧住了云儿的脸,羞涩地问:“我可以亲你了吗?”
柴苒虽然言语乖张,可他对云儿非常礼貌,在这半年时间里,从来没对云儿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最多就是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