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时候也是心神不宁,看见卓妍回来,立马起身喊道:“娘子,你去哪了,不要再乱跑了,刚才将军回来找你,见不到你,很着急,派了吴尚去找你,外面那么乱,你别再乱跑了,娘子,我们快走吧,恐怕再不走就晚了——”
第028章 死亡游戏
028死亡游戏
卓妍趁秀姑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再次爬上城墙。
来到城墙上面,眼前的情景把她惊到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城外已经集结了至少两万名士兵。
而在大宋士兵前方,相隔不到一里地,敌兵也逐渐集结,人越聚越多,如同蚂蚁窝旁边成群的蚂蚁。
卓妍想在人群中寻找沈毅松的身影,可是人影太小,根本看不到,但她知道,沈毅松一定就在其中。
城墙上的风依然猛烈,吹的她头发飞散,也把她眼中未落的泪吹干了。
双方对阵良久,忽然看见正前方令旗高举,继而爆发一阵咆哮,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紧接着,城墙上敲起了战鼓声,震的卓妍浑身发颤,整个人随着鼓点在风中震荡。
不知是谁最先发动冲击,前排的骑兵纵马冲出了队伍,大片人马如同流水一样开始移动,两方人马,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混合到一起,杀的不可开交。
卓妍从没见过如此令人震撼的场面,数万人在一起厮杀。
卓妍亲身经历过被三百名骑兵偷袭的战乱,那种面对面的厮杀已让她足够震撼,而眼前这个场景,让她觉得像是场死亡游戏。
有人过来斥责她,让她赶紧离开,可卓妍仍然不肯离去。
战鼓声中,城墙下原本密集的人头变得疏松,很多人倒下,地上一片血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消失了,人人深陷残酷的死亡游戏,离死亡只一步之遥。
卓妍不忍再看下去,可是,下了城墙,退回到屋里,就能假装一切不存在吗?不能,她必须鼓起勇气面对这一切。
卓妍眼睁睁看着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躺着的人越来越多,人人行动迟缓,开始向两侧撤退。
中间的场地渐渐空旷起来,留下成片死尸。
暮色时分,敌军开始向后撤退。
大宋也慢慢收兵。
金色的夕阳照在一片血泊之上,使暗红的血色渡上一片金色,偶尔有人从死尸中挣扎起来,迅速逃向自己的阵营。
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惊慌中嘶鸣着,仿佛在哀嚎。
耳畔的战鼓渐渐停歇,似乎一切的一切,都逐渐失去活力。
等敌军退到数里开外之后,大宋的士兵开始回城。
卓妍连忙转身下了城墙。
城墙上面残阳散发余晖,城墙下已经一片黑暗,点起了火把。
卓妍站在最靠边的位置,看着疲惫的士兵返回城内,她只能看见一个个黑暗的人影,认不清谁是谁,也找不到她要找的人。
于是她索性向内跑去,回到将领们议事的营帐门口等着。
她点燃了火把,又把路边的灯炬点亮了,然后听见了杂沓的脚步声,随即有人跑了过来。
人群中,卓妍看见一个很像沈毅松的人,但那人满脸是血,卓妍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他。
直到那人走近,抬头看见卓妍,卓妍从那目光确认就是沈毅松。
仿佛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断了,看见他平安归来,卓妍急忙走上前。
沈毅松迎着她走过来。
两人面对面,卓妍想问他哪里受伤了,可是说不出话。
沈毅松握住她的手,那双手上十分粘滑,沾满鲜血。
沈毅松出声道:“我没事,没有受伤。”
卓妍还是说不出话,想着该有多大的幸运,才能从死亡游戏里活着回来。
——
敌军的攻城计划暂告一段落,他们在庆州城外三里的空地上扎下营帐。
大宋的士兵紧闭城门,一边重新整顿军队,一边严防敌人的再次进攻。
而城外那成片的死尸无人处理,不论是党项人,还是大宋士兵,没人前去收尸,甚至没人去放点干柴,把尸体点燃。
夏日里,西北的阳光十分强烈,经过半天的暴晒,尸体便发臭了。
再过几天,尸臭弥漫到城里,卓妍在屋里都能闻到那让人恶心的气味,她一连几天吃不下饭。
成群的苍蝇和乌鸦在城内肆虐,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那场惨不忍睹的厮杀。
如此对峙了将近一个月,一天夜里,忽然下起暴雨,暴雨连着下了两天,接着又是几天的小雨,终于把尸臭冲没了,等到雨停,便听到城墙上的士兵说城下那片死尸如今只剩累累白骨。
沈毅松也在和其他将领策划某个秘密活动,他向来不对卓妍说起,卓妍自己猜出来的。
直到一天晚上,沈毅松没有回来睡觉,也没派人回来交代,卓妍觉得可疑,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听动静。
深夜里,外面响起号角。
卓妍走出院子,看见议事的军帐内灯火大亮,原来所有人都没睡。
向人打听才知道,今天夜里,沈毅松率军从后面的侧面城门悄悄溜出去,趁夜色偷袭城外的敌军。
天亮后,城墙下的士兵回来汇报,夜间偷袭,大获全胜,解了庆州城的围困。
好消息接踵而来,从大名府调派过来的援军也即将抵达庆州。
直到这时,卓妍才觉得几个月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沈毅松终于脱下了铠甲,有时间陪伴卓妍,这个时候,卓妍的肚子已经无法掩饰,人人都看的出来她怀孕了。
晚上,沈毅松要到城楼上巡视,卓妍执意跟着他,沈毅松只好带她同去。
第029章 我还是想娶你
029我还是想娶你
西北的夜晚很冷,两人牵手走过大街,卓妍走的很慢,沈毅松一路迁就她,两人的心情都很轻松,一路说说笑笑。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恩爱美好的夫妻。
来到城墙阶梯下,沈毅松低头看她的肚子,问:“你这样,还能上阶梯吗?”
“怎么不能?”卓妍一只脚踩到阶梯上。
沈毅松笑了笑,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搀着她的胳膊,缓缓地爬上城墙。
“我保证,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娘子这样的女子。”沈毅松自豪地说。
“那当然……”卓妍干脆地说,然后换了副口气,“这孩子跟我吃了太多苦,从怀孕开始,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又是打胎,又是行军,最近几个月又担惊受怕,我真担心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
“后不后悔跟我来这?”
卓妍认真想了一下:“不后悔……”
“有时候想想,觉得亏欠你很多。”
“不要这么说嘛。”卓妍不悦道,可心里还是很感动。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之前说过,你谁也不嫁,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怎么了?”卓妍放慢步子,扭过头看他。
“我还是想娶你,让你堂堂正正做我娘子,也想给越儿一个真正的出身,让她做沈家的女儿。”
“所以,你还要在马背上逼着我嫁给你吗?”
提起往日的这桩荒唐事,沈毅松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故意揭我短!”
“没有,我只是想起来觉得好笑。”
“那时候并不了解你,以为逼着你,你就会嫁给我,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我没看错你,我觉得你就该是我娘子。”
卓妍觉得累,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接着往上走。
终于来到城楼之上,头上一轮又圆又大的明月,卓妍轻声惊叹:“像白天一样。”
卓妍推开沈毅松的胳膊,独自朝边上走去。
“上面风大,你小心。”
卓妍扶着墙垛子站着,看完天上的明月,低头再看看地上,一个月前那里发生了非常惨烈的战争,遍地白骨。如今,那里的白骨已经被就地埋了。
想到这些士兵离开父母妻儿,到边关作战,最后只能埋骨他乡,只觉得心中凄然。
沈毅松走过来陪她站着。
“你不去巡视吗?”
“我还是巡视你吧。”
“我没事……”
沈毅松还是不放心,走到卓妍身后,轻声问:“冷不冷?”说着,双臂撑起身上的披风把她牢牢裹起来。
沈毅松把手放在她浑圆的肚子上。这时候,腹内的胎儿忽然动了一下。
“动了?”沈毅松惊奇地说。
“是啊,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动,只是你从来不关心。”
沈毅松是第一次察觉到孩子的动静,虽然仍然担心那个魔咒一般的厄运,但此刻面对着朗朗月空,心胸开阔不少,心中竟然牵起了一丝为人父母的欣慰。
卓妍察觉到沈毅松的变化,把手放在沈毅松的手上,说:“毅松,你会喜欢这孩子的,因为是我们的孩子。”
沈毅松在卓妍耳边说:“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
卓妍见沈毅松对这胎儿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终于不再嫌弃这孩子了,心里十分高兴,连忙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再反悔!”
“让这月亮作证。”
“好,以后再也不说他一句坏话。”
沈毅松应了一声,又说:“娘子,嫁给我吧。”
卓妍紧张了起来,没有立即回答。
沈毅松觉得有戏,说道:“我亏欠你很多,你总要给我时间弥补。”
“你并不亏欠我。”
“可是我想下半辈子的时间都用来爱你。”
卓妍笑出了声:“这哪是一个将军该说的话。”
“我们远赴边疆,出征作战,不就是为了天下的父母子女能团聚一堂,天下的夫妻能朝夕相守吗?”
卓妍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沈毅松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解甲归田,我希望你跟孩子都在家里,等我回来。”
卓妍想着沈毅松说的那个场景,动心了,点了点头,道:“会的,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第030章 哪来的小白脸
030哪来的小白脸
从大名府调来的援军,终于抵达庆州。
援军抵达的那一天,卓妍不顾众人的阻拦,坚持挺着肚子爬上城墙。
她想亲眼看到援军站在城墙外的那一刻,因为那意味着庆州城会更加牢不可破。
援军宛如游龙一般,从东面出现了,沈毅松已经带领部将在护城河外恭候着。
卓妍看着游龙越来越近,最终和沈毅松接上头。
双方停下步子,站了一会儿,似乎在交谈,她以为双方会十分亲热地作揖施礼或者开开玩笑什么的,但是双方谁也没有肢体动作,场面似乎十分冷淡。
卓妍有些好奇,正猜测双方人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见援军的头目率先催马向城门走去,沈毅松和其他部将跟在身后。
援军的队伍长达数里,有一部分进了城,另一部分则驻扎在城外。
卓妍刚到庆州时外面有成片营帐,后来桥头寨遭到攻击,军队调去援助,导致城外一片空虚,再后来敌军杀到城下,留下遍地尸骨。
如今,再次看见城墙外支起成片帐篷,卓妍感到十分踏实。
她心情愉快地下了城墙,走回自己住的地方,到了晚饭时,吴尚回来禀报,说沈将军晚点回来,要给新来的援军接风洗尘,就是喝酒吃饭……
卓妍点头会意,吴尚要走,卓妍叫住了他:“吴尚……”
吴尚回头:“卓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今天下午,你陪将军去城外迎接援军的吧?”
吴尚不知道卓妍为何问起此事,点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他们见了面,好像不怎么亲热。”
吴尚做了个奇怪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
卓妍觉得自己猜测的不错:“跟我说说吧。”
吴尚好像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
卓妍更好奇了:“他们有什么误会吗?”
“也没什么误会,就是——我怕我说了,沈将军会怪我多嘴。”
“他不会怪你的,放心,他听我的,你说吧。”
吴尚这才娓娓道来:“这次从大名府来的援军,有一位宗将军,是位老将,据说在大名府那边,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势极大,平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朝廷派过去的监军,都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嚣张的很。”
“是个硬茬子。”卓妍低声自语。
“本来我们沈将军笑脸相迎,谁知这位宗将军都没正眼看沈将军一眼,说——”
“说什么?”
“说哪来的小白脸。”
卓妍倒吸了一口冷气。
吴尚接着说:“这要是以前在京城,谁敢这么骂沈将军,以沈将军那脾气,肯定要狠揍那人一顿,但是当时沈将军就说了一句「上了战场,可不分白脸黑脸,能打仗的,就是好脸」,这已经很客气了。
但那宗将军臭脾气上来了,向人问这是谁,敢这么说话,我们就说,这是此次行军的平西大将军,那个宗将军就说,毛都没长齐,怎么当上了大将军,就问沈将军什么来历,我们说,这是兵部侍郎家的儿子,又是此次行军大总管的女婿,那宗将军就说。
难怪,原来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当了将军,又说军中要再来几个没本事、没资历,只会混吃混喝的官宦子弟,那还打什么仗,都在军帐中绣花了。”
卓妍震惊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了一会儿,才担心地问:“将军没有生气吗?”
“沈将军当时气的不行,我都怀疑他会不会一脚把那个宗将军踹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