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
沈指挥知道,卓妍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错的,干脆闭口不说话。
他也有点生气,不明白卓妍干嘛非不嫁人,嫁给他究竟有什么不好,自己又不会亏待她,她为何那么固执。
虽然这么想,但他不能说出口,只要说了,以卓妍的气性,没一个月不会消气。
卓妍见他沉默,察觉到这是他无声的反抗,她跳下矮榻,问道:“怎么了,你还不服气?”
沈指挥无奈冷笑:“没有啊……”
听他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在说反话,她毫不客气地问:“你是不是也希望他们把媒保请来,然后逼我嫁给你。”
沈指挥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说不嫁,就不嫁,你说不同意我们行房,我也从来不逼迫你,我哪件事不听你的,你现在居然这么冤枉我?”沈指挥越说越感到委屈,说话的口气不知不觉开始恶劣起来。
卓妍见他生气时那无辜的样子,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他是个言行合一的人,不会明着一套暗里一套。
可卓妍实在对这奇怪的大宋律例感到恼火,气愤地在屋里走来走去,道:“那你就跟侍郎和侍郎夫人明说,让他们不要请媒保。”
沈指挥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里外都很为难,他不能自己做主也就罢了,父母逼他娶,卓妍逼他不娶,他被生生夹在中间,哪一边都不能得罪。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怎能左右他们,我要是顶撞他们,那岂不是成了不孝子了?”
卓妍气到想笑,不孝子?她都忘了这个时代的人必须对父母无条件顺从,那可完了,她更不能嫁了。
越是像这种言情书网、权贵之家,规矩越多,还没进门就要受他们家约束,以后进门,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她要是那种甘愿顺从的人,当初就不会想法设法和童三郎离婚了。
卓妍忍着气愤和不甘,冷静地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们真的找媒保来给我安排婚事,逼我成亲,我就买张度牒,出家去。”
沈指挥脾气上来了,从矮榻上跳下来:“你是宁愿出家,也不愿嫁给我?”
“是。”
沈指挥又气愤又失望又伤心,但他不想跟卓妍吵闹,他默默捡起拐杖,大步走出禅房。
第040章 兵来将挡
040兵来将挡
卓妍焦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半个时辰,到了午饭时间,寺院的小沙弥送来了斋饭,沈指挥才和李之本、黄若岩过来吃饭。
李之本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可眼神活泛了起来,偶尔主动和黄若岩谈起画画的经验。
黄若岩非常活跃,一边张罗饭菜碗筷,一边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可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放在李之本身上。
黄若岩看李之本的眼神,满是迷恋和仰慕,仿佛她看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人人敬仰的神明,那种关切与爱意,让卓妍很受感动,如果这李之本还不能察觉的话,那他简直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沈指挥神色如常,仿佛忘记了和卓妍的争吵,还主动往卓妍碗里添菜,卓妍很想把他夹的菜还给他,但因为有李之本、黄若岩在场,只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吃过饭,李之本、黄若岩又出去画画,沈指挥嬉皮笑脸地凑到卓妍面前,道:“娘子,不要生气了。”
卓妍看他那厚颜无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我生不生气不重要,重要的事要想办法阻止你父母逼婚。”
沈指挥苦恼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两人又手挽手走出去,沈指挥带卓妍来看画。画已完成的差不多了,不同于卓妍以往所见的山水古画,这幅《秋叶图》颜色亮丽,又很有意境。
而且,树林里还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追逐打闹,那不正是她和沈指挥吗?
看到这里,卓妍脸上一红,对黄若岩说道:“若岩,这是你的主意吧。”
黄若岩轻声笑着承认了:“沈指挥也很喜欢,是不是?”
沈指挥笑着点头:“我要把这幅画挂在我卧房里,这样我天天能看到你了。”
卓妍听沈指挥说话毫无顾忌,又白了他一眼,转而对李之本称赞道:“李官人不仅文武双全,连绘画都如此精通,真是难能可贵。”
李之本嘴角微微上翘,也不看卓妍,淡淡地说:“多靠黄娘子指点。”
黄若岩听李之本提起自己,脸上漾起温柔甜蜜的笑,她和卓妍对望一眼,脸颊上飞起红晕。
李之本把剩下的工作做完,让沈指挥最后在画上题字,二人互相谦让一番,都在画上留了名字。
画作完成,等待墨迹变干,四人又饮了一壶茶。
秋风扫过,墨迹干的很快,他们才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里,黄若岩双手握住卓妍的手,对卓妍说:“我知道这是你精心为我安排的,我记着这个恩情,永远忘不了。”
卓妍可不是为了让黄若岩记她的恩才这么做的,她着急地问:“那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什么进展怎么样了?”黄若岩有些害羞。
“他对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黄若岩又扔开卓妍的手,嗔道:“什么表示?我们认真画画。”
卓妍扼腕叹息道:“哎呀,磨磨蹭蹭这一天,就只是画画!”
黄若岩咯咯笑了:“哪能像你和沈指挥一样火爆直接。”
第041章 相思之苦
041相思之苦
沈指挥回家,请人给《秋叶图》精心装裱,然后放在自己卧房内,挂在床的正前面,这样每天睡醒,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这幅画。
喜欢这幅画并不是因为李之本画技多高超,而是画里有他和卓妍。
风景是李之本画的,两个人物是黄若岩画的。
所以,这幅图里,不仅有他和卓妍浓烈的爱情,也暗藏着李之本与黄若岩两人的暧昧,沈指挥怎么看怎么喜欢。
隔了一天,他丢掉拐杖,重新回到皇宫大内值班,此时已至深秋,天色渐凉。
在他休养的这段时间内,父母心疼他身上有伤,对他成日和卓妍私会之事假装不知,偶尔晚上留宿在卓妍家,也不再过问,但当他一回去值班,父母便严令他晚上必须回家。
沈指挥想抗议,可转念一想,如果他抗议了,不正中下怀,父母正好借此机会劝他成亲吗?
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接连几天没能见到卓妍,晚上回到家,便只能端着蜡烛,站在那幅《秋叶图》下发呆,脑中回想卓妍的每一个细节,却越想越痛苦。
一天夜里,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一直纠结要不要偷偷翻墙去找卓妍。
可是半夜翻墙实在是件荒唐可笑的事,要被人知道了,传出去,他这名声就毁了,以后怎么有脸见人。想想还是算了,只能忍了。
可是越忍越不安分,那张床就像有钉子一样,扎的他浑身难受,坐卧不安。
过了午夜,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回事,他干脆横下一颗心,悄悄起床穿衣,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门,趁着夜色连番了好几道墙,也不敢牵马,跑步来到卓妍家。
在门外叫醒至德,至德给他开门,惊讶地问他怎么回事。
沈指挥哪里还有心解释,直接奔到堂屋,轻轻敲门。
当晚卓妍与珍珠、云儿在一起睡,听到沈指挥来了,迷迷糊糊地起来,披着衣服去开门。
还没等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已被沈指挥一把抱进怀里,拖着她去了耳房。
卓妍就像做了个梦一样,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等沈指挥运动的时候,她才半梦半醒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一言难尽。”
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沈指挥才安心睡去,他本打算只眯一会儿,在天亮之前再回到家,闭眼之前交代卓妍「马上叫我」,可卓妍也睡的昏昏沉沉,哪有心思去叫他,结果这一觉睡到天大亮。
沈指挥猛然从梦中惊醒,看见外面天大亮,瞬间恍如跌入地狱般惶恐,他推推还在呼呼大睡的卓妍:“你怎么不叫我!”
卓妍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
沈指挥知道卓妍本就迷糊,指望她叫自己,根本不靠谱。
他也来不及抱怨,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然后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就跑走了。
他昨晚没有骑马,如果租头驴子又太慢,只好快步跑回家。
可是路上又想,现在回家已经晚了,一定会被抓个正着,到时他想辩解都不可能了。
干脆直接去骁骑军营房,在营房借了属下的军装和长刀,然后直奔大内。
第042章 再度逼婚
042再度逼婚
下午,他战战兢兢地回到家里,打算偷偷回到屋里装病不出来。可是,刚进家门,沈二叔就找上他,告诉他,父亲母亲在正堂等他。
沈指挥在心里默默叹息,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关,想想昨夜的荒唐,他也觉得脸红,但事请既已做下,只好硬着头皮去见父母。
父母正端坐在正北方的长榻上,向来风度儒雅的父亲一见儿子进来,胸口便开始起伏,那双慵懒的眼睛此刻睁得大大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沈指挥干咳一声,叫了声爹娘。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沈侍郎突然叫道。
沈指挥没料到父亲如此生气,一下慌了,不敢再抬头。
侍郎夫人叹息一声,问:“你昨晚去哪了?”
“我……”沈指挥干咽了一口,像咽刀子一样,“我昨晚在大内,没回来。”
“砰!”沈侍郎愤怒地拍响榻上的茶几:“还撒谎!”
沈指挥这才知道,逃不过这一关了。
“松儿啊……”侍郎夫人见沈侍郎大动肝火,也有点害怕,语气便软了下来,“跟爹娘有什么要隐瞒的,你就实话实说吧,你昨晚是不是去小娘子那了?”
沈指挥不能抵赖,又不好意思承认,低着头不说话。
“我怎么养出你这种败坏门风的不肖子孙,沈家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沈侍郎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从小读书,读的道理都到哪去了,我就不该同意你去舞刀弄枪,就应该让你回来接着读书!”
“老爷,别为这逆子气坏了身子。”侍郎夫人劝道。
“都是你娇惯出来的。”沈侍郎斥责妻子。
侍郎夫人很委屈地叹了口气。
沈指挥听到父亲的怒火已经波及到母亲,这才抬头,道:“爹,我知道错了,跟娘有什么关系?”
沈侍郎听儿子口气恶劣,更生气了,可他到底是有风度的人,咬着牙说道:“朝廷有令,官员不得出入烟花之地,你虽不是什么朝廷要员,可在大内当差,也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千万别犯了朝廷戒律,现在你无视朝廷法律,成日流连烟花柳巷,还居然半夜翻墙——”说到这里,沈侍郎已经气的连连咳嗽起来。
侍郎夫人起身走到沈侍郎身旁,一边给沈侍郎捶打后背一边劝慰。
沈侍郎咳得脸色通红,等稍稍稳定后又说:“你做的那些事,我都没脸说!”
侍郎夫人怕把沈侍郎气病了,故意自叹道:“哎,怪就怪在咱家只有这一个孽子,哪怕再有一个能撑得起门面的儿子,我也就不管这孽子了。”
沈指挥听母亲说的这么难听,心中忿忿不平,道:“娘,我又没作奸犯科,怎么就撑不起门面了?”
“你还顶嘴?”侍郎夫人道,“松儿啊,爹娘不嫌弃你在外面和小娘子有交情,也不嫌弃小娘子的出身,小娘子接二连三闹出一桩桩是非,我们也不计较,只要能收住你的心就行,可是你总这么跟她来往又不娶她,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议论?”
说来说去,还是要逼他娶卓妍。
沈指挥只能无奈叹息。
沈侍郎平定气息,抬手指着儿子,道:“从此以后,禁止你再踏足那个什么地方——”
禁止踏足?这不是逼着他和卓妍断绝来往吗?
“为什么?”沈指挥不满地问。
“还敢问为什么?”沈侍郎瞪着眼睛道,“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么成天来往,你还敢问为什么?”
沈指挥努力压制心中的委屈不满,尽量把语气放的柔和一些,道:“爹,我跟卓娘子虽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未婚,她未嫁,我们又没胡来,我们是正经来往,别人说几句就让他们去说,为什么就不让我们来往了?”
侍郎夫人立即说道:“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是正经来往。既然你未婚,她未嫁,我们又不反对你们的亲事,那为什么就不能把婚事早早办了,也省得你天天往外跑。”
“我——”沈指挥真是有苦难言。
沈侍郎朝儿子摆了摆手:“走吧,我话已经说了,禁止你再出去鬼混,白天不行,晚上更不行。”
“爹——”沈指挥恳求地叫道,而后双膝跪地,跪在父母面前,“儿子求你们还不行吗,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沈侍郎扭过头不予理睬。
侍郎夫人见儿子跪在地上,立马心疼了,上前去扶儿子:“地上冷,别伤着腿。”
可是沈指挥不肯起,他抓住母亲的胳膊,说:“娘,别的事我都听你们的,就是不要阻止我和卓娘子来往。”
侍郎夫人见儿子这般可怜,心里又酸又怜,道:“傻儿子,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不肯娶她?”
沈指挥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如果告诉父母卓妍不肯嫁,那父母有可能真的会断绝他和卓妍来往。
见儿子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侍郎夫人又道:“你先起来吧,不管什么事,都有爹娘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