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馒头胡乱塞到他怀里:“拿着吧,给你外公吃点好的,老人身体弱,一定要多补充营养。”
邵默感动的鼻子一酸,低头看着手里的鸡蛋,说:
“可是,我们怎么能老是拿你的东西,我们没什么好还的。”
马小璇笑了下:“你不是还能干活吗,回去吃饱了,再来帮我干活,我们家活很多,我跟大胡子两个人干不完,正好你来帮我的忙,还不行吗?”
邵默使劲点头,说:“行,姐姐,以后我一定经常来帮你干活!”
“这就对了,回去吧,下午记得再过来。”
邵默讷讷地说了句:“姐姐,你人真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别这么说,我也没有白给你东西,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的,但邵默就是觉得,这个姐姐很暖,两次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外公曾经告诉他,世上的人,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这个姐姐,就是个雪中送炭的人。
邵默拿着两个鸡蛋、两个馒头,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马小璇就准备烧火做饭。
进屋来,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块肉,觉得这肉再挂下去,可能要坏。
虽然天气冷,但屋里经常烧炕,很暖和。
于是,马小璇把肉拎到空间里保存着。然后,偷梁换柱的,拿出来两包速冻水饺,假装把这肉包成水饺了。
等高智源收了工回到家时,就看见,满院的土地被整个翻了一遍。
他气哼哼地往屋里走,明明早上走的时候不叫她干活的,她这一上午又没闲着!
不好好教训她一下,她不长记性!
可是,一进了屋,惊讶地发现,灶台的案板上,齐齐整整地摆了一片水饺,正等着下锅。
马小璇坐在灶台前烧火,见他回来,起身揭开锅盖:
“我包了肉饺子,今天中午咱们吃饺子。”
高智源更生气了:“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听话,让你不要干活,你又干那么多活,你就不能歇歇?!”
马小璇见大胡子马上要冲上来打她屁股的架势,连忙解释:
“没有,这些活不都是我干的,我就只干了一样!”
马小璇说的没毛病,她确实只干了一样,她只翻了地,没有包饺子。
但高智源的理解就不一样了,他以为,马小璇只包了饺子,没有翻地。
好吧,包饺子不怎么累人,他不怪她了。
两口子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和解了。
马小璇揭开锅盖,把那一片饺子倒进锅里,用长柄马勺推了两下,盖上锅盖煮饺子。
高智源站在旁边,双手叠放在身前,眨巴着眼,问:
“那你找谁干的活?”
不等马小璇说话,又紧接着问:“又找上回那个小白脸吧?”
马小璇听他这副找茬的语气,笑了笑,坦然道:“对啊,还是他。”
马小璇故意没理他,也没多作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有事,反正她心境坦荡,不怕高智源误会。
果然,高智源见媳妇什么都不说,只顾煮自己的饺子,也觉得自己没趣,就不再纠缠这事。
反正媳妇儿说过了,只喜欢他一个人。
她相信媳妇儿说的是真的。
不过,媳妇儿虽然没别的意思,保不齐那小白脸打什么坏主意呢。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小白脸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所以,等吃了饺子,还得去敲打敲打他。
美美地吃了一顿过年才能吃的上的白面猪肉饺子,高智源借口说有头母猪这几天胃口不好,不吃食,要回去看看,就早早地走了。
走了以后,没有回养猪场,直奔场部宿舍去了。
场部有几排宿舍,是给那些单身农工住的。
宿舍也都是土胚房,每个房间里一张大通铺,五六个人睡在上面。
多的时候,甚至有六七个、七八个人挤在一起。
高智源先去了刘建业所在的宿舍。
刘建业正和同宿舍的人一块吃饭。
五个单身男知青,一人端着一份杂粮干饭,围坐在炕炉周围,吃着炕炉上那一锅热气腾腾的菜。
高智源瞄了一眼,应该是土豆、萝卜、白菜大乱炖。
跟他刚才吃的那顿白面猪肉饺子一比,简直是猪食!
农场的通讯员兼宣传干事,就是那天非要现场采访高智源的那个人,抬起头看见高智源来了,热情地招呼道:
“智源来了,过来一块吃啊?”
第77章
那老病号还没死呐?
高智源摸着肚子,淡淡地说:
“我媳妇中午包了白面猪肉饺子,我刚吃完,已经饱了。”
那五个知青听了,一齐望向炕炉上炖着的那锅萝卜白菜。
刚才还吃的喷喷香,大家一起抢着吃,突然间就寡淡无味了。
刘建业从锅里捞了一筷子寡淡无味的萝卜白菜,堆在杂粮干饭上,起身问道:
“你是故意来馋我的,还是找我有事?”
“故意来馋你的。”高智源回答。
刘建业端着饭盒,走出宿舍,靠着土墙根蹲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西哩呼噜地往嘴里扒着白菜。
高智源也蹲到他身旁,贼头贼脑地问:“诶,我问你,你们这,有没有个小白脸,年纪不大,不到二十岁。”
刘建业咽了一大口饭菜,不可置信地问:“小白脸?咱们农场,还有小白脸?再说了,你在这农场好几年了,谁不认识?”
“估计是新来的,不算小白脸,干瘦干瘦的,就跟三天没吃过饭似的。”
刘建业放慢了咀嚼的动作,舌头在口腔里到处搜刮着食物残渣,想了想,说:
“新来的?最近也没有新来的,不过,真有一个刚来没两个月的,何院长的外孙,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何院长?那个老病号?还没死呐?”
刘建业叹了口气:“两个月前,眼看着要咽气了,当时都寻思他可能没几天日子了,就问他还有什么心愿,他说他什么心愿都没有,唯一还惦记在申城那边有个外孙,说这孩子父母都没了,寄养在姑妈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老院长就想着,临死前,无论如何,再见外孙一面。
所以大家伙一块凑了笔钱,寄给他外孙,让他外孙坐火车赶过来,让爷孙两个见最后一面。”
刘建业又扒了口饭,接着说:“我们都以为他外孙来了以后,紧接着得帮他料理后事,但是说来挺神奇的,何院长见了外孙后,精神头稍微好了点,没死成,他外孙也就没走,一直待在这陪着。
你说的很有可能是他,那小伙子平时不爱跟人打交道,所以来了差不多两个月,很多人都没见过他。”
高智源想了想,那个小白脸,很有可能就是何院长的外孙。
就凭那副长相,一看就不是长年累月生活在这里的人。
再加上年纪小,更不可能是知青。
再说,现在哪还有知青下来,都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回城。
刘建业又扒了口饭,突然觉得好奇,问道:“对了,你找他干嘛,他不会偷你家东西了吧,那小伙子看着挺老实的呀?”
“没有偷东西,不过,我跟他之间——有那么一丢丢误会。”
刘建业咀嚼的动作霎时停住了,然后满嘴喷饭地喊了句:
“你不会要去揍他吧?!”
“就他?我都不稀得抬拳头!”高智源站起来,“行了,你吃饭吧,我去找他去。”
刘建业默默地望着高智源离开的背影。
坏了,大胡子拳头痒了,又要去揍人了!
刘建业赶忙站起来,端着饭盒跟过去,想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了,他得在旁边拉架。
高智源挨个宿舍看了看,随便跟人问了句,问到了何院长的宿舍。
来到门口往里一看,果然看见一位年过七旬、满头银发的老人,正披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坐在炕上。
旁边,小白脸邵默正端着一只大碗,要往老人嘴边送。
但是老人不停咳嗽,咳的脸通红通红,红的跟猪肝一样。
邵默赶忙放下大碗,轻轻拍着老人的后背,给老人顺气。
但老人还是不住咳嗽,声音像是撕裂了一样,让人担心他会把肺给咳出来。
同屋住着的一个中年汉子不干了,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我说老家伙,你白天咳,晚上咳,咳的大家伙都睡不着,你自己请假在家泡病号,乐得逍遥自在,我们大家伙还得上工呢,晚上睡不好,白天哪有精神头去干活?”
邵默站起来,诚惶诚恐地给那中年人欠身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我外公病的厉害,对不起!”
那中年人还是一脸不耐烦:“你们自己跟场部领导说去,赶紧另找个地方搬出去住,别哪天半夜死在炕上,我可不想跟死人睡在一起!”
高智源皱了他那大浓眉,一脚踏进宿舍:“要不你自己搬出去住吧,到我们猪圈也行,猪圈地方多的是,想睡哪个猪圈随你挑——都是活猪。”
中年人李大广一扭头,看见是高智源来了,变脸似的换上满脸堆笑:
“哟,这不大胡子兄弟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快进来坐!”
这位李大广,是早年逃荒来的盲流,长的也是凶神恶煞的,在农场算是一霸。
只不过,比起高智源这个「大霸」,李大广顶多算是个「小霸」。
一见了高智源,就骨头发软,横不起来了。
高智源进了屋子,却没理会李大广,径直朝何院长走过去。
何院长的炕席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邵默一见到大胡子,目光更加惊恐,下意识地要往后躲,似乎生怕大胡子一把将他们祖孙俩锤死。
但是,高智源却没有发作,站到炕沿旁边,目光斟酌地打量着不停咳嗽的何院长。
等何院长咳嗽稍轻,问了句:“老何,你这是支气管肺炎吧?”
何院长无比惊讶地仰头看着高智源,嗓音嘶哑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又是几声咳嗽。
何院长浑身是病,自己身为医生,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但大胡子是怎么光凭观察,就知道他得的是支气管肺炎?
高智源出其不意地回答道:“你不知道吗,我以前是兽医。”
何院长:邵默:还有随后进来的刘建业:差点又要喷饭。
什么时候,兽医的门槛这么高了?
都会给人看病了。
邵默瞧了瞧放在炕上的,那一大碗刚刚用开水冲好的鸡蛋汤,担心高智源回头别再把鸡蛋汤给摔了,那就太可惜了。
赶紧端起来:“外公,你先把这个鸡蛋汤喝了,不喝就凉了。”
何院长看了眼鸡蛋汤,刚要喝,又抬起头,虚弱地说:
“小高,谢谢你媳妇的鸡蛋和馒头。”
第78章
哭有什么用,谁不委屈?
邵默一听,外公居然主动招供,一下子急的满脸通红。
高智源听了,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这败家小娘们,滥发好心,居然背着他,偷偷把馒头和鸡蛋送给别人?!
这不成傻子了吗?
——好吧,媳妇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媳妇最可爱!
何院长一边咳嗽着,一边把那碗鸡蛋汤喝了。
旁边的人看了,很担心老头子别一口呛死自己。
好在没有呛的很厉害。
邵默见外公把鸡蛋汤都喝了,一口也没浪费,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有了这一个鸡蛋的补充,也许外公的身体能好一点?
邵默又拿了个馒头递给何院长。
何院长摆摆手,表示不吃,然后就靠着墙,裹了裹身上的破棉袄,仰头望着高智源,问:
“小高,你来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外孙的。”
“小默?”
何院长满脸疑惑地扭头去看身旁的外孙,这孩子是怎么把大胡子给招惹过来的?
招惹了大胡子,能有什么好事吗?
难道——
何院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脸色一沉,又咳嗽一起来,边咳嗽边说:
“小默,咳咳,你,那些鸡蛋和馒头,是不是,是不是你偷的?!”
邵默神色焦急道:“外公,没有,我没有偷任何东西,真的没有!”
“我跟你说过了,哪怕咱们饿死,也不要干偷鸡摸狗的事,你到底有没有记在心里?!咳咳咳——”
“外公,我真的没有。”邵默眼泪都要出来了。
高智源眼见这爷孙俩,又哭又咳,要死要活,蹙眉解释道:
“没有,你外孙没偷我们家东西,鸡蛋和馒头,是我媳妇儿给的。”
何院长听高智源亲自给外孙证明清白,这才稍稍平静了些,咳嗽也没那么厉害了:
“没偷就好,没偷就好,小默,外公错怪你了。”
不怪何院长多心,实在是他们家境困难,连顿像样的饱饭都吃不上,他生怕好好一个孩子,会为了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去干偷鸡摸狗的事。
那样的话,他连死都不能瞑目!
所以,他宁愿饿死、病死,甚至去上吊、投河,也不能把自己的外孙毁了。
邵默听到大胡子还了他清白,两颗饱满的泪珠,瞬间从眼眶涌了出来。
他赶紧抬起袖子,把眼泪擦了,又抽了下鼻子。
高智源一看,脑壳发紧,小白脸就是小白脸,哭哭唧唧的小白脸!
高智源平时最烦女人哭,他妈的,小白脸哭起来,比女人还烦!
高智源烦躁地抓了把脸,教训道:“我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你哭什么,男子汉顶天立地,哭算怎么回事,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