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成想?
这沈姑娘被陈遇安荼毒得太深了,彻底陷入泥潭拒绝出来, 好像已经没救了的样子……
卓大郎摇摇头, 看似心中抱憾。
可卓秋星却秀眉紧蹙, 突然旋身对小皇帝行了个礼:“皇上!沈姑娘初初转醒神志不清,这才说了许多胡话。依我看, 咱们还是……”
“不必多言!”
如今情窍未开的小皇帝对未来女朋友不假辞色, 打断了卓秋星的话音后又厉声道:“朕见她口齿伶俐, 想必心中清明得很, 说的哪是什么胡话?这丫鬟和她主子一样, 分明就没把朕放在眼里!既然她一心要与陈遇安沆瀣一气、自寻死路,朕又凭什么要费尽心思放她一马?卓家娘子,不必再为她说话了!”
言讫,他一甩衣袖,昂首挺胸地转身背对其余三人,全然是铁面无私再无商量余地的架势。
卓秋星是个社交牛逼症,又头顶人缘极佳的女主光环,此番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声色俱厉地训斥,一时间红了眼眶,委屈抿唇。
“卓姑娘啊,”就在这时,榻上还被绑缚双腿的沈樱桃突然出声,一改刚才的愤懑之态,反倒语重心长地对卓秋星说:“你看,皇上对你多凶啊?都把你气哭了!来,我给你擦一擦。”
卓秋星被沈樱桃这么一安慰,更想哭了。
她撇撇嘴,可怜兮兮地低头,让沈樱桃用衣袖给她擦眼泪,又低声道:“皇上年纪还小,说话自然直率一些,不是有意对我凶的。”
刚摆出一副高冷架子的重生小皇帝:“……”
沈樱桃这时候用余光一看,立刻便感受到小皇帝周身释放出来的底气已然没有刚才那般充足了。——毕竟他和卓秋星是未来要相爱的故事主角,就算他现在还没动心,二人之间多少也会有点儿化学反应的,听到沈樱桃说他“对卓秋星凶”,”又听卓秋星说他“年纪小”,心里当然会不得劲儿。
小皇帝不得劲儿,沈樱桃就得劲儿了。
沈樱桃继续望着卓秋星:“我家老爷就从来不忍见我伤心难过,我哭的时候他从来都只会温声哄劝。先前在陈府的时候也是,他分明听到了你我的对话,却还是网开一面将你放走。为什么我家老爷这样好的一个人,你们非要把他当成大奸大恶之辈,意欲处之而后快呢?”
卓秋星瞪了瞪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哦,好像有点道理诶……
“都说过了,”卓大郎见沈樱桃给自家妹妹洗脑,立刻面露不耐,道:“那是陈遇安为了哄你开心,诱骗你待在他身边的假象。他与沈家、卓家有着血海深仇,难道你忘了吗!”
“一派胡言!”
沈樱桃上回没能为陈遇安澄清几句,这次可算逮着了机会,立刻斩钉截铁地反驳:“你怎么知道鹤城血案的制造者就是我家老爷?当年这案子发生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鹤城。你所谓的血海深仇,只不过是一场人云亦云罢了,手中没有证据就想报仇,报的这是哪门子仇?”
卓大郎不由冷笑:“你总算说出真心话了?上次在茶楼的时候,你可将我妹子骗得好苦!果然,帮着陈遇安胡搅蛮缠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
“我骗你,你不也套路了我么?说到底,你那是将我和陈公公一起骗到危险重重的地宫之中,险些将我害死,心狠手辣的难道不是你吗!”
沈樱桃高抬下颌,理直气壮。
卓大郎气得只想打人,但沈樱桃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现在又被绑在榻上,他不能做这么有违君子之道的行为。
于是他狠狠地捶打了自己的胸口两下,以示发泄。
沈樱桃:唉,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过分的嘛!
面前这三个人都是原文中的正派角色,不会随心所欲地杀人或是折磨人。尤其卓秋星是个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而且她明显对沈樱桃好感度不低。有她在,妹控的卓大郎和妻管严的小皇帝都暂时不会把沈樱桃怎样。
所以……
沈樱桃在这三人面前闹腾起来,发挥的余地比在陈遇安那儿的时候还大。只消三句两句,便将卓大郎气成了这副样子。
于是沈樱桃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又叹道:“我知道,卓大哥和卓姑娘都是为了我好,因为在你们眼中,陈公公是坏人。但也请你们站在我的角度考虑,我流离失所的时候是陈公公给了我一个家。我跟了他这样久,早已成了习惯,我不愿离开他。他对我一个人微言轻的婢子都百般纵容,却能下狠心杀害鹤城数百口人?这件事若没有证据摆在面前,我绝不信!”
自从她穿来这个世界,也算阴差阳错地帮陈遇安在关键时间节点做过几件“好人好事”。比如最早的时候放了卓家大郎一条性命,再比如后来为灾区捐款等等……
单是一件好人好事兴许没有办法让主角团对反派的印象有任何改观,但这桩桩件件的小事积少成多,难道还不足以令他们诛杀陈遇安的心思有那么几分动摇吗?
就算这件事再如何艰难,沈樱桃也要尝试去做!
“不要紧,”
最后是小皇帝转过身来,面色仍保持着刚才那般的冷酷无情,他因漠然道:“沈家娘子误入歧途,既然不愿出来,朕也不会强求。来人,将沈娘子好生看管在此,不能踏出这件房中一步!”
话音落,小皇帝提步便走。
卓大郎和眼眶红红的卓秋星又对视了一眼,当即跟在后头。想必,这三个人后面还有别的行动。
沈樱桃就这么被绑着双腿,望眼欲穿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难免惆怅:“看来男主就是男主,是主角团里最难对付的人物。”
——她可以确定,自己刚才和卓秋星的对话对小皇帝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可是小皇帝很快就回过神来,非但没有半分动摇,反而好像更坚定了要利用她对付陈遇安的想法。
否则也就不会继续把她关在这里,还叫专人严加看管了。
最初的时候,主角团三人的本意应该是想要策反沈樱桃,结果被沈樱桃言辞拒绝。策反不成,他们应该会先想办法对陈遇安加以威胁,确定沈樱桃在陈遇安心中的地位之后再进行后面的行动。
只是,她在陈遇安心里应该也没什么地位吧……他把她当成宠物,一个反派boss,能把一只用来哄自己开心的小宠物看得多重要呢?
沈樱桃想着,闭了闭眼。
她一时间竟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自己在陈遇安心目中的地位高一点,还是低一点。
……
彼时,司礼监衙门。
陈遇安斜着身子坐在直房内的桌案前,桌上横七竖八地散着一大堆文书奏折。红艳明媚的蟒袍华服,将他病态的脸色衬得更白。
“咳……”
一声咳嗽险些从喉口逸出,被陈遇安强压了下来,他转而抬眸问底下的人:“爷给了你们三天时间,内廷、禁掖、外殿,各宫各院,该找的都找遍了?”
“回千岁爷的话,寻了数遍了。”
“前天夜里,司礼监上下几十口人,确定连一个听到呼救声挣扎声的都没有?”陈遇安又问。
底下的人说出肯定答复后,直房内便是许久一阵沉默。
陈遇安似是早就料到如此,闻言也只是一声轻笑,淡淡发话:“无妨,下去吧。”
待得直房内再无旁人,他才随手拈起桌上的一张白色帕子,又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折成稍小的四方形。紧接着,一连串的咳嗽声像是忍无可忍地流落而出。
陈遇安将白色的帕子掩在唇间,面露讽笑。
笑着笑着,忽然又猛不丁回忆起了那道软绵绵笑吟吟的声线——老爷动武会呕血,老爷呕血婢子会心疼!
他陡然捂住心口。
过了片刻,他才仿佛缓过来了一些,既低且轻地自言自语:“先前都跟你说过了,叫你好好待在爷的身边儿。啧,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话音落,陈遇安寒着面色,起身走向门外。
白色帕子随之飘落在地。
帕子上,渗着斑斑驳驳的殷红血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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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第一次这么心疼我家老爷了】
【啊,快给公公把病治好叭】
【按爪,心疼千岁爷,快让樱桃回来安慰他呀】
【沃德麻鸭,男主好惨(╥ω╥`)得女主亲亲】
【给大大赞一个】
【男主会不会以为女主跑了】
-完-
第39章 、未解的结
◎我是作精疯批美人儿~◎
小半个时辰后。
养心殿, 西围房院中。
卓大郎对卓秋星摇头,叹了口气:“依着皇上的意思, 是不打算对沈姑娘再留情面了。刚才咱们在前殿准备得差不多,只等陈遇安上钩。这之后我会再向圣上进言几句,劝他留沈姑娘的性命,但如果沈姑娘继续执迷不悟,咱们也只能仁尽于此。”
“那怎么成!”
卓秋星不服:“皇上之前答应的好好儿的,我帮他将沈姑娘从司礼监衙门带出来,他不会伤害沈姑娘, 怎么这就不守信用了呢?”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皇上是听信了咱们两个的话, 还以为沈姑娘尚且有救, 谁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卓大郎对妹妹的言论很是不赞同的样子。
可是现在卓秋星显然不愿全听他的了。
——她总觉得刚才沈姑娘说的那番话不是无理取闹。
尤其关于鹤城一案,倘若陈遇安真和他们有灭门之仇,为什么会几次三番地放她一命?
她是仇视阉党不假,加之来到宫内见过某些人和事后,她对陈遇安的厌恶更甚。但如果是陈遇安不曾做过的事情,他们主观臆断安在人家头上,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卓秋星又道:“上回在客栈时,陈遇安本想出手要我性命的, 是沈姑娘拦住了他。沈姑娘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 你也说她还救过你!咱们若是为了愚忠圣上, 就连救命之恩都可以不顾,还如何配得上侠义二字?”
兄妹两个正对峙着, 忽听有人来报——
“陈公公已经过了养心门, 皇上去前殿接见了, 命属下来同二位知会一声。”
前来传信儿的侍卫说完话后, 直接消失在卓氏兄妹二人眼前。
“这……”卓秋星担心地往身后某间围房看了一眼, 紧张咬唇:“兄长,我还是不愿强迫沈姑娘做她不愿做的事情。”
“事已至此,容不得你再犹豫!”
卓大郎眼光横向卓秋星,第一次对妹妹说话这般冷肃:“若你真是这么想的,早在前天晚上便不应该配合圣上将沈姑娘带离司礼监衙门。现如今你的模棱两可不会让沈姑娘感激你,只会平白耽误事情罢了。”
“圣上安排的任务,咱们非做不可!”
卓大郎说完立刻转身,推门进入沈樱桃所在的那间围房里。卓秋星也只得咬牙跟在后头,兄妹二人联手将沈樱桃从房中架了出来。
沈樱桃已经三天没有下地,此时双腿瘫软,只能任这二人对她动手动脚。
她一路沉默,快被带到前殿附近的时候才缓慢出声:“皇上叫你们带我去哪儿?”
无人回答。
沈樱桃现在的面色异常平静,她笑了笑,又问:“我家老爷来养心殿找我了,是么?”
虽然还是无人回答,但沈樱桃已经从左右两人的神色和动态中看出自己所猜不错。她一时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陈遇安没放弃她,忧的则是主角团显然有备而来,肚子里不知在憋什么坏水儿,而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但她不能急,不能慌。
陈遇安是个急性子,她若是也急着同他相见、急着让他来救他,两个人同时落入圈套的可能性就太大了。还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主角团的相处中遗漏了什么本该着重注意的事情。
最后沈樱桃被安置在前殿附近的一座耳房中,卓氏兄妹在她左右看守。三个人偶尔互相对视,却不说话,耳房内一时安静得寂寂无声。
沈樱桃观察对面两人的神色,心中再次得出结论:他们这是在等待某个时机或者某种信号作为指令,得到指令后才会有所行动。
……嘤,总感觉外面好像有大坑在等着她和陈遇安呢。
——与此同时,前殿。
陈遇安只身一人,负手立在宽阔的前殿大堂。
高坐上位处的小皇帝也没带任何随从,一张稍显稚嫩的脸上却写满了孤傲强势,俨然是有心跟陈遇安一对一“单挑”。
陈遇安见了皇帝也不行礼,只是与之对视了片刻之后,方才悠悠开口:“沈梒典身卖命的文契尚在微臣府中,皇上就这么把人带走藏起来了。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吧?”
“是厂臣先言而无信在前,朕又何必与你谈什么情理?”小皇帝哂笑一声,直言挑衅:“厂臣放心,朕既说过看上了那丫头便不会亏待于她,文契的事朕会给她解决。以及……厂臣也该仔细想想,你的司礼监可谓是严防死守,如若没有沈梒主动配合朕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将人解救出去?”
“解救”二字,在陈遇安听来格外刺耳。
他垂头笑了笑,慢悠悠地上前两步,一字一顿道:“这种话,还请圣上让沈梒出来,同我亲口说。”
小皇帝也是笑:“还用得着亲口说么?厂臣仔细想想便知,一个年岁恰好的大姑娘哪能心甘情愿在太监府上做一辈子奴婢!待在宫里,前路好歹更宽阔些不是么?厂臣若是想通此节,也就该释然了。”
小皇帝说罢摆了摆手,故作有意送客的姿态。
当然,他并非真想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