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为小说作者,对沁心茶楼以及背后商号、老东家身上的许多把柄都了如指掌。虽然手上没有实际证据,但她所知道的东西只是用来威胁威胁他们也足够了。
沈樱桃双手托腮,想到这里时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两腮,道:“去帮我和沁心茶楼的掌柜说一声吧,就说这约我应了,向他们询个具体的时间地点。”
……
彼时,内行厂直房外。
时至秋日傍晚,天色微阴,正是容易使人倦乏的时候。陈遇安斜靠在廊檐下长椅上的明柱旁,看起来正在眯眼小憩。
旁边从沈樱桃茶楼那边过来的影卫却正在按着他的吩咐,一字一句地叙述着刚才在茶楼内听到的沈樱桃说过的话。讲到最后,影卫开始疑惑陈遇安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犹豫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闭口不言……
影卫刚一闭嘴,假寐的陈遇安就蹙眉开口:“接着呢,那丫头怎么说?”
——遇到了麻烦,为何第一时间不是请他去帮忙?不相信他的能耐,还是不愿跟他开这个口?
“!”
影卫被陈遇安突然的话音吓了个哆嗦,喉结滚了滚,强行镇定道:“千岁爷,沈姑娘说,她想先试着解决,若是不成的话,再叫您去收拾烂摊子。”
“……”
陈遇安寻思着那婢子当着他的面儿口出狂言也就罢了,他不跟她计较。现在可好,当着外人的面儿提到她,她都敢这般出言不逊?
行,真行!
原本护短之心大起的陈遇安突然便有了一种赌气的想法,一时间也不小憩了,坐直身子睁大眼睛冷笑道:“想自个儿解决是吧?成,那就都甭管,任那沁心茶楼的怎么折腾她都随意。”
“只要不折腾死——唔,毁容也不成,爷不想整日对着一张丑脸;缺胳膊少腿也不成,爷房内容不下肢体残缺之人;内伤更不成,受了内伤她就没法儿再伺候爷了;别让她在旁人面前哭鼻子,丢的是爷的脸;别……”
陈遇安越说,影卫的脸色就越复杂。
因为他家千岁爷最开始说的是让他们别管沈樱桃,任敌手怎么折腾她都行。可到头来又这不成那不成的,让他们怎么办嘛!
现在也就只剩下沈姑娘被坑钱、茶馆被砸之类的事情没说“不成”,但茶馆是千岁爷自己的产业,沈姑娘手上的钱也大多都是千岁爷给她的。
这……难道千岁爷自己就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吗?
“总而言之,”陈遇安也发觉自己说的条件好像太多了,因又清了清嗓子,道:“得让她吃点儿苦头,你们看着办。”
“……”
影卫,卒。
影卫离开之后,陈遇安又接见了两名前来述职的东西厂督主二人,从他们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近来朝廷内外发生的不足以让他亲自处理的小事。他兴趣缺缺,容色倦怠。
直到东厂督主说起关于近来官仓盘点时出现的疑处,陈遇安突然抬眼,缓慢地问:“你说涉事官员是姓韩的那老东西,西京商号现任东家的亲叔伯?旗下有间茶楼,叫沁心茶楼?”
“……”
东厂督主和陈遇安对视了一会儿,不明白陈遇安为什么会对姓韩的这般有兴趣,莫名地点了头,道:“是,您说的全没错。”
“成,”陈遇安笑了笑:“他这桩案先搁一搁,改天爷亲自查。”
……
当天夜里,沈樱桃难得失眠,在床上来回辗转睡不着。
——沁心茶楼今天傍晚给她的回复是,掌柜的只有在晚上亥时左右才有空见她。但是她每天傍晚酉时之前就会关店回府,陈遇安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后回来,这样才能不显得她个当丫鬟的怠慢了他。
倘若陈遇安下午回府,她这房中丫鬟却半夜十点才归来……怎么看都不像话吧?要她亥时跑去赴约,根本就不可能!
沁心茶楼那边儿是有意为难,沈樱桃知道。
所以她现在不打算真去赴约详谈了,她得想个能够一出手就让对方受制,并且自己这儿还不会有太大损失的办法。
主屋内拔步床上的陈遇安其实也没睡着,他默默地听沈樱桃翻来覆去了一阵儿,突然开口:“你豁腾什么呢?”
“……婢子睡不着。”
沈樱桃别别扭扭地答完这句话后,又憋出一句:“但是老爷您别着急,婢子马上就睡着了,马上!”
下一秒,发出打鼾的声音。
陈遇安:“……”
当一个从来不打鼾的人突然开始打鼾,证明她一定在故意装睡。
陈遇安翻了个身,略觉好笑地“嗤”了一声。心道这婢子想来是被沁心茶楼一事麻烦得坐卧不宁,却像是宁死不愿主动开口求他帮忙一般。
行,他可以等。
等她求他!
然而……
一天,两天……四五天过去了。
陈遇安并没有等到沈樱桃主动开口请求他帮忙解决茶楼一事,只等到了来自西京商号的一则邀请函。
请他上沁心茶楼品茗,除他之外还请了其他朝臣以及厂臣,等于是商人为讨好朝中官员而举办的一场聚会。如若往日时候,陈遇安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自然是不会去的。
但是现在,他的手指在邀请函落款上的“沁心茶楼”几个字上敲了敲。
淡道:“应邀。”
……
三日后,沁心茶楼。
谁也没想到陈遇安居然会在今日来此赴约,往年沁心茶楼只要举办活动就会给他发邀请函,他可是从未来过的。
如今他来了,反倒众人感到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嗯,都不说话?”
看着这些人拘束为难,陈遇安就开心了。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呷了口茶,问:“怎么着,一个个儿都跟鹌鹑似的。是嫌我来此,扰了诸位雅集?”
“厂公误会,”一只“鹌鹑”被嘲得脸色黑了黑,起身:“只是这雅集往年从未有过……”
“从未有过什么?”陈遇安笑眯眯问。
自然是从未有过阉人像你这么恬不知耻地跑来参加!阉人就算在掖庭时读过专门的学塾,跟我们这些正经读书入朝为官的人怎么能比?
鹌鹑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不敢说。
偏生陈遇安又一直盯着他追问,最后他只能绿着脸说:“从未有厂公这样博学多才的人物前来参与,我等皆自惭形秽因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那你等还挺一致的,”陈遇安嗤笑,不遗余力地继续嘲弄:“我还疑惑近来朝中冗官为何越来越多,现在看来,怪不得呢!”
他说完后又轻轻地抿了口茶,不再理会文官。
缓缓抬眸,将眸光落在一名三十五岁左右,肥头大耳一身铜臭气息的商人身上:“你是这茶楼的掌柜?”
“陈公公,是是是,是我!”
茶楼掌柜根本就没见过陈遇安本人,之前跟小厮说和陈遇安很熟纯属吹牛逼的。他虽然蠢了点儿,但这一刻钟的时间也完全足够他意识到陈遇安的能耐和在场其他官员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之上。
——这些朝廷命官就算是品阶最低的那一个,他平日里也得好声好气的对待着。但是陈遇安一来,直接把品阶最高的那个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其实,茶楼掌柜心里极为看不起阉人。
但是现,在为了巴结陈遇安,他完全乐意凑上前去多嗅一嗅那传说中的阉人臭!
可是陈遇安身上居然没有异味。
有的只是攻击性极强的、冷冽的特质松木香。
陈遇安见对方巴巴地凑上前来,嫌弃地侧了侧身。他漠然垂眸,正要开口,却听楼下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韩掌柜,出来啊,你别躲在里面儿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相较于平日更微哑的嗓音,还带着点儿哭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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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一天发现我的营养液清零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为陈公公心动了,我的人不许这受伤,不许那受伤,狠狠的心动!!!】
-完-
第56章 、未解的结
◎那不是谣言!◎
雅间外面, 楼下。
沈樱桃站在沁心茶楼的柜台前,泪眼盈盈的。她语气虽柔软可怜, 态度却尽显强硬,竟是执意要现在就见韩掌柜。
当然她心中再清楚不过,现在的韩掌柜一定不愿现身。——据可靠消息称,韩掌柜今天在他的沁心茶楼邀了一众朝臣前来雅集品茶。这韩掌柜平日欺压小店虽然嚣张,但在当官的面前却要尽心维护形象,因此他们两家之间这场极不公平的“商战”,韩掌柜一定不愿给他相邀的朝臣知道。
她不怕当官的, 她偏要趁着这时候来给韩掌柜找点儿麻烦!
至于韩掌柜会不会也邀请陈遇安?
这个倒不用担心, 陈遇安从来不喜欢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 他宁可倚在廊檐下的明柱旁假寐也不会跑到这儿来凑热闹。
除非……
这场雅集上有他看不惯的人,他才或许会假意赴约,实则专门来不痛快。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基本为零,毕竟陈遇安最近心情一直都不算差,也没见他想找谁麻烦。
他真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他懒得很!
如此这般,沈樱桃无所顾虑地继续抬高音量:“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韩掌柜要来信让我一个弱女子亥时夜里到沁心茶楼找他?又是为什么沁心茶楼要一直找人去我店里闹事?呜呜呜,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求你就让韩掌柜出来见见我, 告诉我我有什么错处,我改还不成吗!”
“……”
不太清楚沈樱桃是何许人也的茶楼伙计推阻一阵后, 语气愈发不耐:“我家掌柜不在, 就算在也不可能见你。你若继续撒泼闹事, 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与此同时, 雅间内部。
陈遇安作饶有兴味状, 一直侧耳聆听外头传来的对话声。别人见他如此,也不敢当没听见,只能把注意力也放在这上面。
“韩掌柜,这是?”一名文官蹙眉,迟疑地询问。
韩掌柜看了陈遇安一眼,见他似乎并没什么动作,心里头松懈了不少。
他起身,故作莫名地往外凝睇了许久,才略显扫兴地一拂袖:“……哪儿来的泼妇,纯属无端碰瓷!诸位切莫因此失了品茗吟诗的雅兴,我这就下楼看看。”
说着,就要走。
“慢着。”却被陈遇安缓声拦下。
陈遇安悠然起身,缓缓踱步到门前:“我也想瞧瞧底下那是哪家的丫头,竟这般放肆无状。”
“韩掌柜,”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冲着韩掌柜略略侧身,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另一只手展臂,道:“请吧?”
“您请,您请!”
韩掌柜连连点头,双下巴上的肥肉乱颤。旋即,他又趋步将陈遇安让在自己身前。
此时气势方面完全被陈遇安碾压的韩掌柜甚至都顾不上仔细思考一下对方眼底和唇角那别有味道的笑意代表着什么。只听字面儿意思应该是这陈公公根本就不认识今日这前来闹事的女人,所以才想下去看看是谁家丫头……
想到此,韩掌柜在下楼的路上对陈遇安谄媚笑道:“今日来草民这茶楼闹事的女人,说起来还跟陈公公您有些渊源呢!——前些日子京中有人登报造谣,说她是您的女人,草民第一个不信!她怎么可能是您的女人?”
“草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喜欢造谣生事以此牟利的鼠辈,所以替您教训了教训她。当然,这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哦?”陈遇安哂笑抬眸:“你刚不是说,不知道哪儿来的泼妇,无端碰瓷么?”
“这个……”
“还有——”陈遇安打断对方的话,忽然停步回身。
此时他眼中的笑意已经淡了,眸光十分阴凉,只有嘴角仍勾着弧度,问:“她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女人?你说说,是爷配不上她,还是她配不上爷?”
“……”
逼仄昏暗的茶楼走廊,现在只有两个人相对而立。陈遇安的气场被挤压在这狭小之处,一股脑儿地将韩掌柜整个人都包围!
当下这种时候,韩掌柜就算再反应迟钝也能从陈遇安的神色动态中嗅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凉意瞬间从脚后跟窜到了他的天灵盖儿!
“嗯?”陈遇安眼睑微垂,轻飘飘地追问:“说说呗,别耗尽了爷的耐心,到头来后悔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