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巴陵,从一处宫殿中找到小女郎,正要乘乱去救白辰的小藤抱住小女郎,跪倒在地,呜呜的哭了出来。
躺在船上晃动双脚的中年女郎,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从怀里拿出那守元珠,长长叹息道:“这么有趣的人也要不见了?”
远在青山镇的山神和树妖,都有一瞬间呆愣,随即都长叹了声。
“拿我青冉的命,换陈尤的命!天道啊你能否听到啊!”青冉不断的高喊,都喊破了音,嘶哑得不行,可他还是没有放弃。
上空历劫的天雷不断,巴陵老祖摔落在地,已奄奄一息,最后一道天雷即将下来。
林大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力,直接扑了过去,抱住巴陵老祖的头部,一大片桂花覆盖了他整个身体。
他看着巴陵老祖,摸着他的头,对着他红眸,温柔的说:“别怕,就差最后一道了。”
天雷落下,砸砸林大夫身上。
“你终会......成......神的......”他说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来不及说其他。
也许他看他的眼已表明了一切。
雷息,乌云散开,晴空万里。
林大夫化成一朵朵桂花,自燃了起来,不一会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桂花香也成了焦味。
巴陵老祖愣愣的,蛇身褪去,红袍成白衣,额间落下了一道殷红的神迹。
“是我错了。”他道,眼角滑下两滴泪。
他抬手,收集起那些明离化成的星星点点,凝聚成一个光团。
光团似乎不愿在他手中停留,直接飞向陈尤,进入陈尤的身体。
“你又要做什么!”青冉见此,恨意极浓,蛇尾甩了过去。
巴陵老祖轻轻挡住,说:“是明离要做的,不是我。”
就在这时,晴空惊雷。
一道蓝光极胜的雷朝陈尤落下,却未伤到青冉半分。
雷击中陈尤后,蓝光围住了陈尤整个身体,漂浮起来,慢慢的从青冉怀里离开。
“还给我......把阿尤还给我!”青冉要去拉,却怎么也拉不住。
只能瞪大眼睛紧紧看着陈尤在蓝光中飘到半空。
天空再次打下一道雷。
两道。
三道。
蓝光绽放到最盛。
青冉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陈尤的场景,她也是在极美的蓝光中出现。
蓝光缓缓减弱。
陈尤从半空回到地面,身体的伤已彻底愈合。
青冉跑了过去,伸手穿过蓝光扶住了倒向他的陈尤。
蓝光消散。
陈尤睁开了双眼。
青冉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才扯了个笑:“阿尤.......阿尤......回来了回来了......”
“我回来了,冉冉。”陈尤张开双手抱住青冉,死而复生、失而复得两种滋味,让她不知该如何言说,只能紧紧抱住颤抖着、压抑着哭声的青冉,不断重复着:“我回来了,冉冉,我回来了。”她闭上眼睛,泪落在青冉的发上。
在黑暗中,她曾听到青冉向天道祈求的声音。
在黑暗中,也曾听到回到她心内的明离的声音,她说:“天道,我知你听得见陈尤心里的声音,求你一次,让她再活一次吧,她本就不是此间人,本就无辜。”顿了下又道:“我执念已消,已要消失,你也就不用费心盯着我了。”
然后她才能回来。
陈尤抬起眼帘,看向地上那断掉的乐歌,默默的抱紧怀里的青冉。
心道:“多谢你,前辈,走好。”
巴陵老祖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好像少了点什么,难受得有些无法喘息。
天空再无雷,却响起了神乐。
一名白衣男子踏云而来,停在半空,没有人看得见他面目。
他在空中道:“恭喜巴陵老祖成月宫之神,请归位吧。”说罢,他侧开身,一道阶梯从天而下,落到巴陵老祖跟前。
月宫之神?
巴陵老祖楞了楞,接着低低的笑了又笑,弯腰,捡起一朵未自燃的桂花,收入袖内。
抬起脚上了阶梯,边上边道:“红绡,日后巴陵,交于你了。”
红绡从角落处,俯首道:“红绡领命。”
再抬头,巴陵老祖和那白衣男子已消失在天空中。
红绡环看了四周,虽然一片狼藉,可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地,终究......是平静了。
他这才瘫坐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第75章 花好月圆1、河面泛开阵阵涟漪,身后的巴陵越来越远。
劫后余生,所见之处,景色皆美。
陈尤将断掉的乐歌放进包裹里背好,揽着青冉,走出那片废墟时,看到一张烧掉半截的画。
上面画着一条墨色的蛇缠绕在一个儒生身上,儒生的面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
“阿尤,外头可真美......”青冉感慨。
陈尤也就没再去细思,抬头随着青冉一同望去,入眼的是落下半边的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光芒是充满希望的金色。
几乎将整个天空染满。
跟着出来的红绡,看着天边,好一会说道:“去看看大哥,我得去处理一些事物。今日乱成这般怕是有其他妖乘机潜入巴陵。”
青冉侧头看向他,应了声:“好。”
红绡走后,青冉心绪还是难以平静,伸手又一次抱住陈尤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口处,听着她的心跳声,才觉得真实。
“阿尤。”他不想说什么,只想听陈尤的声音。
“在呢。”陈尤摸了摸他的头发,帮他将披风拉紧了些,“一切都过去了。”短短的半天的时间,便好似经历一生所要经历的所有事情。
活着能与冉冉相守的喜悦,渐渐的成了一种难言的疲倦,只想拥着冉冉好好的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青冉点点头,抬头朝她认真的问:“阿尤,你可怪我?”
陈尤眨眨眼,笑开了,手指点点他的鼻头,道:“怎么可能怪你?如果要和你相守,需要经历这些劫难,我也是愿意的。”
青冉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还一会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带泪,因不想被她看到,
他直接往她胸口蹭了蹭,语气带着撒娇,说:“我知了,你也记住今天说的哦,否则我可是要咬你的。”
“哈哈。”陈尤大笑,摸着他肩膀,应:“好。”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才分开。
陈尤说:“走,咱们去看看大哥。”
“嗯!”青冉点头,心中又有些难受,“不知道大哥如今......如何了......”
“一切都会好。”陈尤握住他的手。
“嗯。”
两人亲密的说着话,相携着一步步的踏下山峰,身后曾辉煌无比的宫殿,已经消失。
在山峰上呼啸的风中,宫殿碎屑卷到半空,连那残画也随风飘走,在天空中划出极为美丽的弧度。
金色阳光下,那画中儒生的笑容那么温柔。
一路上,走过宫殿,穿过回廊,处处凌乱不堪,有些地方直接整个倒塌。
到了荒园时,陈尤和青冉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小藤抱着一个婴儿就站在荒园门口,此时的小藤不是人形,而是下半身已化藤蔓的半妖。
他看着青冉,眼眶极红,唤了声:“小公子。”
“将孩子给我,你可以走了。”青冉直接朝他伸出手,不怒也不责,而是一种平淡,好似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小藤抱紧婴儿摇头,有些难堪的说:“小公子,我想留下来照顾大公子和小女郎,若是孩子给你......大公子必然不会留下我的......”
“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为何不走?”说完这句,又看向青冉,问:“都结束了?”
荒园的大门开了,白辰还是趴在地上,睁开蛇眼,平静的看着他们。
“是,大哥,都结束了。”青冉道。
小藤楞了下,随即转过身,直接弯曲下藤蔓跪下,低首道:“小藤知道自身罪不可恕,但在小藤心里,从未有过要害大公子和小公子的意思!”
白辰眼眸渴望的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却沉默着。
青冉也不开口说话,陈尤手指摩擦了他的手背,似有安抚。
小藤苦笑了几声,直接抬头道:“以命向天发誓,小藤至死都不会害大公子、小公子和小女郎!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说罢,一道金光从他头上泛出飞向天空。
誓言作效。
但就算如此,白辰青冉还是没有说话。
陈尤见此,叹息了声。
“呀。”
就在这时,婴儿发出了声音,挥了下小手,抓住小藤的头发就要往嘴里塞。
小藤楞了下,随即拿回头发,摇晃起手,轻声哄着:“等下下,就带你去吃奶果。”
婴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又挥动起手来,很是活泼好动。
“抱近些。”白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终于开口。
小藤一喜,急忙起身,将孩子抱到白辰眼前。
白辰看着已长得白白胖胖的孩子,心中一酸,又是掉下泪来,他如今连抱她的能力都没有。
婴儿眼睛看向白辰,嘴里还是发出‘呀呀’的声音。
白辰伸出蛇信子,轻轻的滑过她的脸,婴儿又是‘呀’的一声,挥动着手想去抓。
青冉走了过来,见了,笑了下说:“大哥,孩子很健康,也很活泼。”
“嗯。是个好孩子。”白辰看着孩子,眼都盛满了入柔情,本死寂的人生,似乎又有了些希望,说:“你说,她叫安宁可好?”声音都很温柔,好似这一切没发生前说话的语气一般。
“都好。”青冉点头,眼含着泪。
陈尤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温情的画面,也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有些事情还是安排,便问:“这孩子,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白辰一顿,抱着安宁的小藤也楞住,直直的看着白辰。
青冉看着又说:“我和阿尤可以教养安宁,将她视为亲生。”如今白辰已无法化成人形,蛇形是无法照顾好孩子的。
白辰沉默了许久。
小藤的心高高提起,看着白辰,就等着他一个‘宣判’。
安宁不知事,呀呀的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胖乎乎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我想看着她长大。”白辰终于开口,说完这句,他彻底释然了,神情温和又温柔,“这是我费尽修为换来的孩子,也是如今我爱的所在,我想......看着她长大。”
小藤身子忽然有些发软,脸上似笑似哭,连连说道:“我定会照顾大公子和小女郎!”他犯下的错太多,只有这样,他才能去赎罪。
青冉沉默了下,也知白辰的想法,便说:“好。有什么事情找我或找红绡。”
“红绡?他会在巴陵?”白辰楞了下。
“那老家伙走时,将巴陵交给他。”青冉回道,又说了句:“那林......鬼,死了。”不知为何,这一切落定后,他却没觉得开心。
他不禁靠向身后的陈尤,好似这般就能去掉心中的疲惫。
白辰好一会没说话,然后颇有些感伤的开口:“尘归尘,土归土,罢了罢了......”说完,叹息了声,又问:“你们如今打算去哪?”
青冉回头看着笑着的陈尤,心中一暖,说:“阿尤说她来巴陵时,路过岭南,那边很美,想去那里。”
“岭南?也不错,离巴陵也不算太远。”白辰轻笑了声,“日后,安宁长大了,让她去看看你们。”
“好。”青冉陈尤同时点头应下。
告别白辰,陈尤和青冉两人默契的决定,趁着天色未暗离开此处,便去找了红绡道别。
红绡道:“你们可等明早离开。”
青冉笑说:“我也想,还想带着阿尤去谷里看桃花。但......”说着看向陈尤。
“但我们迫不及待的想出去建造我们自己的家,想平静的生活。”陈尤接着说道,说完看着青冉又露出笑容。
“也罢。”红绡见他们之间情意绵绵的模样,颇有些艳羡,“青冉还没恢复,我送你们出去吧。”
出了巴陵主山,红绡便又急匆匆回去,巴陵修蛇族地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
而陈尤和青冉的落脚之处,就是她之前上岸的地方。
她立马想起明离,鼻头发酸,忍不住泪水泛滥,侧身就拥抱住青冉,哽咽着说:“冉冉,那时候被前辈耍了下,我被瀑布的水弄得满头满脸是水......”可如今,在同样的地方,可心里能对话的人,教导她甚多的人,却不会再有了,“还说我是什么都不会的凡人,她还是什么都不会......”还没出来时,她还能稳下心神,可一出来,触景生情,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说着话的时候,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
青冉一愣,随即拍着她后背安抚:“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也许......也许成神了也说不定,别哭啊别哭......”她哭得这般难过,他也能体会到,那叫明离的人,给她留下的影响。
陈尤哭得越凶了,似乎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和悲伤全部宣泄出来。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青冉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她后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阿尤哭得这么凶,让他很是心疼,只能不断的低语安慰着。
“也许,我来得不是时候。”
中年女郎撑着一艘小船在陈尤青冉不远处的河面上。
青冉看去,有些皱眉,又有些无奈:“原来是你,寻道河神。”
陈尤见有外人,立马伸手一抹眼泪,看向中年女郎,沙哑着声音说:“我们这次没有多好的船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