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平静至极,仿佛永生寂静无波的寒潭,薄野隐被其中的坚信所摄,呼吸停了片刻。
“为信徒实现理想,是神该做的事情。薄野大人,你需要全心全意地信仰魔神大人才能迎来你最终想要的结局。”
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旷远而又幽寂,尾音飘散在无尽的渊空之下,离脚下所踩的土地是那么遥远。
薄野隐还想说些什么,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大殿。
封闭的宛如铁刺囚笼般的祭坛内再次恢复了宁静,跪在台阶的十二位对答者口中的喃喃声却越来越响亮,一如他们多年不曾更改的信仰。
奇琴继续朝祭台内里走去,直到视线中出现另外两位身着白袍的青年。
“他的信仰不纯,迟早会与我们离心。”开口的是其中一位,声音积淀了风霜,但仍听得出是位典雅的女性。
“薄野隐不足挂齿。”另一位青年开口,嗓音沙哑,带着些许阴郁,“倒是褚徵……他恐怕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奇琴低下头,“魔神肉身已经与我们离心,不能再将他当做我们计划的重心了。他似乎在有意识地收集天之衡的碎片,如果全部的‘时钟’碎片落到他手里的话……”
“那又如何。”另一道男声开口,不屑地轻笑一声,“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阻止坎尔大人的复活,到时候他就会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你们这样说,会否太过武断了?”三人中唯一的那位女性说,“他毕竟不知道残魂一事,还以为我们只是想帮他恢复力量而已。蚀海渊梦界……说不定是误会。”
“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让他彻底销毁了附着在天之衡上的残魂?寻常魔修只会被庞大的力量吸引,海神族的一切——无论神魂还是肉身对他们来说都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这下那位女性沉默了,不再接话。
最后还是奇琴打了圆场:“好了,那就再观望一阵,如果他冥顽不灵——”
奇琴修长的手指敲打着半空,发出奇异的仿佛在敲打木桌一样的声音。
“如果他冥顽不灵——巫神族一定会让他后悔。”
“届时再将他囚禁在魔界也不迟。”
神殿内一共三位语神者,六位静默者,十二位对答者。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方才的外来者离去之后,又有一缕微弱的袅袅轻烟从台阶下钻走了。
无相秘境内的沈和意睁开眼,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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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崩溃的水晶宫殿内,通往诸恶乏难的密道口竟然是一只“眼”。
叶天颂眼见着那只诡异的单眼缓缓睁开,金色的水滴纹在眼四周熠熠生辉,看上去十分难受,他半合着扇遮住脸侧头,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嫌弃。
“大功臣先请。”叶天颂说,遮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
“无聊。”褚徵难道说了句真心话,往黑洞般的眼里走去,就在他一脚将要跨进去的时候,空间的崩溃停止了。
“这是怎么了?”叶天颂仰头环视了一圈静止的宫殿。
下一秒,剧烈的绞痛掠过心脏,褚徵仿佛过电一般微微颤抖。
叶天颂还是第一次见强大如褚徵露出这幅模样,他也慌了神,连忙上去扶了一把,“你怎么了?!”
“有人动了阵眼。”褚徵看向一切陷入静止的大殿,语气果断,“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进了这里。”
他察觉到了熟悉的令他不安的一种可能性,褚徵实在不愿意相信。
叶天颂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另一头是魔神坎尔的栖息之所,寻常正道修士进不来,即使侥幸找到入口,也会被这片领域排斥。“
“薄野泽和你都算是魔族,我是凭借你留下的矢浪之印……”
话还没落,褚徵便猛然反应过来。
对了,矢浪之印——!
丁昭昭同叶天颂一样,也能凭借矢浪之印被认定海神族的血脉从而误入这里,而且不会受到领域的排斥。
叶天颂见褚徵表情,终于回过神来,他嘴角一抽,有些不可置信:“不会吧?除了我,你还将矢浪之印给了别人?”
“那人是谁?”叶天颂不依不饶地问。
“你先进去。”褚徵的语气恢复了冷静,跨进去的脚也收了回来,转身背对着眼,“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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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几乎静止了,只有滴答滴答的血液往下淌的声音。
长着鹿角的黑影离她还有一步之遥时不再继续前进,而是抬起手,黑雾乖巧地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柄修长镰刀——刀尖指向丁昭昭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