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之脸色稍霁,戏谑:“怎么?有钱了?”
温莎:“……还好。”
她先前从何云渺那里赚了一大笔,后来师尊庆濂真人又贴补了一些,经济状况大为改善。
顾泽之却不信,戏谑:“那你也只管收下,免得日后缺钱,还要典当我……”
苏纯谨还在旁边,温莎顾及两人的名声,忙拉了拉顾泽之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
她可不想真成为传言中诱惑佛子的妖女,也不愿意让佛子背弃侍奉的佛陀。
顾泽之挑眉。
温莎生怕顾泽之不信,还摸出一瓶自己炼制的汤剂状的逍遥散,给了顾泽之:“我现在可以炼药,不会缺钱。”
又想起来顾泽之的罩衫确实还在她这里,心中赧然,忙想翻找。
顾泽之蜻蜓点水般、轻轻地用折扇覆上了温莎去乾坤袋中摸索的手,阻止:“还是找人要紧。罩衫的事情,来日方长。”
看向那黑胖男修,又问:“现在阁下可以告诉我们,先前在这里摆摊的女修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黑胖男人收了钱,态度谄媚,兴高采烈地答:“我来之前,这摊子里的女人正在收拾好,往那东边去了。”
东边,也很宽泛。光是可见的小路,就有三条。
一旁沉默许久的苏纯谨终于开口:“多谢。那我们分头找找。”
他似乎已经忘记刚才并不愉快的插曲,一心扑在寻找李扶莺这件事情上:“请顾兄往左侧那条路走,请这位姑娘往右侧那条路找找看,而我从中间这边找,可否?”
温莎和顾泽之没有异议。
三人分头行动。
***
“这位姑娘,请留步!”
温莎脚步一顿,转过身。
那黑胖的男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怎么?”
黑胖男修:“姑娘,刚才您道侣给您买的那根簪子……”
“那不是我道侣。”
“哎~”黑胖男修一副“我懂”的表情,继续问“您可喜欢?”
“你问这个干什么?”
黑胖男修嘿然一笑,从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中又掏出两样首饰,递了过去,道:“您也知道,我们做小本买卖的,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货品。您方才说您会炼药,不知您是几品炼丹师,可否愿意与在下做交易?”
温莎了然。
这是专职倒卖这一行当的修士,来找她拓展渠道。
若是缺钱的时候,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她现在并不缺钱,也无法彻底信任眼前的人,自然不愿答应,沉默拒绝。
那黑胖修士似乎料到这个答案,强行往温莎手中塞了一枚符箓:“姑娘可以考虑考虑,若是决定了,可以再联系在下。在下向来诚信经营,小本生意,童叟不欺……”
黑胖修士说得眉飞色舞,倒也再没有什么有用的话。
温莎听了,拔腿便想继续往东走。
但,抬头的那一瞬间。
西边三五米远处,卖玫瑰糕的摊位上,出现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头上缀着明黄色的缎带,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在这川流不息的夜市之中,更像是一只萤火虫,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温莎毫不犹豫,推开那黑胖修士,忙悄声往那边走去。
黑胖修士被温莎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却也没有恼怒,而是顺势倒向了一旁路边比乌墨还要浓稠的阴影里。
为了不打草惊蛇,温莎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慢。
眼见着与看着像是李扶莺的姑娘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那黄衫女子却转身,飞快地又跑向下一个摊位。
温莎:……
接着跟。
还差两步,那姑娘却又去看起了妖兽皮草。
倒确实像是青玄宗那样的大户宗派里掌门明珠的做派。
贪玩好奇,灵动无拘束,银钱不缺。
温莎又尾随着她流窜了几个摊位,却发觉,周围的人,越发少了。
荒城的夜市从来都是热闹的,人少也只能意味着一件事——走的偏僻。
温莎眉头微锁。
却有古怪。
黑胖男修说的明明是摆摊妇人往东去了,但李扶莺为何会出现在西边?
而李扶莺的举止看着像是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女修的常态,但实际一琢磨,也无比反常:
哪儿有逛了一路,却两手空空的道理?
那儿有越逛越偏僻的道理?——这偏僻的小路上,可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摊位。
那么,原因是什么?
温莎给自己加了一道幸运魔咒,还是跟上了李扶莺。
近了。
只有半臂的距离。
温莎没有动手——李扶莺停了下来。
她突然转身,那张白日里纵横跋扈的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语气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说出来的话却嚣张:“你不老老实实在晚上伺候男人,跟着我做什么?”
显然,还是把合欢宗的当做是女支子一样看待。
温莎正欲反驳,却突然眼前一花……
闭目之前,看到的是李扶莺娇俏的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啊,果然如此。
温莎闭上眼,刻意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频率,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被迷晕了一样。
耳畔。
李扶莺长吁一口气,跟旁边某人说道:“我把她骗来了,我做到了,你也要按照约定放了我!不然,我爹爹知道了,一定掘地三尺,都让你不得好死!!”
旁边那女人:“哦。”
李扶莺一梗,却仍是不死心:“那我走了,你……随便你把她怎么样,但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听见了吗?!”
“没。”那女人声音妩媚,“一只蚊子在嗡嗡地叫,她说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听见呢?”
李扶莺气急:“你这是言而无信——!”
“聒噪。”那女人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我什么时候说要我会言而有信了?真傻。”
接着,温莎听见了轰然倒地的声音。
那女人将她跟李扶莺用漂浮法术拖着,往寂静处走。
温莎禁不住有些好奇:
她们,会被带到哪里呢?
第31章 荒城不荒6
◎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反语魔咒,很好用,不是吗?◎
幸运魔咒是非常实用的魔咒,温莎在被女人控制着“行走”时,百无聊赖地总结。
简单来说,就是能帮助人心想事成。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神咒。
如果当初能在西索尔背叛之前就用上幸运魔咒,不知道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行程有些无趣,伪装成无知觉的人过于无聊,温莎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但,哪有什么“如果”呢。
温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思绪还是集中在她目前的处境上。
走得越久,离荒城越远。
鸟兽虫吟的声音越大,渐渐的,传来了溪水声。
山涧的湿气愈发浓重,寒意渐渐透过不算厚实的衣裳浸润皮肤。
她们被操纵着,屈身进了更为阴冷的狭窄空间,又逐渐往里走,地势下沉。
像是进入了地下一般。
但方向上,却是——折返。
走了好一阵,温莎粗略估算了一下,从时间上看,她们可能又回到了荒城。
湿腐气仍重,还是在地下。
那女人的脚步渐渐慢了,像是欣赏什么一般,控制着温莎和李扶莺缓缓前行。
“你这女魔头,快放了我!”
“呜呜呜呜,仙子,放过我吧!我把所有的灵石和法宝都给你……”
……
或是咒骂,或是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女人却毫无反应。
又走了几步,她终于停下,打开两扇铁门,分别将温莎和李扶莺扔进进去,重重地给对面李扶莺的牢笼落上锁。
却走到温莎身旁。
是时候醒过来了。
温莎假意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浅褐色的眼眸带着点刚刚苏醒的水汽,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长了张大家闺秀的脸,当是温柔多情的性子,却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颇为夸张的不知何种兽骨炼制而成的饰品,颇具野性美和恐怖感。
唯有手指上,套了一个平凡无奇,甚至已经颜色暗沉的金戒指。
身上,有黑暗眷属的味道。
是个魔修。
那女人亦在打量温莎。
那眼神,如同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
“长得不错——不愧是合欢宗的弟子。”
温莎夜里本打算与李扶莺了结私人恩怨,特意换了衣服,没有穿戴任何可能与合欢宗有瓜葛的衣物。
这女魔修与其说是认出她,倒不如说是有人告诉她。
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温莎没有理会女魔修,别看眼,淡淡地看向了对面的牢笼。
李扶莺也醒了,看来过来。
感知到温莎的视线,她颇不自在,不敢与温莎直视,又看向了女魔修。
“你说过只要我能找来一个容貌与我差不多的人替代我,你就放了我的!你这样言而无信,不怕道心受损,天打雷劈?!”
“谁告诉你可以相信魔修的,小丫头?”
她作为魔修怎么可能在乎那种虚无缥缈的玩意?
更何况。
“你说的是为我骗来一个容貌水准与你差不多的,但被你骗过来的这姑娘,应该比你漂亮的多。”
李扶莺被激得大小姐的脾气上来:“怎么可能?!就她这样的货色——”
女魔修嗤笑一声,没理李扶莺。
在她花了大心思制作的结合阵法与金铁的牢笼里,无论怎样的天之娇女,也只有叫嚣的份儿,翻不出什么浪花。
眼前事要紧。
这被李扶莺骗入陷阱的姑娘戴着面纱,光看身段、眼睛和骨相,已然不俗。
周身气度,亦是端庄高雅,与那小家子气的李扶莺截然不同。
难能可贵的是,她被人蒙骗,坠入险境,却也淡定、冷静,颇为冷静地审视自己。
与对面撒泼的掌门千金截然不同,更像是名门之后。
女魔修正欲掀开她面纱的满是伤痕的手一顿,最终,背到身后。
她姣好的眉尾低垂,似乎是想到什么,转身离开,打开了关着李扶莺的牢门。
***
李扶莺立刻往门口冲:“你终于想通了要放了我?算你识相……”
女魔修抽出别在腰间的骨鞭,往地上一甩。
平整的地面上多了两寸深的沟壑,挡在李扶莺面前。
沟壑下白骨累累,吓得养尊处优的李扶莺失声尖叫。
刺耳的叫声让周围几间牢笼之中神态各异的姑娘们也都安静下来。
女魔修没理会李扶莺的春秋大梦,长鞭一甩,卷着李扶莺,扔到了牢笼内的墙上。
墙上,四个同样是有阻隔灵力功效的金铁制成的圆环扣住李扶莺的四肢,将她以极为屈辱且没有尊严的方式,固定在墙壁上。
李扶莺被魔气侵蚀,又遭遇撞击,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周遭寂静无声,唯有女魔修森然的声音回响:“我希望你们都听话,懂吗?”
温莎贴着金铁制成的栅栏,接着并不明朗的灯火,环顾一圈儿。
不得不说,女魔修这点要求挺难的。
同样被抓过来的,还有三名女子。
样貌都是顶尖的,但气质殊异。
身份,也各有不同。
单凭衣着这一点看,那位哀婉啜泣的大概是个不太富裕的散修,而另外两位,恐怕不是出身世家,就是来自大派。
看不上魔修的她们怎么可能老实听这女魔修的话?
女魔修,也想到了。
她冷冷地扫过每一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然啊……”
一鞭子抽到李扶莺身上:“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啊——”
李扶莺好歹也是金丹初期,被那四个铁环吊着,这一鞭子竟也躲不过去,生生扛下!
女魔修对李扶莺脸上狰狞的痛苦很满意,又问:“还想不想逃了?”
李扶莺尚有一丝骨气:“逃!我才不会被你摆布!”
又一鞭子。
李扶莺大喊一声,身上的衣服也都破了,皮开肉绽、白骨外露的模样令那牢笼之中的散修打了个哆嗦。
“还逃不逃?”
“……逃。”
又是一鞭。
仅仅三鞭下去,原本还硬气的李扶莺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奄奄一息。
深深的伤口魔气缭绕,疼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抽抽搭搭地,可怜极了。
“还逃不逃?”
李扶莺是真的受不了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被父亲和母亲宠着,门派内的长辈们对她也极好,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眼看那骨鞭上已经沾了从她身上刮下来的碎肉,鲜血淋漓,更是怕得不行。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扶莺一咬牙,回答:“……逃。”
“呜——!”又一鞭子落下!
李扶莺的指甲已经抠破了掌心,浑然未觉,惊恐地等着圆圆的眼珠。
那眼珠子,简直都像是要马上从眼眶中滚下来一样!
她、她刚才明明想服软,想要说“不逃”的!
为什么,为什么说出来的却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