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韩御医挂心庞伟，挂心得连给她请平安脉都忘记了。
不过，从萧奕的心声听来，暴君同学对韩御医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
所以她就说了，暴君虽然暴躁，但人家也不是无脑暴。
对待真正能干的人，暴君还是双眼刷亮刷亮的，心如明镜。
“五日后去蝴蝶谷。”
待人散去后，萧奕睃了眼简馨道，“皇后回宫去请平安脉罢。”
“啊？”简馨先是高兴，后又一愣，“皇上，您怎么知道臣妾今天要请平安脉？”
萧奕拧眉：“三日前韩御医来朕这里，不是为了给皇后请平安脉？”
真当他这一国之君连这么点琐事都记不住不成！
简馨心底吐吐舌头，连连道是，乖乖地溜回了澹月宫。
虽然圆满地解决了前往蝴蝶谷之事，但她并没有因为这样就荒废了来暴君身边刷存在感的习惯。
小十八马上就要被回收重置了，在这之前，再多听两回暴君的心声才不亏。
这日到了灏日宫不久，就听景公公进来报禀道：“皇上，庞大夫到了。”
第66章
何才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庞伟是个中年人，五官棱角分明，方正刚毅，一看就是个认死理的人。
简馨打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看到了另外一个韩御医。
只不过庞伟许是头一回面圣，瞧着颇是紧张，跪下请了安之后就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萧奕神色平静无波地打量着庞伟，亦没有急着唤起。
他在琢磨着庞伟和何才人究竟有没有瓜葛。
一片安静间，外头传来了刘公公的脚步声，他小跑着进来：“皇上，何才人到了。”
萧奕盯了眼依旧一动不动趴伏着的庞伟：“传……”
何菡萏被宫婢搀扶着进了大殿，飞快地扫了眼殿中的人，恭恭敬敬地屈膝给萧奕请安。
她受的三十大板并未重打，除了早几日得了高热，缓过去之后，余下的皮肉伤在太医的精心治理下，已然好的七七八八。
“何才人可知堂下何人？”萧奕淡淡地唤了起，目光犀利地盯着何菡萏，丢出了问题。
何菡萏温柔卑顺地半垂面庞：“皇上，依婢妾猜想，这位素未谋面者许是庞伟庞大夫？”
萧奕眸光一缩，沉沉问道：“你如何得知？”
“回皇上，婢妾作此猜想原因有二。”何菡萏不紧不慢道，“其一，近日婢妾梦境天机报禀过皇上之事，事关之人只有庞大夫。而皇上传婢妾前来，想是与此事有关。”
“其二……”她侧首看了眼韩御医，“且韩御医亦在此，是以婢妾更加笃定了猜想，不知正确与否？”
何菡萏虽然半垂着脸，但简馨依旧看见了她眸光转时不经意露出的自矜之色。
就略略为她捏了把汗。
何菡萏说得这般条理分明，莫非是想着在暴君面前秀一把聪慧机灵，好让暴君高看她一眼？
可——
暴君同学心里不仅没有这么认为，而且正正相反！
萧奕本就怀疑何菡萏无端推荐庞伟，当中必有古怪。
现下何菡萏这么一说，只会让暴君觉得她嫌疑更重，定有问题。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馨偷听了一把萧奕的想法，同情地觑了何菡萏一眼。
可惜何菡萏低着头不敢窥视天颜，根本没发现萧奕的脸色阴沉如水。
“庞大夫，你可知何才人的梦境天机中梦见到你？”
景公公接收到萧奕的示意，上前一步扬了略尖的声音。
庞伟懵然地抬起头：“草民不知。”
他被人从罗阳村一路带来莫兰山，并未有人告诉过他皇上要召见他的真实原因。
遂当听见景公公的问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和何才人素未谋面，又怎么可能被她梦到？
这……不可能……
庞伟的神情落入萧奕眼里，他淡淡睃了一眼景公公。
景公公又道：“何才人梦见庞大夫将会制得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治疫疾的法子，拯救无数受灾百姓，庞大夫可知晓？”
“那不能够啊！”庞伟听了这话，倏地一惊。
“大胆！”景公公嗓音一尖，“皇上召见你来是你的福分，你竟然胆敢拒绝，怕不是嫌命长了！”
“草民不敢！”
庞伟虽是惊吓，但依旧坚持，“回皇上，草民不过是一介疡医，要说是让草民救治外伤草民绝不推脱，可这疫疾之症，草民是断然没得法子的……这疡医和疾医虽说都是医者，可其中差别大得去了，草民不敢有所欺瞒，求皇上明鉴！”
“皇上……”韩御医求才若渴，见庞伟如此忙拱手替他说话，“庞大夫所言为实，以其在疡医术上的才能，因为某些不切实际的梦境让其改行，实属本末倒置，暴殄天物！”
自从上一回的氨加黄敏之事后，韩御医就觉得何菡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若然她不是后宫的嫔妃，韩御医绝对一张状纸就告她去京兆尹，让她吃吃苦头！
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疡医界的大才，正准备收归太医署造福苍生百姓，何菡萏又装神弄鬼地说庞伟会在疾医界有所造诣，而且还是针对的疫疾——
啊呸！
韩御医恨不得抡起榔头往何菡萏脑袋砸去！
她可知何为疫疾？
疫疾是疾医界乃至太医署都闻之头疼的传染病症，哪里是一个疡医能够轻易诊治的？
胡说八道也挑挑时间地点！
总之，何菡萏他是怼定了。
庞伟这人他太医署也是要定了。
何菡萏如何听不出韩御医嘴里的嘲讽之意。
对韩御医，她心底早有恨意。
她可没忘记当初揭穿胶州祥瑞时，就是因为韩御医咄咄逼人，她才会被皇上打入冷宫。
“韩御医此言差矣。本才人知晓庞大夫深谙疡医之术，但比起救治外伤来说，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治疫疾的方法能够救更多人的命！”
何菡萏语气铿锵，“还请韩御医目光放长远些，莫要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
韩御医可以算是太医署的第二把手，不仅医术精湛，而且受人爱戴。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当年说他目光短浅，见识浅薄，气得他双目瞪红：“何才人究竟懂不懂何为疫疾？疫疾又岂是易治之症？”
“正因为疫疾不好治，我们更应珍惜庞大夫在这方面的才能，而不是舍本逐末！”何菡萏冷笑一声。
“能容草、草民说一句吗？”庞伟弱弱地插了句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庞大夫，您请说。”何菡萏满眼诚挚。
庞伟不自觉地避了避她的眼神。
到了这会儿，他大抵从各人的言语中摸了摸情况。
合着是因为这个何才人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有那救治疫疾的本事，所以皇上才让人去罗阳村把他给带了过来。
这——
也太过荒唐了吧？
他自然不敢质疑皇上为何会听信一个女子之言，可这何才人，当真没什么毛病么？
虽说他只是疡医，但到底是医者，多少能看出来些病症。
这何才人，分明是——
脑子有病啊！
而且，还有着臆想的大病！
有病就算了，好端端的怎么把他这个普通的大夫给牵扯进来了呢？
他家里还有媳妇孩子要养，可不能因为一个臆想症的嫔妃折在这里！
“庞大夫，您别担心，只需将您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就行。”何菡萏见庞伟迟疑，忙又扬声鼓励他。
“是，是的。”庞伟点点头，一咬牙终于开了口。
第67章
玉妃要她去给何菡萏求情是脑子抽了吗
庞伟语音微颤：“草民家中三代皆是疡医，对疾医并不擅长，莫说提出治疗疫疾的方案，就是普通的疾症，草民亦甚少有机会看诊，更别说开方子……”
在大齐朝，疡医和疾医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哪怕是罗阳村那样的小村庄里，得了内科病症的村民也只会求助于疾医治疗，而不会找庞伟来看。
庞伟本就不通疾医之术，要他给内疾患者看诊他都觉不妥，更别说是疫疾那种大规模的传染之症！
那可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哪是随口打打嘴炮的事？
何菡萏拧眉。
她没想到书中提起的日后名噪四海的庞大夫竟然是个这样瑟瑟缩缩的怂货。
她为他制造了面圣这样的大好机会，居然不懂得珍惜！
“庞大夫此言差矣。”何菡萏不想就此放弃一个挖掘大才的机会，“兴许庞大夫此时只是普通的疡医，可庞大夫设想一下，若是大齐发生疫疾，无数百姓为其所害，感染疾症者不计其数……”
“每日有许多百姓为此失去性命的同时，又有更多的百姓因为传染而感染了疾症。疾医为此日夜奔忙劳累，严重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庞大夫你因为不忍百姓之苦加入了救治的队伍，从此开始接触疾医之术……”
她声情并茂地将书中描述的情况以设想的方式讲了出来，惨烈揪心的故事抓住了大家的全副心神。
“疫疾传播极快，只要面对面说过话就可以将病症传播……”何菡萏扫了眼凝听的众人，心底闪过一抹骄色。
她能成为商场里最好的柜姐，其中一点归功于她有着能够煽动人心的措辞能力。
经由她介绍的产品，很少不被消费者买单。
而今亦是一个道理，她必须要说服庞伟，说服皇上，说服这里的所有人，让庞伟去接触、学习疾医，有了机会，还愁庞伟不飞？
“庞大夫，你现在明白本才人的苦心了吗？”
何菡萏一口气不停地将故事情节描述完，含笑看向庞伟。
待他日庞伟有所成就之时，就会感激她今日的伯乐之恩。
庞伟回过神，愣愣地看了看何菡萏。
这何才人难不成以前是说书的？
刚才讲的故事还挺好听。
只不过，故事归故事，这种故事还是讲讲就算了，哪能在皇上面前诅咒大齐百姓会受那等疫疾之祸呢？
这……就不怕皇上恼怒之下砍脑袋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何菡萏因庞伟的反应急了：“庞大夫，如今胶州百姓正在受灾，若是流离在外的百姓得了疫疾之症，越早将你的那套救治方法研究出来，就能越早救治受苦的百姓，你还是别推脱了罢！”
庞伟听得登时就吓软了腿。
他刚才还替这何才人担心被皇上砍了脑袋，谁曾想何才人转口就把大帽子往他脑门上扣？
说的好像他不转做疾医，就会祸害了受灾百姓似的——
这话，不是害他被皇上砍脑袋吗？
他可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的人，不能随便就死了！
思及此，庞伟一闭眼睛张口回应：“何才人，您怎能随便诅咒胶州有疫疾呢？草民从胶州来莫兰山，一路上看到受灾百姓都被安置得妥妥当当的，不少已经重返家园了……您刚才那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他越说声音越低，甚至转过头求助地看向韩御医，“御医大人，要不您给何才人看看的？草民虽然不懂疾医，但何才人怕是有些病症……这有了病可不能拖，越拖越难治……”
韩御医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拱手对萧奕道：“皇上，既然庞大夫不乐意转疾医，以他在疡医术上的大才，微臣斗胆想请他进太医署一同研讨开腹治疗术，还请皇上允可。”
“皇上……”何菡萏急了，“婢妾是真心为了大齐百姓才力荐庞大夫转做疾医，此亦是梦境天机中的预示……”
“皇后觉得呢？”萧奕觑了眼何菡萏，淡淡地把话题丢给了简馨。
简馨沉吟应了：“皇上，以臣妾之见，目前而言庞大夫的开腹之术对太医署来说更为重要。庞大夫进太医署后，说不定在疡医术上的经验可以造福更多受外伤的士兵。而至于疾医之事……”
她看了眼何菡萏，“而今胶州灾祸渐渐平息，亦未见有疫疾传播之态，臣妾觉得倒是不必急着让庞大夫转做疾医。”
萧奕颔首……
他的想法和简馨不谋而合。
以庞伟之才，说不定送去军中可以造福许多前线受伤的兵士。
至于疫疾的方案，他现在是怎么都看不出来庞伟有那样的才华。
心中对何菡萏所谓的梦境天机又少了几分肯定。
庞伟欢天喜地地跟着韩御医退了下去。
何菡萏不甘心地扫了大殿一眼，终于没敢再多反驳，退了出去。
待离开了灏日宫，她咬紧下唇愤愤想到，若然不是她提醒萧奕胶州的灾祸，胶州又怎会躲过疫疾？
而今胶州事情处理好了，皇上扭脸就把她的功劳给忘了。
那不能行……
得想个法子才成。
至于庞伟，虽说没有如她所愿转为疾医，但只要人留在太医署，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
琢磨过后，她便领着婢女去了玉妃那儿。
简馨午歇起来后，玉妃便亲自来了澹月宫。
“娘娘，臣妾听说胶州一带的灾情减轻，许多百姓已经回返家园参与重建了？”
玉妃刚出了禁足，看到简馨就想起被她惩罚的事情，并没有寒暄的心情，只直言重点。
简馨捧茶轻饮：“本宫听闻却是如此。”
玉妃眸光轻闪：“胶州之祸多得何才人的梦境天机提醒，才能使得百姓们免受灾害……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