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也是需要台阶下的
若不是皇上就在眼前，玉妃恨不得伸手揉一揉自己的耳朵。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皇上说他允可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听错了，不然，就是皇上说错了。
皇上向来金口玉言，绝无可能反口下过的决断。
既然罚了白妃禁足十日，就不可能提前一刻将人放了出来。
可——
皇上这样冷冷地看着她，她哪里有那个胆子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若然惹了皇上不快，说不定她的下场比白妃更加不如。
理智瞬间将玉妃内心翻江倒海的所有不快压了下去。
白妃不可能无缘无故得了圣允，这里头，一定有别的原因。
没有弄清楚明白之前，不能妄动。
玉妃深吸口气，屈膝垂首：“即是如此，那便是臣妾多虑了，还请皇上饶恕。”
萧奕轻嗤一声，一甩长袖往前行去。
这一次，玉妃不敢再做拦阻。
白妃嘲讽地觑她一眼，转身走到了最后。
若不是尚在禁足中，她一定怼得玉妃无地自容！
哼……
真以为她会无脑到未经得皇上允可就跟来蝴蝶谷？
她又不是玉妃，怎会做那样的傻事。
更不可能因此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白妃行至最后，路过冷妃时冲她眨了眨眼。
这一回能够来蝴蝶谷，除了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替她说了好话外，还多亏了冷妃的相助。
在皇后前去求见皇上替她说情时，她便让皇后带上了她已然抄好的十日份后宫要诫和一份万言悔过书过去。
之所以能够说服皇上，重点当然不是提前完成的后宫要诫的摘抄，重点在于她在冷妃建议下写的那一份万言悔过书！
万言悔过书自然是诚意满满，但白妃觉得其中真正打动皇上的地方，应该是她摸中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为何想剁她的手？
是因为皇后救她的时候她拉住了皇后。
若不是她非要摘莲蓬，就不会发生危险，亦就不会连累娘娘来救她。
皇上那样吹毛求疵的性子，怎能容得下她令皇后娘娘失了端方礼仪之事？
遂才会降惩于她。
从今往后，她定然恪守礼仪，规行矩步，绝不再犯！
以上就是白妃万言悔过书中主要表达的意思。
果然皇上看了之后，便允可了她从莫兰山挪到蝴蝶谷继续禁足。
其实，白妃自觉她的万言悔过书就像是给皇上递了一个台阶。
虽然很是大不敬，但她内心深处有种敏锐的直觉——
皇上怕是并未发现自己对皇后有所不同。
以她三年来对皇上的观察，虽然暴虐成性，但绝不会无端罚人。
论起罪过，皇后拉她一把的事情上，她根本无罪可言。
不然皇上不会轻易就由着皇后求请后放她一马。
当日皇上看皇后的那个眼神，尤深刻在她脑海里。
那种眼神，正好她懂。
爱慕而不自知，爱慕而不自信。（此处不自信的意思为自己不相信）
事实上，白妃这一招是当真敲到了萧奕的心上。
当日恼怒白妃的手，想要将其剁去之事，事后萧奕亦曾究其原因。
寻思过却没找到理由。
但白妃的手碍眼是凿凿的事。
直到看了白妃的万言悔过书，他才恍然悟了。
原来当日之所以那么恼怒，是因为白妃的手让向来端庄得宜的皇后失了礼仪，才会让他那么不悦。
朕的皇后，就该像朕。
在人前无时无刻皆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如何能够为区区一人弯腰。
理清楚了思绪，龙心大悦。
遂才同意了皇后的求请，让白妃一同前来蝴蝶谷游玩。
那厢，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准备送白妃归西的玉妃见事情如此收场，虽说不敢再在皇上面前分说一二，可心里头那口气却堵得难受至极。
直到众人送走帝驾，转而前往蝴蝶谷西侧女眷宫苑后，玉妃才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白妃居住的院所。
“白慕甄，你老实说，你究竟给皇上上了什么迷药，才让他同意你这个禁足之人来蝴蝶谷？”
玉妃咬牙切齿地看着白妃，双手叉腰，一副要究其到底的神色。
白妃端起茶慢慢饮，连话都懒得应一句。
在她看来，玉妃就是个胸大无脑的人。
若不是有太后做靠山给她指点，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只不过，玉妃可没有因为白妃不说话就罢休：“皇上当日可是要剁掉你的手，你在皇上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你自己知晓！你若是敢狐媚惑主，回宫后我必将此事报禀太后娘娘，让她做主！”
白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质疑皇上的判断，要太后娘娘来做主？那去呀，我可没拦着你，干脆现在就回京去，做事情就要趁热打铁，你说是不是？”
“白慕甄！”玉妃气得胸脯直抖。
“玉妃娘娘……”白妃挑挑指甲，慢条斯理道，“本宫如今还是在禁足当中，全蒙皇上宽容大度，才允了来这蝴蝶谷。你无视圣旨前来骚扰本宫，难道就不怕皇上降罪？”
“你，好，你很好。”玉妃一甩帕子，“这事走着瞧。”
言罢，玉妃气咻咻地离开了白妃的宫苑。
出了院门后，玉妃依旧气得肝儿疼。
皇后娘娘无端受皇上青眼就已经够让她烦躁了，这明明都要被剁手的白妃也突然风生水起，简直让她无法忍受。
“娘娘，依婢妾看，白妃娘娘之所以能够得圣恩来此，怕并非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何菡萏一路跟随，若有所思。
“这话什么意思？”
何菡萏应道：“婢妾听闻那日白妃其实并未犯什么罪过，皇上只眼看不惯她的手便要剁掉，后因皇后求请才放她一马，由此可见皇上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
“而这次来蝴蝶谷一事，听闻亦是皇后娘娘建言，皇上才同意的。”
玉妃拧眉：“若真如此，皇后为何会帮白妃？”
妃位和后位不过一步之遥，后宫嫔妃里面，妃位的宫妃是皇后最大的敌人。
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助白妃。
难道——
皇后是想将白妃拉到她的阵营，好对付自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玉妃咬牙不已。
她忽地攥住何菡萏：“你上次说梦见蝴蝶谷有一处灵泉，究竟在哪里？”
她必须要利用好一切机会，夺回皇上的心！
第71章
灵泉遇神女
“娘娘……”何菡萏恭敬地回应，“臣妾梦到的灵泉在蝴蝶谷以东，约在皇上所居宫苑外不远处。”
玉妃若有所思。
皇上的宫苑周围有重兵把守，自是不能无故闯进去。
但灵泉并非在宫苑内，若是有合宜的由头，前往该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只是，蝴蝶谷中到底出过妃子被挖眼送入冷宫饿死的事，她不得不谨慎以待。
毕竟获取皇上的欢心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你把梦境再给本宫细细讲一遍。”
何菡萏垂眸：“是的，娘娘。”
她看到的书中，女主本是沈廷之后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嫔妃，正是因为灵泉前偶遇沈廷之才入了他的眼帘，然后慢慢往上越爬越高，最后荣登后位。
何菡萏再将情境描述一遍，玉妃听了频频点头。
若然何才人梦境中的女子在灵泉里以色诱人，她尚且会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毕竟卢妃就是那样没了的。
有了卢妃的先例，哪怕像她也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
可何才人说的却并非那般。
她梦境中的女子是月夜下在灵泉前为大齐百姓苍生祈福，为皇上龙体康健祷告上天，而被踏月色而来的皇上看见，再一见倾心——
这听起来就很值得一试。
哪怕皇上没有因此对她的情意更深一步，至少不可能为此迁怒于她。
“只是，你又如何知道皇上哪天，什么时辰会过去？”玉妃已经动了心，不由问得更细。
“娘娘莫急。”何菡萏带笑，“关于这一点，婢妾梦中亦有启示，日子就在明日，夜半子时。”
“若是梦境天机正确的话，明日一早应有不少人前来蝴蝶谷求灵泉。”
她不紧不慢道，“那些人求灵泉是为救人，皇上允诺赠泉后，果然成功救了人。”
“原本皇上对灵泉之事尚且抱了一丝疑问，待知晓救人后，便生了猎奇之心。”
“尤其是那群人说到，灵泉不仅可救人，若夜半前往还能遇见神女……”
玉妃倏地攥住了何菡萏的手：“当真如此？”
何菡萏无辜一笑：“回娘娘，婢妾也只是将梦境托出，具体会不会按着梦境发生，婢妾并不清楚。”
玉妃放开了何菡萏，来回踱步片刻：“本宫就再信你一次。若然真能遇见皇上。本宫绝少不得你的好处！”
何菡萏忙谦虚谢过。
她之所以将这大好机会让给玉妃，实是不得已的事。
自从庞伟的事情被玉妃得知后，短见浅薄的玉妃竟然将她抓到跟前一顿怒批，不仅批她越过自己报禀皇上，而且批她不思常理，疡医怎能为疾医！
大有一副将她赶离身边不再庇佑的意思。
加之上次的事她连累玉妃禁足，这一桩桩累积在一起，何菡萏自觉怕是抱不住玉妃的大腿了。
她现在翅膀未硬，如果连玉妃都失去，怕是在后宫寸步难移。
所以，原本打算和皇上偶遇的何菡萏，不得不咬牙将这个机会让给玉妃。
玉妃再又反复让何菡萏讲了两遍梦境，才心满意足地放她离开。
直道若然明日真有人来蝴蝶谷求灵泉，便大大赏赐何菡萏。
隔日上午，冷妃又再领着刘嫔去了白妃宫中。
彼时白妃正准备泡温泉，见两人来了也不觉奇怪，取笑一声：“你们这可是顶风作案。”
刘嫔掩嘴笑道：“娘娘请放心，我们过来时并未被人瞧见。”
“说吧，今天又想玩什么花样？”白妃哪里是真的见怪，这次出行莫兰山与两人走得近，关系甚密，她欢喜还来不及。
“刘嫔想泡温泉，我不想泡，就带过来了。”冷妃简单地挑明意图，似笑非笑。
妃位以上的宫院里自带温泉池子，但刘嫔位份不足，所以住处并不能泡温泉。
遂一大早就去了冷妃那儿，想缠着泡温泉过过瘾。
冷妃本就不热衷这种事，双手一摊便让刘嫔自个儿去院子里泡去，爱泡多久都成。
刘嫔顿时傻眼。
哪有她一个人泡着温泉，冷妃坐在旁边看的道理，遂连连摇头说不泡了。
然后，冷妃就把她带来白妃这里了。
“怕你泡温泉寂寞，正好带了刘嫔过来给你作伴。”
白妃听了，没好气地觑了眼冷妃，拉住刘嫔道：“别搭理她，她就是个万事不沾身，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本宫正打算泡泡温泉，就差个伴儿。”
言罢，便让人领着刘嫔下去更换衣裳。
白妃和冷妃一同行往院子里的温泉处：“冷妃心中可爱慕皇上？”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忖帝后的事，琢磨着皇帝怕是对娘娘生了几分意思，可娘娘呢？
是否对皇上也有了男女情谊？
遂才会问冷妃这个问题。
冷妃眉锋一挑：“后宫嫔妃哪个心中胆敢不爱慕着皇上？”
白妃嗤了一声：“就咱们两个人，你可别给我打这官腔。”
“既知如此，又何必问？”
冷妃向来心思通透，睨了眼白妃又道，“怎的突然寻思起这事儿来？”
作为皇上后宫的嫔妃，以她这些年来的观察，皇上并不要求她们爱慕自己，只要老实安分足矣。
能够苟全一条命已是不易，谁个有那兴致去爱慕那样的皇上。
白妃红唇微启：“那冷妃觉得，娘娘她呢？”
冷妃拧了眉心：“这事你不该想。”
“我怎么了？”白妃似被看穿了心思，尴尬中带了一丝烦躁，“只是闲来打发时间想想而已。”
冷妃睇她一眼，“不该想的事，哪怕闲来打发时间，也不要去想。”
“让娘娘久等了。”
刘嫔欢快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就见刘嫔眼底满满是喜乐，冷妃勾起嘴角：“像她那般无忧无虑多好。”
“知道了。”白妃吁了口气，冷妃的告诫并没有错，也罢。
午时后，何菡萏再次被召去了玉妃跟前。
玉妃满面带笑：“何才人的梦境天机果然玄妙，今日一早，确实有十数人登门求灵泉。”
何菡萏并不觉诧异，只谦逊一笑：“能为娘娘出一份力，是婢妾之幸。”
“若然本宫今晚事成，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玉妃一笑，“本宫会让人继续盯着，看看那灵泉是否真能救人。”
第72章
送别小十八
“皇上……”景公公前来报禀道，“奴才已经按着您的吩咐，让人去取了灵泉给一早在谷外求灵泉的百姓了。”
蝴蝶谷是皇室所有，哪怕圣驾不来，山谷也不会对外开放。
是以若要求泉，则只能在谷外求请。
没有皇帝的允可，守卫山谷的人自是不能擅自将山谷内的一草一木赠予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