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勋贵及其家眷离开后，太和殿内安安静静。
萧奕看向太后：“当年外祖母突生恶疾，朕要回桐城去看她，你拼死阻拦，就是为了不让朕发现外祖母并非恶疾，而是被人下了蛊虫。可是如此！”
第188章
带回慈宁宫赐毒酒
太后早已腿软瘫倒在座椅上。
此时此刻，她已经感受不到手掌的骨折之痛了。
另外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感攥紧了她的心，今天，她怕是不得善了了。
不错，当年安排张氏给谭老夫人下蛊后，谭老夫人的病传到京城，刚登基不久的萧奕放下朝事要回桐城，她以死相逼阻拦了他。
彼时她的理由冠冕堂皇：皇上刚登基，大齐仍未安定，如果就这么离京回桐城，怕是会引来朝廷动荡，让天下不平。
皇上孝顺，但涉及大齐皇朝的安稳，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只派了御医太医前往桐城，并未亲去。
为此，皇上亦恼了她甚久时日。
她之所以苦苦拦截，是因为知晓皇上略通稍许巫蛊之事，生怕张氏刚下完蛊，尚未稳定的时候被皇上看出端倪来。
而张氏说过，只要过上三个月，谭老夫人的巫蛊症状就会彻底消失，只要不是深谙巫蛊之人，绝对发现不了是因为中了蛊，而不是生病。
“哀家没有，不是哀家……”太后目光涣散，抵死不肯承认。
萧奕愈发寒心：“时至今日，你还不肯认错？”
谭老夫人咬牙：“胡香！堂伯娘自问待你不薄，阿奕更是尊你为母，你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堂伯娘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你容不得我？”
“做了什么？”太后忽地坐直了身，嘲讽地看向谭老夫人，“由始至终，你们都只是利用哀家而已！利用哀家养育皇上，利用哀家做牛做马！生母不如养母恩，可你回回在皇上跟前念叨先后的好……”
“我呸！”她狠狠地呸了口口水，“先后哪里好了？身处高位时候从不把哀家当姐妹，独占先帝就算了，关键时候才想着把皇上托付给哀家，哀家没有亲手掐死皇上是看在同脉血缘的份上！”
“哀家带大皇上，自然当得皇上尊哀家为母！可在堂伯娘你的眼里，哀家一直都只是个下人罢了！”
“当初哀家劝说让皇上尽快起兵……”太后指着谭老夫人，“就是被你拦阻了！是你跟皇上说不要听信妇人之言对不对？你就是见不得皇上听哀家的话！”
谭老夫人被气得浑身直抖：“胡香！你这个白眼狼！”
“当初是你父亲求到我们跟前，非要让你进宫。你进宫后因为才情不佳不得帝心，又被后宫嫔妃们排挤，若不是先后悉心照应，你如何能够从小小才人一步一步升为妃位？”
“再说皇上起兵之事，当日并非绝佳时机！若然草率出兵，不仅会伤亡甚重，而且还有可能功败垂成！”
萧奕冷声道：“当日哪怕没有外祖母劝说，朕亦不会因为太后一番说辞就轻易出兵。此事并不关外祖母，而你却因此对外祖母生了怨念，成为太后之后，找人对外祖母下蛊？”
太后刷地别过了脸。
“来人……”萧奕握紧拳头，一口牙咬得生疼，“将太后带回慈宁宫，赐毒酒。”
“不要！”太后惊得猛地一起身，“皇上，哀家对你有救命养育之恩！你不能这么做！哀家……”
“还是说太后想命丧于此？”萧奕双目冰冷地看向太后。
太后陡然腿软，跌坐在地。
景公公带人上前将其拖下。
谭老夫人看着太后的狼狈模样，长长地吁了口气：“皇上，张氏可否交由外祖母处置？”
萧奕走向谭老夫人，拉起她的手点头：“好的。外祖母，是朕让您受罪了。”
“傻孩子……”谭老夫人含笑，“这哪里是你的错。”
周岁宴散，回宫的路上，白妃挽住简馨不解：“娘娘，谭老夫人早就知道是太后指使的了？”
今日太和殿上发生的事委实太让人吃惊了。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提前有准备，怕是局势就不会如此轻易扭转。
联想到谭老夫人来京城的事，不得不让她猜测，这怕是谭老夫人真正的目的。
简馨觑了眼白妃：“你个鬼精灵，都被你猜中了。”
谭老夫人确实是来京前就知道了蛊虫之事，这一趟进皇宫住了一段时日，一是因为惦念两个孩子，二则是想诱得太后露出马脚，一举将她的真面目揭露。
“可你们怎么知道太后会对您下手？”
“不止是本宫，包括皇上和两个孩子，还有外祖母，都做了周全的准备。”简馨应道。
她们猜测周岁宴是太后动手最好的时机，果然猜准了。
但太后会对谁下手，却并不知晓。
“那谭老夫人说她的蛊是因为娘娘您踩死了子蛊才受惠得解……”刘嫔歪着头用力想，“就是说谭老夫人知晓了自己中蛊，却没有解开？”
“是的。”简馨点头，“外祖母巧遇高人，替她压制了大半蛊毒。”
所以外祖母才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而糊涂的时候并不长，则是因为子蛊受控的缘故。
“亦是因为那个高人，适才在太和殿才能知道下蛊者是张氏。”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
“那个高人是什么人？”白妃好奇。
简馨摇头：“本宫亦不知晓。”
外祖母的事情，其实是近日才跟她们坦白的。
起初得知真相时，萧奕即是高兴又是震惊。
遂才众人合计定下这个法子，将真凶在众人面前揪出来。
白妃听了啧啧称奇。
以皇上那直接又暴虐的性子，竟然能隐忍而不是直接一刀了结了太后？
不过，到底是有养育之恩的太后，未真相大白前，确实不宜动手。
无论如何，尘埃落定是好事。
太后平日里就阴阳怪气的，没想到心比想象的更黑。
连皇后娘娘都想害，该！
简馨回了凤阳宫，两个娃儿因为累了一回来就睡着了。
望着两人甜甜的睡颜，简馨只觉心底暖融融的。
麦冬推门走了进来，神色古怪：“娘娘……”
“怎么了？”
简馨给大宝小宝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出什么事了吗？”
麦冬低声道：“奴婢听说太后不肯饮毒酒，又吵又闹地叫皇上去慈宁宫……”
“皇上过去了？”简馨问道。
“是的……”麦冬点头，“娘娘，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太后老妖婆想害她家娘娘，可不能让皇上一时心软了就免了她的死刑！
第189章
打扰爹娘的大宝小宝
“不必。”
简馨打了个呵欠，抬步往寝殿走去，“本宫乏了，先歇会儿。”
萧奕定了的事情，向来不会有转圜。
太后害的不仅是她，还有萧奕最敬爱的外祖母。
况且这次人赃并获，又在朝臣面前，太后想活——
绝无可能……
刚小睡了不多会儿，萧奕就回来了。
简馨迷蒙中感觉到萧奕上了床榻，将她搂在了怀里，在她耳畔低语：“太后没了。”
她睁开眼，转身回抱住萧奕，却并没有说话。
“朕……谢她，也恨她。”
到了后来，简馨才知道那日萧奕去见太后最后一面，见到的是太后最丑陋的一面。
太后抚养萧奕八年是事实，可她对先后的恨，对谭老夫人的恨，又让萧奕对她充满了恨意。
两年后，凤阳宫。
这夜萧奕从御书房回到凤阳宫时，简馨刚好沐浴完出来。
他搂住简馨在她脖颈边深吸口气：“馨儿真香。”
宫婢们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萧奕一手搂在简馨那纤纤细腰上，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伏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寝殿里只余相濡以沫的低吟声……
萧奕索取片刻，一把将简馨腾空抱起，大步往床榻而去。
简馨迷蒙中微微睁眼，余光无意中瞥见了拖地的床幔，忽地揪住了萧奕的手——
萧奕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下一瞬，帝后同时齐声而出：“萧檀！出来！”
寝殿里静得针落可闻。
片刻后，床幔再次动了动，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从里头探了出来，转瞬，小公主便钻出一个脑袋瓜，仰着头看帝后天真烂漫地问：“父皇，母后，你们怎么知道檀儿在这？”
小十八明明说了，如果要想有弟弟妹妹，就不能打扰父皇母后做喜欢做的事。
所以，她才拉着弟弟钻到床底下去的。
这样既不打扰父皇母后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又可以偷偷看看到底什么是父皇母后喜欢做的事，为什么回回都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才做？
明明父皇最喜欢她和小宝，可一到夜里就带着母后去做最喜欢做的事，还不带上她们！
“父皇不是说过，夜里不得打扰父皇母后休息？”萧奕板着脸，“还不快快回去睡觉？”
大宝扁扁嘴，吸溜从床底爬了出来，非常认真地仰着头问：“檀儿真的不可以看看吗？”
帝后嘴角一抽，齐声斩钉截铁：“不行！”
“好吧。”大宝对对手指，委屈吧啦地拖着步子走了出去。
一出寝殿，就倏地巴在门边，竖起耳朵偷听的同时，冲外头的麦冬和景公公做了个「嘘」的手势。
希望弟弟别被父皇母后发现，等弟弟回来告诉她也行！
麦冬和景公公面面相觑，正琢磨着怎么处理时，寝殿里又传来了异口同声的声音：“萧渊，出来！”
大宝登时脸皱成了包子。
弟弟怎么也被父皇母后抓包了！
直到萧渊垂头丧气地被丢了出来，萧檀快步过去拉住他的手安慰：“都是我不小心踢到床幔了，不然的话父皇母后肯定不会发现的……下回咱们再加油哦，小宝别伤心！”
帝后站在寝殿边上听到两人的话，无语地对视一眼。
简馨眯了眯眼，暗戳戳地琢磨着改天要再好好教育下小十八，不能教坏大宝了才是！
“怎么了？”
萧奕搂住简馨往寝殿内走去，见她若有所思，不由低声问。
简馨勾唇一笑忽悠过去：“没事，只是在想你今天比平日里回来得晚，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小十八的事情是两个月前她发现的，因为小十八的要求，再加上当年萧奕对小十八的态度，所以她并没有将小十八的事情透露给萧奕知晓。
“大魏单方面撕毁了与我国的和平协议，还屡屡在大齐边境进犯……”这件事萧奕本就打算回来跟简馨讲，“朕……想亲自领兵出征。”
“亲自领兵出征？”简馨惊讶地半张了嘴。
萧奕身为一国之君，若是领兵出征了，大齐朝堂如何是好？
大宝小宝才刚三岁，总不会让小豆丁去监国吧？
听了简馨的担忧，萧奕淡笑：“无妨，朕打算安排沈遇监国。”
简馨挑眉……
沈遇，大齐的平定王。
当初萧奕领兵回京夺回政权时，是萧奕的左膀右臂。
对沈遇这人简馨不算熟悉，毕竟她身处后宫，甚少接触朝堂。
但依旧听说沈遇为人严肃冷酷，手段雷厉风行，对萧奕的政论向来会以最强硬的态度执行下去。
萧奕信任沈遇，这点简馨很清楚。
“他欠了朕三条命……”萧奕含笑，“就算是杀了他也不会背叛朕，交由他监国朕很放心。”
“当然，明面上由渊儿监国，沈遇在旁相助。”
简馨嘴角一抽。
一想到自家那个肉嘟嘟的娃儿坐在龙椅上听朝臣讨论朝事，就忍俊不禁。
“大齐本就是要交到渊儿手里……”萧奕不以为意，“提前熟悉下不是坏事。”
“你是说真的吗？”
让三岁的孩子上朝，你这是虐童好不好？
“朕之所以要亲征……”萧奕已然换了话题，“不仅因为大魏屡番挑衅，而且因为当年朕曾发过誓。”
“当年大齐和大魏对战，大齐无数兵士战死边疆……”萧奕深吸口气，“朕亲眼看到大魏士兵在大齐边境烧杀掳掠，手段残忍。”
“最后那一役虽然胜了，但大齐和大魏两败俱伤，而师父……”萧奕忽地停下，将简馨紧紧地抱紧了怀里，“师父他老人家在战场上失踪了。”
说是失踪，是因为萧奕和楚灏都不肯接受师父已死的事。
没有见到尸体，他们怎么都不愿相信那个亲手教他们功夫本领的师父，就那么没了。
只是战场上尸骸如山，又如何能找得出来？
“大魏背信弃义，朕势必亲征。”萧奕咬牙切齿。
简馨颔首：“好……”
既然萧奕立定决心，她便支持。
“馨儿，你随朕一同前往可好？”
“我也去？”
简馨一怔，她只会两招花拳绣腿，上战场怕是只会添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