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低下眸子,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因废五殿下的死亡,淑废妃大受刺激,口出狂言之后跳井而亡。”
“这位的下场,你们都瞧见了吧,往后啊,在皇宫做事,提着你们的心,仔细些,可别做错了什么事情。”
话音尾音轻翘,是警告,也是提醒。
小太监们低下头应是。
短短两日,皇宫之中又少了两人。
淑废妃和沈博文的身亡消息一禁传播出去,顿时让众人唏嘘不已。
后宫之中的女人因为这件事,难得的安静了不少。
唯独有几座宫殿之中的主人却是惴惴不安。
皇后的宫殿之中。
桂嬷嬷给自己的主子奉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水,皇后接过茶,没喝,只用来温热自己的冰冷的手心。
她开始有些害怕了起来。
当年参与那件事情的淑妃,死了啊。
如今宫中还剩下的,便只有她,还有那两位了。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放过她们。
皇后开始苦笑起来。
这些年来的安安稳稳差点儿让她忘记了,龙椅上的帝王可不是一般人。
他之前一直没有为那个女人报仇,恐怕也只是在等什么罢了。
不得不说,皇后不愧是和皇帝少年成亲的妻子,相较起后宫其他人,她更能猜测到帝王心中的想法。
第296章
要你血债血偿
皇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桂嬷嬷稍微一联想到淑妃的事情,便能知道原因。
她想了想,低声说道:“娘娘何必担心,淑废妃的死,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皇后听见她的话,眼神慢慢聚焦在她的身上,盯了好一会,她又移开视线。
一脸凝重的皇后望向宫殿之外,叹息着说道:“但愿如此吧。”
除了皇后的宫殿之中,惠妃和德妃的宫殿之中亦是如皇后宫殿之中这般的场景。
深深凉月宫,不复故人心。
德妃一身素衣,跪坐在小佛堂前,阖着眸子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小佛堂的木门紧闭,内里香烟点点,光线昏暗,昏黄色的光线打在德妃的脸上,映衬得她的脸色苍白如鬼。
“娘娘,这是外头递进来的信。”大宫女打开木门,手中捏着一封信,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显然,「外头的信」这几个字戳到了德妃的心。
她立即睁开眸子,二话不问从大宫女的手中接过信,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
迅速看完之后,德妃的面色愈发显得苍白,眉眼间尽是沧桑和多年来的不安。
她哆嗦了一下唇,手指死死收紧了信。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大宫女瞧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问出口。
德妃想到信中爹娘的交代,惨淡一笑。
她咽下喉咙中马上就要涌上来的腥甜,对大宫女摇了摇头,“本宫没事,你出去吧。”
微弱的声音隐藏着满满的疲惫,大宫女虽然心中尚且还有疑惑,却不敢再问。
「嘎吱」关门声十分小,像是怕打扰了里面的人。
德妃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那口血像是将她所有的精气神也一并带走了,本就消瘦苍白的女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多岁。
德妃想,当年做下的错事,终究是要报应了。
爹娘在信中告诉她,近些日子里来,有一方势力频频打击他们家。
查了许久,却是丝毫没有头绪,直到昨日夜里,有一个黑衣人将一张字条用飞镖钉在墙上。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血债血偿,周雪旋。
周雪旋,她的闺名。
德妃捏着信,有些恍惚的想:她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没想到,多年后的再次重温,会以这种形式。
德妃缓缓笑了起来,她明白爹娘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她不要累及家族。
她缓缓褪去象征着德妃服饰的外衣。而后,将手中的信缓缓伸向摇曳的烛火上。
信纸很快被点燃,她将快燃完的信随手扔在桌案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光逐渐大了起来,她的眼中倒映着一片火海,可她却没有躲。
她不想再做深宫中面目可憎的德妃。
她是周雪旋,她可是周家的大小姐啊。
火舌舔舐到了她的身上,抱着必死决心的素衣女人,就这么活活在火海中丧生。
至死,她都跪在佛像前,像是在赎罪。
对不起,贵妃姐姐。
小佛堂被火海吞噬得很快,有人发现火势想要救火的时候,早已经晚了。
第29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有人将德妃身亡的消息告诉给沈令姝,她提笔的手顿都没有顿一下,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皇后,已经死去的淑妃和德妃,还有那位惠妃。
她们几个人,可都是她的杀母仇人。
当初她们联手害死她的母亲的时候,可一点儿也没手软。
晚风温柔的拂过她的脸,她舒服的眯了眯眸子。
落下最后一个字,她将朱笔搁下,踱步走至院中。
放在院中的秋千椅随着风轻轻摇摆了几下,她瞧见了,眉眼绽开一分笑。
恰巧这时,恭亲王妃来了她的小院。
“宝儿。”她唤得有些柔和,然而声线里隐隐藏着些许不安。
淑妃和德妃相继死去,后宫人心惶惶,淑妃便罢了,好歹还有个理由,她们也都能猜到。
可为什么,好端端的,向来深居宫中的德妃也会因为无故失火而死。
要说是意外,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人觉得牵强。
她们也没办法不多想,毕竟两者之间的死亡时间是那么相近。
她们难以猜测到的,恭亲王妃却是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测。
“娘亲突然来找女儿,可是因为近日以来发生的事情?”沈令姝眉目清淡,坐在秋千椅上笑问道。
恭亲王妃沉默了半晌,而后慢慢点了下头。
她走到她的身边,刚想为自己的女儿推一下秋千,却见她豁然从秋千椅上站了起来。
只见她拍了拍秋千椅,偏头对她说道:“娘亲,你坐。”
恭亲王妃本不想坐,却被她给轻轻按了下来。
“娘亲,我为你推秋千可好?”沈令姝轻声问着。
恭亲王妃摇摇头:“宝儿,我……”
沈令姝微微一笑,用执著的眼神打断了她的话。
恭亲王妃点了点头,得到了她的同意,少女双手撑在秋千椅上,缓缓推动起了秋千。
秋千一边荡啊荡,她也一边说着自己的话,“我知道娘亲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让我不必做到如此绝的地步。”
不管如何,身居高位多年,皇后和惠妃早已经在后宫之中发展出自己的一股势力。
不谈这个,就算她们身后的母族势力也是本朝的庞然大物。
她若是再继续下去,必定会惹得一身腥,到最后,就算有她的生父,帝王的保护,也许也难以全身而退。
可沈令姝从来不是会半途放弃的人。更何况,她既然敢做,就代表了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纵使她从未见过那个生她的女人,她的母亲,可血脉相连,她既然是她的女儿,就必须要为她报仇。
若是因为她的谨小慎微,担忧害怕而置之不顾,那岂不是枉为人女。
她十分平淡冷静的说:“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娘亲,相信我,您且放心吧。”一句淡淡的话,却夹杂着几分执拗。
话音消散在晚风之中,恭亲王妃知道,她没有办法再去阻拦她。
秋千缓缓停了下来,她从秋千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握上沈令姝的手。
她温声细语的说:“宝儿,娘亲相信你,可你,绝对不能让自己出事。”
沈令姝慢慢勾起了唇瓣,她扬声应道:“好……”
第298章
前往岭北
曦光破晓,颇具京都意味的城门被守卫缓缓打开,有人进来,有人出去。
城门的高楼上,穿着一袭浅绛红蜀绮纱裙,绾着九鬟仙髻的少女缓缓抬起手。
她朝远处挥了挥,似乎在向谁告别。
白皙如青葱的小手晃动间露出一小节皓白的玉腕,温润养眼的粉色玛瑙石手镯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少女双眸微眯,藏匿着点点情意的眸底划过一丝担心,她目光浓浓的望向隐入人群中的少年。
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身影了,她才微微启唇,吐出一句话:“我等你回来,邢夙。”
邢夙自请前去岭北之地带病深入匈奴内部,以身犯险,决意拿下匈奴。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去。
沈令姝眼睫颤动了几下,想起那早已经超过时限的一月择婿事情,面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她的生父,她应当唤一声父皇的帝王也没有再提起。
可她明白,这是因为邢夙与他的交易。
岭北之战,这场生死战役,无可避免,就算没有邢夙,帝王也一定会派遣其他人前去。
西越的周边确实已经乱了太久。
沈令姝动了动指尖,伸手抚了抚手腕上的镯子,娇艳的脸上扬起笑。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邢夙,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回来。
已经离开京都一段距离的邢夙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所想,若有所思的回头一望。
一座高高的城楼上依稀可辨的娇俏身影挥着手。
邢夙只看了一眼,眼神深沉的却像是要将这一幕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大人,咱们快些赶路吧。”身旁一身侍从打扮的男人粗着嗓子提醒了一下他。
邢夙有些不舍的收回眼神,垂下眸子低声「嗯」了一句。
郡主,等我回来。
——
苦寒之地,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界线,处处危险,崎岖的山路上,隐匿着的不仅是居心叵测的人。
还有大型的野兽,嗜血记仇的狼群,一步错,损失的也许就是一大半的将士。
邢夙没有带兵经验,他只能在脑中一遍遍的回忆着熟记的各种兵法书籍。
又在心中一次次的计算着胜算的可能性有多大,一步步谨慎至极。
可即使是这样,也总避免不了伤亡。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古枯。
邢夙只想赢,不能输,所以,他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他对敌人狠,对自己却更狠。
然而即使是处于死亡的边缘,他也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的模样。
岭北的将士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并不将他放在眼中,再到逐渐将他当做真正的统领将军,这期间也不过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敬佩他的才智,也由衷佩服这个少年的胆量。
岭北的将士说,他的眼中有着似火燃烧的野心勃勃,最让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股狠劲儿。
像是一匹野狼,危险,却也足够让人畏惧。
春去秋来,霜寒再次降临,如同绒毛一般的飞雪打着转儿从天空中四散飘零的落下。
冰霜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伴随着时不时煽动着动作融化,他如浓墨一般的眸子里映着一片雪白。
少年的肩上担负着数万人的性命和他的责任,又经历过一次次的生死边缘,早已经从当初那个一眼就瞧得出来的京都公子哥的模样成为了坚毅挺拔,冷峻淡漠的将军大人。
第299章
大结局(上)
飒飒寒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冰凉仿佛随着冷风吹到了人的骨头缝里,冷的出奇。
“诶,那不是邢将军吗,他怎么站在那儿不动?”正走过来换岗的两位将士看到那一动不动的邢夙,眼神中不掩好奇,待走到那要交换的小兵身旁的时候,其中一人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让他给个回答。
旁边的小兵双手用力搓了搓,又低头朝掌心哈了一口热气。
半晌才不急不缓的解释:“你们这就不懂了吧,将军这是在思慕一个人呢。”
他一说完,那两位将士顿时笑了起来,明显是有些不信。
军中谁人不知道,邢将军是比寒冰还冷的男人,看起来无情至极,这样子的人,也会有思慕的人?
难以置信哩!
那小兵见他们不信,嘁了一声,也没解释过多,只自己径直走了。
他才不会告诉他们,他之前无意间看见过将军手中拿着一个女子绣的荷包呢。
岭北驻守的将士们向来是与世隔绝,对于外界的消息知道得甚少。
就连对于邢夙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不会知道京都众人都知道的一件事了。
那就是邢夙与昭乐郡主沈令姝的关系十分微妙。
交接岗位的一瞬间,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朝刑夙小跑了过去,他附耳在邢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如同冰雕一般的邢夙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眉头。
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一扬,他漫不经心的抬起眸子,觑了络腮胡男人一眼。
邢夙唇瓣微启,语气中仿佛夹杂了几分碎冰:“按照计划行事,这场战役也胶着够久了。”
意思便是该结束战役了。
这场仗确实打得太久了,也死了太多兄弟了。
而且,他也该回去见她了。
清隽冷漠的少年扬起唇,面上柔和了下来。
络腮男一听,立时露出了笑容,他又粗又浓的眉毛高高扬起,粗哑的声音中满是喜悦:“是!对了,将军,可要给京都去信?”
络腮胡的男人叫卫多,算得上是邢夙如今的亲信,也是一位战功显赫的副将。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知道的东西比别人要多一些。
比如,将军心中有一个喜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