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次逃脱,又一次次被王东昌丢进狼群里。
这般情形,谁人不得被逼疯了?
她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少年大杀四方,满身是血。
可当他的刀锋对准尚且年幼无知的红袖时,他还是停住了。
他终究没有杀她。
红袖目光回笼过来,猛地推开杜新宇,“你爹就该死!一切都是你爹造的孽!”
“噗——”杜新宇气血上涌,鲜血喷了出来。
红袖看他渐渐没了气息,心中凛然,提步要逃。
一双寒凉的手却再次抓住了她的脚腕,“去禀报皇上,江映月能看到祭魂阵中的烈焰图腾,她就是布阵的关键!”
“你别忘了,是圣上收留我们,我们才能活到今天的!”杜新宇虎口收紧,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你的兄弟姐妹也还在皇上身边!”
红袖瞳孔一缩,迟疑了,“江映月是开国将军的痴傻女儿,和祭魂阵有什么关系?”
“那得问江青山啊!”杜新宇沉了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江青山也是当年修建东陵太子墓的监工,让皇上……皇上宣江青山……”
……
东陵太子墓。
江映月三人休整了一晚。
翌日,狼群全部被迷烟放倒了。
三人从墓穴中走了出来。
“烈焰图腾还在,你们小心!”江映月指着地面道。
夜无殇和吴老鬼互看一眼,更为诧异,“我们没看到什么烈焰图腾。”
“阿夜也看不到吗?”江映月在他手上画下了图腾的样子。
夜无殇却是摇了摇头。
“先不管了,出去再说!”江映月给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你们俩跟着我的脚步走,切忌一步不可错漏。”
“行行行!夜督主千万别踩到了,那是机关。”吴老鬼吃过一次亏,仍心有余悸。
三个人一步也不敢松懈,照着江映月的脚印走到了通往一层甬道的楼梯口。
可是,一道玄铁闸门挡在了众人面前。
“妈卖批的杜新宇!”吴老鬼啐了一口,猛地踹了脚玄铁门。
江映月做了个禁声手势,贴着门一听,“应该是八卦锁转动的声音!”
“这道门是玄铁所造,锁又是机关锁,强行破开恐怕不可能了。”江映月心下一沉。
吴老鬼更是崩溃,“杜新宇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儿?”
土狗里的食物也只能维持十天半月而已啊!
何况此地尸体众多,先不说狼,就是冤魂厉鬼也会慢慢侵蚀人体的。
“月姐,这怎么办?”吴老鬼急得抓耳挠腮,“挖地道,挖地道行不?”
“这墓穴构造讲究,你觉得好挖么?”江映月敲了敲墙壁。
吴老鬼无话可说。
他们寻找研究了东陵太子墓数年,不就是因为墓穴构造复杂,又经百年变迁,才迟迟没有进展的么?
谁知道一不小心又会挖到什么机关?
“对了!”江映月忽而灵光一闪,拉住夜无殇的胳膊,“阿夜,我们还有一个出口啊!”
“你是说……”经此一提醒,夜无殇也恍然大悟,“对!地下三层有出口!”
十年前,墓穴坍塌后,夜无殇不是曾经徒手刨开过一个出口吗?
也就是在那个地方,他与江映月相遇的。
三个人沿着楼梯,到了墓穴三层。
地下三层阴暗潮湿,除了昏睡的狼群,只有中间放着棺椁。
夜无殇便是从此处逃出来的。
江映月两次穿越,也都是因为打开了这幅棺椁。
江映月手指滑过尘封的棺椁,上面除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些许干涸褪色的血迹。
那应当是夜无殇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吧。
江映月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
夜无殇却不以为意,走过来,拉住江映月的手,“臭丫头,这次可不准跟丢了。”
“好!”江映月淡淡一笑。
夜无殇依着记忆寻到了从前扒开的洞穴。
司命破空而出,直刺向头顶上轻掩着的废墟。
松动的碎石纷纷落下,一道阳光照进了墓穴深处。
“终于见到光了呀!”江映月仰头深吸了口气。
“这个洞穴年代太久,可能会二次坍塌。”夜无殇在周围探查了一下,交代道:“我先爬上去,然后拉你!”
“小心一点!”江映月握了握他的手。
夜无殇一瞬不瞬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眸中生出些一丝情愫。
“小月儿,这次一定、一定要抓住我!”夜无殇的声音轻柔而笃定。
他翻身,顺着岩壁往上攀爬。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有些刺眼。
可是他的眼神却那般坚定不移地追寻着那束光。
江映月仰头望着他,眼眶一酸,仿佛梦回十年前。
世事变迁,就连他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
可那又怎样呢?
他仍是那个向阳而生的少年。
而她……
仍是那个全心全意相信着光的姑娘。
他伸出手,笑着道:“小月儿,抓紧我!”
江映月粲然一笑,递了个糖到他手心,“阿夜,谢礼!”
他与她十指交握,猛地用力。
这一次,他终于将她拉到了阳光下。
夜无殇握着她的手,迎着山坡缓缓而行。
清风习习……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射在如滚滚浪潮般的青草地上。
“阿夜,我们现在哪?”
“先回去给娘报个平安吧,他们该着急了。”
“对,老鬼那副老身板也得好好休息休息了。”江映月附和道,忽而一个激灵,“吴老鬼呢?”
第220章
小月儿,就不能主动一次么?
“吴老鬼!”江映月打量四周,却不见他踪影。
江映月明明交代他跟紧的。
墓穴中都是冤魂厉鬼,这老家伙不会……
江映月心中凛然,转头追了回去。
刚走到洞穴口,却见吴老鬼背着龟壳一样的大包袱艰难前行。
江映月打量他一把白胡子,嘴角抽了抽,“你搁这cos龟仙人呢?”
“月姐,这都是从东陵太子墓里搞出来的宝贝!”吴老鬼得意地展示了下自己包袱里金银玉器。
江映月嫌弃地撇了撇嘴,“瞧你那点出息!天机阁的钱不够你花么?”
“我也不想啊!但DNA动了不是?”吴老鬼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你说咱好不容易下趟墓,不带点东西出来,是不是太对不起咱这一行了?”
“这东西值不少钱呢!”吴老鬼在包袱里掏了许久,将一个铜色的物件呈到江映月眼前,“月姐,你看这是不是寻龙尺?”
江映月定睛一看,他手上的物件还真有些像寻龙尺,且它不停在转动。
龙首上还雕刻着东陵文字,看不太清晰。
但是,墓穴里为什么会有寻龙尺?
“你从哪偷的?”江映月狐疑道。
“这能叫偷?我这叫鉴宝!”吴老鬼梗着脖子道:“就是从棺椁里掏出来的。”
吴老鬼摸着下巴,琢磨着,“你说这寻龙尺为什么一直在转呢?会不会这墓里还藏着什么大宝贝啊?龙脉?金矿?还是灵丹妙药?”
江映月翻了个白眼,“也许是你周围冤魂太多,被它感应到了呢?”
“呃……”吴老鬼猥琐的笑意一凝,“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这墓简直就是个万鬼窟,指不定你那些花瓶啊、珠串啊,里面都住着鬼魂呢。”江映月漫不经心道。
“这、这东西我不要了,送你!”吴老鬼一个激灵,把寻龙尺塞到江映月手上,拔腿就跑。
“这东西……有点意思!”江映月随手把寻龙尺收进了袖袋里。
三个人驾马回了霄县。
刚一入城,就见一人在城门口焦急地来回转悠。
“是娘耶!”江映月挥了挥手。
“小月儿!”夜无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要阻止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江映月的大嗓门已然传到了孟素语耳里。
“完了。”夜无殇挤了挤眉心,无奈朝江映月使了个眼色:“把耳朵捂上。”
“啊?”
“要放鞭炮了。”
夜无殇见江映月愣愣的,索性帮她捂住了耳朵。
另一边,藤条抽打的声音由远及近。
“臭小子,你野哪去了?”孟素语拎着藤条,气冲冲追了上来,“一天天不学无术,就知道出去胡闹。”
孟素语目光又落下江映月身上,将她拉到身边,“还会欺负媳妇了?胆子不小。”
“我是怕你吓着小月儿。”夜无殇反击道。
两个人离家出走这么几天,孟素语多少也打听到他们去哪了。
夜无殇这么一说,孟素语表情更严厉,“你把好好的姑娘家带去墓穴里做什么,你怎么不怕吓着她?胡闹!”
“晚上跟娘睡,省得做噩梦。”孟素语来来回回打量了江映月一番,见她完好无恙,方松了口气,“月儿,你没被什么邪祟吓哭吧?”
江映月挠着后脑勺,干笑了两声,“娘你放心,鬼没被我吓哭。”
“嗯!嗯?”孟素语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只五颜六色的花孔雀路过她身边,“看到了吧,我家月儿跟我最亲。”
“带我出去玩,不带你,略略略——”吴老鬼贱嗖嗖冲孟素语做了鬼脸。
“不知廉耻!”孟素语扬起的藤条最终没落在夜无殇身上,反正追着吴老鬼去了。
夜无殇掀了掀眼眸,语染兴味:“小月儿,累不累?”
“啊?我还好。”江映月不明所以。
但三人在土狗公寓里休整数日,现在正是元气满满。
夜无殇忽而一把拉住她,拔腿就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孟素语的怒斥。
江映月回头一看,孟素语正扬起藤条追他们。
夜无殇拉着她飞奔,把孟素语甩在身后,渐行渐远。
最终,孟素语一藤条扔了出来,喘着气看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夜无殇拉着她跑了很远很远。
两人红色的衣摆,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随风飘扬。
直到城东的一座石桥上,两人才停下来。
“好久没这么运动了!”江映月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又觉畅快淋漓。
但夜无殇却气息平稳,面色如水。
“阿夜以前就是这样逃过责罚的吧?”江映月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哝道:“原来偶像滤镜真的会碎啊。”
要不是亲身接触,江映月如何也想不到她以为的乖乖崽宁晔,竟然是个大混球!
“你就不怕娘回去再找你算账么?”
“不会,等她平静平静,我再回去道个歉就没事了。”夜无殇拉她坐到溪边的石阶上,“别担心,这事我熟。”
江映月沉眸看着水中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不禁失笑,“那我们来城东做什么?”
“一会儿,带你去隐龙司。”夜无殇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先休息一会,不急。”
“隐龙司在霄县也有驻点吗?”江映月问完,方又觉得这话多余了。
这是夜无殇的家乡,他定然是放了不少暗桩在此处。
包括上次王崖盗窃的贡银,多半也是此地的隐龙司处理的。
这个据点想必是夜无殇与东陵联系的重要窗口。
夜无殇既然要亲自去,定然是有重要事宜。
江映月咬着唇,有些局促。
她跟此地的隐龙卫又不熟,待会见到夜无殇那些小弟,怎么处?
说兄弟们好,我是你们大嫂?
“你处理公务,带着我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夜无殇往她身边靠了靠,可怜兮兮道:“夫人陪我吧。”
“阿夜,你这样真的好么?”江映月轻笑一声,“你就不怕你在他们之中威信丧失?”
“我不管,就要夫人陪。”夜无殇富有磁性的声音尾音拉长,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戳她的腰。
江映月怕痒,身子一缩,夜无殇索性靠在她肩膀上。
江映月却是躲也躲不开他这么个大高个,“阿夜,你快起来,被路人瞧见了!”
“那你亲夫君一下吧。”夜无殇素来脸皮厚,怎么会惧怕这种威胁。
反而把脸靠近了些,循循善诱道:“小月儿,就不能偶尔主动一次么?”
“每次都要我主动。”夜无殇委屈巴巴道。
“好啦!”江映月心头一软,朱唇刚贴近,却又停了下来,“阿夜,你这个样子被小弟围观了,你以后怎么做人?”
“谁敢?”夜无殇凛然冷嗤。
江映月沉默不语,对夜无殇使了个眼色。
夜无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水面。
正有数十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两人不近不远处,摸鼻子的摸鼻子,看天的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