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缩在被子里,身体仍战栗不止,小脸通红,羽扇般的睫毛上仿佛结了冰凌。
夜无殇沉着脸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说话,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江映月捂着发烫的小脸,钻进了被子里,辗转反侧,心里莫名有些低落。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隐隐飘来暖暖的味道。
江映月从被窝里钻出来,却见夜无殇坐在脚凳上,端着一碗姜汤。
江映月歪头看他,“你没生气啊?”
夜无殇没答话,扶着江映月起身,舀了勺姜汤吹凉了,递到她嘴边。
“夜无殇?”江映月冲他眨巴眼睛,“原来你出去是给我熬姜汤啊?”
她还以为他生气离开了呢。
夜无殇掀了掀眼皮,“你想多了!”
“本座只是怕你传染给我,顺手从厨房拿来的而已。”夜无殇虽仍绷着脸,但每一勺都试好温度,才递到江映月唇边。
末了,又拿指腹擦掉了她嘴角的残渍。
江映月冲他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哝道:“但凡你嘴甜点,也至于此……”
夜无殇掀了掀眼皮,迟迟道:“怎的突然发热了?可还有别的症状?”
夜无殇是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接触过琉璃球会有不妥。
“我没事。”江映月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这边坐,脚凳冷。”
“同床共榻,你倒真敢。”夜无殇绷不住,溢出一丝笑意,“你可知隔墙有耳?”
“知道啊!”江映月耸了耸肩。
从夜无殇抱着他进房间时,她就已经知道外面有人盯着他们了。
可那又怎样?这不正说明她这个眼线做的很成功么?
西苍帝想看到什么,他们就表演什么好了。
江映月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拉到了身边,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督主不觉得,放个已知的眼线在身边,总比未知的危险要好么?”
“是这个理,只是本座不知道如何才能控制住这个眼线呢?”夜无殇伸手揽过江映月的肩,薄唇在她发间蹭了蹭。
“本座,把她的心抢过来好不好?”
他甘醇的声音落在江映月的耳畔,江映月一时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也分不清他是在演戏,亦或是真情实意。
江映月只知道自己心底一阵悸动,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本姑娘可是玻璃心,一不小心就碎了,怕督主吃不消啊。”
夜无殇也许是发了疯,明明刚刚这小东西还惹得他满腔怒火。
可是她一笑,又好像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
夜无殇无奈摇了摇头,薄唇贴着她的青丝,“不试试,怎知吃不消的是谁呢?”
!
这路也能开车?
江映月俏脸一红,舌头打结。
明明不想服输,却又说不出硬气的话,柔荑轻推过他胸口,“混蛋,谁、谁要跟你试啊?”
清冷的月光渐渐变得温柔如水。
倏忽,一道白羽箭刺穿窗棂,朝江映月眉心射来。
“小心!”夜无殇躬身将江映月护在身下,白羽箭堪堪划过夜无殇的发髻,插入墙壁上,箭羽直颤。
江映月眉目一凝,“外面不是西苍帝的人!”
若是西苍帝的人,见江映月和夜无殇在一起,不可能打草惊蛇。
更不可能在江映月取得夜无殇信任时,击杀她。
到底是谁屡屡要伤她?
江映月和夜无殇互换了个眼色,两人飞身追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时,江映月忽而瞟见一抹白色倩影。
她灵机一动,拉过夜无殇,将他腰间的琉璃球丢在了廊下……
第48章
你使阴招?
江清雪缓缓从回廊尽头走出来,眯眼看着江映月远去的方向,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她拾起琉璃球,匆匆回了慕容逸的院落。
“太子殿下,这是江映月和夜无殇不小心遗落的,您看这是什么?”江清雪邀功似的将琉璃珠递给了慕容逸。
慕容逸把玩着透明的珠子。
那珠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还带着好闻的清香。
夜无殇手上可不会留废物,此物必然是什么稀世珍宝。
慕容逸贪婪心作祟把琉璃球收进了衣袖里,“不必管这些小事,他们两人有什么动静么?”
“有人刺杀他们!”江清雪话及此处,眼中溢出兴奋的光,但又有些惋惜,“那一箭差点射死江映月,可惜了。”
“本宫早知天机阁的人要暗杀他们,特地放了水。”慕容逸捏着下巴,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雪儿放心,夜无殇身边没带几个人,在天机阁的地盘他们必死无疑!”
——
另一边,江映月和夜无殇追出去数里,到了城郊一处破败的院子里。
院子里结满了蜘蛛网,一推开门,灰尘纷纷扬扬。
院落中间,立着五根石柱,柱子上刻着神态各异的上古神兽,看上去十分诡异。
院落四周还贴着数百张符篆。
“阵法!”两人异口同声。
江映月曾经在某个古墓中见过此阵法,此阵名为玄阵。
阵法启动后,会让人看见一些幻影,扰乱人的正常判断和心智。
如此,施阵者便可迅速突破敌方弱点,将敌方一举拿下。
倏忽,数十个黑衣人出现在两人眼前,剑锋直指两人要害。
夜无殇迅速挥出司命。
森白的光顷刻划破黑衣人的喉咙,但……
这些黑衣人却化为一缕青烟,不留一丝痕迹。
是幻影!
“屏息凝神!”夜无殇牵过她的手,两人同往阁楼上走。
以他的直觉,阵眼必然就在阁楼之上。
可是,两人越往上走,更多的幻影缠住了他们,犹如鬼魅让人难以凝神。
“督主,我的琉璃球不见了!”江映月猛地顿住脚步,对着夜无殇使了个眼色。
夜无殇有些错愕。
琉璃球显然是江映月故意遗落的,如此以来也算抛开了那烫手山芋。
怎的现在又要去找?
“督主,先走吧,我去院子里找找。”江映月冲他狡黠一笑,又径直折返回院子里,故意在四处寻找。
与此同时,她找土狗拿了些图钉,悄悄洒落在各处。
“啊呀!”
只听得背后一声尖叫,接着更多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江映月扭头,一群黑衣人在身后抱着脚,痛苦惨叫。
这些人脚底板踩了数颗图钉,鲜血直流,“江映月,你使阴招?!”
“暗箭伤人难道不是阴招?”江映月掏了掏耳朵,扯过一根藤蔓,将众人打包困在了一起。
“就这怂样,还学人家当忍者?”江映月耸了耸肩。
天机阁的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并不敢对夜无殇下手。
所以,江映月才故意与夜无殇分开走,为的就是吸引黑衣人对她有所行动。
她虽然分不清真人与幻影,但真人踩了图钉,是会痛的。
只要抓回了黑衣人的本体,幻影自然就消失了。
江映月背着手,踱步靠近,“到底是谁要杀本姑娘?”
“说!”江映月怒声一喝,拉长的身影将黑衣人笼罩其中。
不容置喙的声音,引得黑衣人一阵瑟缩,讷讷盯着江映月。
他们本以为只要夜无殇不在,要江映月的命犹如探囊取物,这才放松了防备。
却不想,这小小女子倒有几分狠辣。
领头的黑衣人呲牙怒目,“小丫头片子,得罪天机阁,你知道什么下场吗?你敢动我们,试试……”
黑衣人话未说完,江映月挥动藤蔓,「唰」一声抽在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的脸顿时皮开肉绽。
“杀不杀你们,本姑娘不都已经得罪天机阁了么?多杀几个少杀几个有什么不同?”
江映月冷然一笑,“你们背后到底是谁?再不说休怪本姑娘无情!”
江映月手中的藤蔓再次挥出,缠住了首领的手指,又凉凉看了眼他背上的弓箭,“刚刚是你射杀本姑娘的吧?”
咔嚓——
不等黑衣人回答,江映月手腕一收,黑衣人的手指顿时断成了两截。
随着一声嚎叫,一众黑衣人顿时屏住呼吸,如同看鬼魅一般看着江映月。
而此时江映月眼中迸发着骇人的杀意,叫人毛骨悚然。
这小姑娘是真敢下毒手啊!
一众黑衣人的气焰顿时浇灭了,“是,是南歌大人……”
“呵,是我又如何?”
房顶上,南疆服饰的女子斜倚着,手臂上缠着一条灵蛇。
她纤细的手指爱抚过灵蛇的脑袋,那蛇便吐着蛇信子,仿佛是在讨好。
“没用的东西!”女子手臂一挥,灵蛇便飞了出去,将捆绑着黑衣人的藤蔓咬断。
一众黑衣人连滚带爬往后退。
南歌却盈盈走到了江映月面前,柳眉微扬,“江姑娘杀我妹妹,奴家替她报仇,有何不妥?”
南歌长着一张与南烟一样妖媚的脸。
江映月觉得好笑。
当初不是南烟千里迢迢赴京都杀她的么?
那一次,她和夜无殇都差点葬送在蛇女之手。
怎么在南歌嘴里,反倒黑白颠倒了?
江映月一手扼住了南歌的脖子,“告诉我,为何刺杀我?”
南歌不紧不慢,打量着江映月,忽而娇媚一笑:“老阁主说江姑娘刁蛮、狠辣,是个母老虎,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呢?”
江映月有些懵逼。
原主愚钝、痴傻的名声倒是广为流传。
但刁蛮、狠辣……
跟原主沾不上边啊。
倒是从前在考古队,有些人暗戳戳在背后骂她母老虎来着。
江映月眸光一厉,“是阁主派你们杀我的?!”
第49章
我想的就是你……
南歌呼吸一窒,猛地甩开江映月的手,飞身往后退了几步。
“江姑娘是不是没搞清状况?”南歌一声轻哼,勾了勾手指。
数个黑衣人将江映月围了起来。
分身,再分身……
一时院落里数百幻影将江映月围在中间,刀锋相向。
这些人吃过一次图钉的苦,自然不会在上第二次当。
南歌傲然挑起下巴,“现在,是你落在我手上!”
“是吗?”江映月抱着手臂,一双凌厉的眼扫过周围的人和幻影,“劳烦督主!”
彼此,夜无殇已经上了房顶,对江映月颔首示意。
江映月微扬唇角,“坐坤向甲,左水倒右出乙方,此为阵眼所在,斩!”
夜无殇依照江映月指使的方向行走,果然在房顶处寻着隐秘的石雕龙首,这便是阵眼。
断了龙首,玄阵可解。
夜无殇抽出司命,森白的光折射向南烟,南烟顿时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江映月,“你、你……”
这玄阵耗费五年才搭建完成,竟被江映月轻易找到了阵眼?
江映月飞身再次扼住了南烟的脖子,将其抵在墙壁上,“如果不想心血毁于一旦,告诉我天机阁为何要杀我?”
南歌面色铁青,手脚不断挣扎,却咬唇不语。
而她眼中的淡然已然被恐惧所掩盖,似是蕴含着复杂的思绪。
江映月看不懂这恐惧是来源于天机阁,还是来源于她。
犹豫间,江映月脑袋一阵晕眩,踉跄了一步。
南歌打量着江映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举起双手道:“说,我说,姑娘靠近些……”
南歌倾身,在她发间轻嗅了嗅,“姑娘身上好香啊。”
江映月眼皮一跳,她带了琉璃球数日,身上的确还残留着栀子的清香。
“你什么意思?”江映月觉得南歌意有所指。
“原来西苍重金买西域琉璃球是为了对付你们?”南歌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那倒是奴家多此一举了!”
南歌纤细的手指在江映月眼前画了个蛇形图腾,图腾散发出银亮的光辉,刺得江映月睁不开眼。
江映月再次嗅到了强烈的栀子香。
恍惚之间,南歌猛地推了一把江映月,飞身而去。
江映月往后一个趔趄,跌在匆匆赶来的夜无殇怀里。
“小月!”夜无殇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如火,身体却冷得发抖。
“我没事,抓住南歌!”江映月攥紧他的衣襟,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夜无殇挥出藤蔓,顷刻缠住了南歌的脚腕,将她重新拽回了院子里。
而此时,江映月身体发寒的症状更甚,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兔子,蜷缩成一团。
“小月?”夜无殇呼吸停滞了一刻,将她抱进了老宅中。
江映月似是找到了热源,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好冷,夜无殇,我好冷……”
夜无殇细细一看,江映月眉毛和眼睫上都结了冰冷,嘴唇微微颤抖。
夜无殇犹豫了片刻,解开衣衫,将江映月纳入怀中。
她如寒冰般的小脸,贴在夜无殇精壮的胸膛上,微凉的触感顺着肌肤蔓延至全身。
夜无殇的脊背一僵,耳垂有些发烫,“咳,现在好点了么?”
怀里的小人许是太冷了,完全没注意到两人肌肤相贴,反而又往他怀里贴近了些,小手抱住了他的劲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