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蛇不是故意被人放进来的,闻瑶的名字倒过来写。
那人也是够歹毒的,专挑今晚下手,是真不想让太子再活下去了。
闻瑶知道太子不这个位置不容易做,今天可算真见识到了,那是有人随时随地想要自己的命呐。
太子从小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好歹他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若是她不躲到他宫里来,可能早就被天雷给劈死了。
这次,她得救下他才是。
闻瑶附身在牡丹花里,发出妖的威压,青蛇不过是未开智的牲畜,哪里受得住妖族的威压?
“滋滋……”
青蛇明黄色的眼睛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它被闻瑶强大的妖力挤压,眼睁铮感受自己渐渐无法呼吸后毙命,死不瞑目地摊倒在地上。
第二天,宫人走到寝殿,见到一条蛇尾被塞在门缝上,惊恐地叫了一声,朝外跑走,“啊,有蛇!”
“有蛇啊,救命!”
“别跑啊!殿下还在里面……”
侍卫听到宫女的呼喊声,急忙赶到启华宫正殿护驾。
姬玉是盲人,有蛇来了,他连蛇在哪儿都看不见,还如何躲命!
宗人羽吓得出了一声冷汗,他正准备用剑一刀砍过去,发现那蛇竟然一动不动。
不对,这蛇不对劲。
他猛地推开殿门后,发现那蛇居然早就死了,它……是在门缝里被卡死的吗?
可蛇类身体灵活,擅伸缩,卡在门缝里死去的蛇,宗人羽还是第一次见。
姬玉早就听到宫女惊呼有蛇的声音。
他眼盲,听觉却敏锐,宫女说有蛇,他却未听到蛇爬动的声音,整个大殿静的一丝动静也没有,便渐渐放下手中的匕首。
宗人羽见姬玉床前放着一把匕首,躬身禀告:“殿下不用惊慌,那是条死蛇!”
俊美的郎君听到那是条死蛇,面色出乎意料地平静:“你说是有人故意放了条死蛇到孤宫里还是原本就是条活蛇,不过……后来因为意外死了?”
“许是故意放的死蛇!”宗人羽心间疑惑,“若是活蛇,又怎会才入殿门就被卡死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那这蛇也太没用了。
宗人羽见过蛇被人砍死的、烧死的,就是没见过有蛇钻门卡死过。
姬玉却道:“孤有种直觉,这蛇原本其实是活的。”
若真如太子所言,这蛇原是活的,那就不是恐吓如此简单,而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宗人羽面色一沉,让人将蛇剖开一看,发现青蛇的脑袋和喉部似乎是受到一圈又一圈强力的挤压,这种死状……与蛇卡在门缝而亡的死况,根本就对不上。
他心绪复杂地将自己所得的结果告诉姬玉,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
虞姑猜测:“会不会有谁杀了蛇,却没站出来?”
宗人羽:“这大晚上的,有谁会刚巧碰到这事?杀蛇又不让人发现,况且他都杀了蛇,为什么还要把蛇放在门缝上,制造蛇是被门缝卡死的假象?”
怀良:“可能是想做好事……不想留名?”
宗人羽:“脱裤子放屁,多次一举!”
闻瑶听他们单讨论这件事就议论了许久,附身在牡丹花里有些窘。
早知道她把青蛇弄死后,扔湖里就好了,干嘛要多次一举提醒姬玉,以后在宫里要小心别人再害他啊!
花妖苦恼,她不会放屁,所以听不懂,为什么凡人会说脱裤子放屁,等于多次一举。
姬玉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
他下令,“宗人羽,以后你安排侍卫晚间加强启华宫的巡逻,还有虞姑,麻烦您撒一些雄黄粉撒在我殿外。春夏多蛇,以后我们小心防范就是。”
“是。”
三人都清楚,他们防的哪里是蛇,而是对太子别有用心之人。
尽管虞姑再三申令今早的事不许外传,可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盯着姬玉何时被废,他的一点小事在宫人眼中都是大事。
太子寝殿入死蛇的事不到一天,就在宫里传了一个遍。
许多人都在偷偷议论太子姬玉不祥之事,说姬玉命不行,他煞气重,小时候养白鹦、松鼠都养不活,青蛇入殿毙命一点都不奇怪。
闻瑶听了都在惊讶,这蛇如果不死,死的不就是太子?
这不应该是太子福大命大么,怎么到了世人嘴里,就成了太子煞气重,克死了青蛇!
分明就是一派胡言!
闻瑶仔细记住了启华宫那些胡说八道的奴婢,只要是私下编排过太子克死青蛇的人,同一天之内,不是在宫门口摔过跤,就是喝水被水呛,吃饭吃出蟑螂,被子里钻出老鼠。
这下变倒霉的是他们自个,看他们还再不再胡言乱语!
牡丹妖以为这样就会让她们管住嘴,没想到她们却道太子不祥,启华宫也不详了,人一住就没有不倒霉的,一个个想尽办法,都想离开启华宫,去别个公子府上服侍。
虞姑总觉得这些日子,想离开这儿的宫人未免也太多了,她私下一打探,原来这些人自青蛇莫名在太子寝宫死后,一个个发生稀奇古怪地霉事,认为自己也沾染了殿下的霉气,觉得这启华宫是再也待不下去了,才想着令觅他处差事。
这可把虞姑气得不行,她专招了所有宫人、侍卫到庭院集训,“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谁要再说,我拔了谁的舌头!同在殿下宫里,为何我不出事,宗大人不出事,怀良大人不出事?许多事,人在做,天在看,自个不安分守己,天天嚼殿下舌根,你不出事,谁出事!”
“启华宫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地方,全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伺候殿下!要让我知道谁在不长眼色,那就别怪我虞三娘心狠了!”
宫人瑟缩脑袋,谁也不敢再说离开启华宫的事。
闻瑶待在庭院晒太阳,看虞姑将那些宫婢训得跟鹌鹑似的,听得一楞一楞的。
她这就把人给吓唬住了。
学到了,以后她训斥人的时候要凶些,从气势上拿捏住对方,凡人有一句话说的好,有些人就专爱挑软柿子捏。
——
深夜。
虞姑见姬玉坐在榻上出神,温声询问:“夜色深了,殿下还不就寝吗?”
姬玉一身白袍,面容清俊温雅,想起近日发生的怪事,宫人觉得他不祥,宁愿去别处也不愿在太子宫侍奉,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难道我……真是个不详之人?”
“殿下,奴婢日夜在您跟前近身伺候,您若不详,第一个克的便是我,可我如今现在活得好好的,什么怪事也没落到我头上过!”虞姑气恼,“那些宫人就是嘴碎,爱胡言乱语,自己倒霉还能怪到殿下头上,真是够了!殿下哪里不祥了,您分明是福运齐天,是上天庇佑之人,蛇蝎鬼怪都不敢上身!”
闻瑶忍不住一笑,蛇蝎鬼怪不敢近太子身?不好意思,她刚好就是一个妖怪,不仅近他身了,太子还把她给摸了。
不是周太子福运齐天,是她下凡来报恩了。
她故意吓唬那些凡人,是想让她们闭嘴,别在说太子坏话来着,想不到弄巧成拙,让那些宫人觉得太子越来越不祥,连启华宫都不敢待了,更搞得太子自个都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不祥了!
这点,她有罪。
她愿意让太子多摸摸她几次抵罪。
幸亏虞姑开解太子后,不至于让他又钻牛角尖里,闻瑶夜里也能放心修炼了。
这段日子,她夜以继日的修炼,还是有效果的。
现在她能看到好多凡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鲤池里有个水鬼躲在湖里哭哭啼啼,一个女鬼坐在曲折的长廊上弹琴,另个鬼怪脖子挂着长长的白绫在水亭跳舞……
那些鬼怪多是女子,头上带贵重花簪银饰的生前许是宫妃,一般布衣的就是宫婢内侍。
闻瑶也是今天才知道太子宫里竟有这么多冤魂,也难怪会影响到姬玉的气运!
她试着用商量的语气同那些鬼怪说:“你们赖在这儿不去投胎做什么,等五百年一过,地府消去你们的鬼籍,你们就只有魂飞魄散的命了!”
趴在湖里的水鬼惊得从水里探出头来,“这牡丹花成精了!”
长廊的琴鬼怕日光灼烧,不敢走到庭院来,她抱琴站在栏杆上望着闻瑶,讥讽道:“要你多管闲事!你做你的妖,我弹我的琴,关你何事?”
闻瑶苦心相劝:“我是为你们好,别做鬼了,去地府投胎改变命运,重新做回人吧!你们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不止把启华宫的风水搞差了,连周太子的气运也受到了影响!他是我的恩人,我不能不管!”
“哼,我搞的就是太子,谁让他是那个人的第八代玄孙!凭什么他一杯毒酒就断送我和我儿的命,他却能安享晚年,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闻瑶无语,他八辈祖宗造的孽,关现任太子什么事?
当人的时候小心眼也就罢了,这怎么成鬼了,还这么小心眼!
闻瑶被他们弄的都烦躁了,她用心遣返了一些愿意投胎的鬼怪,不愿意去地府的,她就用妖力找到鬼差,送她们下地府投胎。
她一连赶了七天鬼,将太子宫的鬼魂都赶跑后,觉得启华宫的天蓝了,风清了,灵气足了,修炼的速度那是越来越快。
姬玉脱去身上的外袍,侧头对虞姑说:“你有没有觉得近日宫里不是那么冷了?”
虞姑一怔,“好像确实是,应该是近来天气转热了吧!”
花妖内心激动:不是天转热了,是我的功劳,我的功劳!
奈何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也没人给闻瑶辛苦费。
牡丹花失落地垂下脑袋,虞姑将太子的衣裳挂在架上,转头见案桌盘的牡丹花瓣恹恹的,自言自语:“宫女是忘了给花浇水了么,怎么感觉它病殃殃的?”
姬玉闻言,让虞姑扶他过去,从小葫芦瓶倒了些水给闻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花心,问:“够喝了么?”
闻瑶:我才不渴,你也别在摸我的屁股了,好吗?
哼!
-完-
第8章 哄他
◎一只有眼福的花妖◎
“看来殿下甚是喜爱这花!”虞姑看姬玉又在抚弄那牡丹,面露遗憾,“只可惜牡丹花期短,郁月一过,花瓣便落了。”
姬玉声音清淡:“花开花落,本就寻常,强求不得。”
虞姑问:“殿下喜欢的花还有别的吗?等这牡丹花落了,奴又去掌花苑寻新的花陪伴您!”
“不用,孤独爱这牡丹。等她的花期过了,孤就等她明年再开花。”
闻瑶知道牡丹的花期短,可她才附身在这花上不久,真不想那么快就坐个秃毛妖,可若是她强用法力令牡丹花瓣永不掉落,宫里人就又得说姬玉不祥,养出的花也与旁人不同。
说不准,还会觉得她妖异,一把将闻瑶扔去火堆里。
闻瑶好不容易从天雷底下逃出生天,可不想到头来被凡人给弄死。
她用力一撕,一朵嫣粉色花瓣从枝头上掉下来。
虞姑惊声,“殿下,别摸了,再摸这花就要掉了。”
“我没有用力。”姬玉轻蹙眉,难道是这牡丹落花期到了的缘故?
闻瑶一狠心,又从身上拔下几朵花瓣。
姬玉眼盲,看不见她掉花的模样,但在虞姑的惊呼声中,他收回了手,不敢再动手摸闻瑶了。
他独坐在竹席上,眼底具是一片暗光,“姑姑你近来听说河县发生水灾,淹了五十七户村民,死了上千人之事吗?”
“听说了。”虞姑弯下腰肢,解了他眼上的白绸,放到案桌上,“可怜见的,那暴雨吓人得狠,我听说冲死好多人,幸存的难民都直冲洛邑而来了。”
“宗人羽同我说,朝上说我不祥的话,又复起了。”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两件事,她在他跟前伺候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说话的脾气。
虞姑脑子一转,立刻骂道:“那些草包饭桶不会说河县的灾事又是殿下不祥引起的吧?我真是服了,下雨打雷那是老天爷管的事,凭什么一发生灾事,就往您不祥的事情往上扣?”
姬玉闭上眼睛,“今日国师占卜,道卦象显示,河县水灾与我不详有关。”
虞姑:“慎独这个王八蛋,是想害死殿下不成?”
这劳什子国师,简直是利欲熏心,连人都不做了。
虞姑气得眼红,觉得慎独国师肯定是被别的公子收买了,自从太子姬玉眼盲,日渐失去帝心,那些公子们哪一个不盼着周天子早日废了姬玉。
奈何姬玉嫡长子的身份,是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座大山,生生压制着众人。
心思狠辣的公子暗地里就拿姬玉不祥的事做文章,这不是在逼他退位么?
姬玉问:“姑姑,你说父皇会信慎独,还是会信我?”
虞姑说:“陛下应该不至于……”那么昏庸吧!
没过多久,周天子的近侍姜异人突然到太子宫来,宣旨让姬玉焚香沐浴后,去太庙跪上三日,祛除身上的晦气。
去晦气?
这其实已经是周天子变相在说姬玉不祥了,让他去祖宗那里赔罪了。
可姬玉又做错了什么,要去太庙受罚?
等姜异人一走,虞姑就拉住姬玉的袖子说:“殿下,你先别去!奴婢去找陛下,奴好歹在王后跟前伺候多年,我就不信我搬出王后来,陛下还舍得将您送去太庙受罚……”
“虞姑,你别去!”
姬玉垂下眼睛,说:“你去了也是无用,父皇不会听你的,更不会听你搬出母后来,就轻易改变决定。圣旨已下,便不容更改,周天子会愿意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不过是顺着慎独的占卜,将我推了出去。”
“你去了,只会受罚。”
以后在世人眼里,河县闹水灾是因太子不祥,上头将怒,而不是周天子德行有亏。